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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孟裳有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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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唯淳听人禀告皇后娘娘候在门口,惊的抬起头。这上书房,她从来不曾来过,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让皇后进来罢。”
严唯淳随手将奏折放到一边,看着纪靡音走进来。
今日的她穿着剪裁得体的正红色绣凤纹云锦上衣,同色软纱下裙,外罩一件品红大袖衫。乌黑长发挽成一个高髻,正中簪一枚凤头衔珠步摇,两侧点缀几朵细小珠花玉钿,雍容大方中透着独有的优雅风采。
纪靡音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
“不知皇后过来,所谓何事?”严唯淳看着她抬起头,两人对视。忘记多久不曾这样认真打量过她了。可现在看着她,只觉得时光对她最是宽容。修眉秀目,略施薄粉而成的娇研桃花妆,透着旖旎的风情,高贵中暗藏几许稚嫩少女的春色。
“臣妾身边的冻绿跟随臣妾多年,她一直潜心伺候臣妾,却误了自己的良辰。臣妾寻思着,冻绿如今都二十五了,该为她找门亲事,所以此番前来,是请皇上许她离宫出嫁。”纪靡音收回目光,竭力平静道。
严唯淳知道冻绿,她是纪靡音的陪嫁丫鬟。那纪靡音既然到了年纪,也是该放出宫去。想起冻绿,跟着也想起当年点点滴滴,几分柔情萦绕心间。严唯淳点点头道:“不知冻绿许的哪家?”
“冻绿这些年跟着臣妾,虽名为主仆,但情分却不止是主仆。所以臣妾为她挑选的时候,特别留心了一番。”纪靡音窥一眼严唯淳面上神色,才又接着道:“臣妾寻思着冻绿如今已是德仪,她的夫君自然不能比她差了去。臣妾拿不下主意,正好跟母后闲聊时候,母后提起薛敛。这薛敛年纪轻,家里并无姬妾,在宫内当差素来稳当。臣妾想着母后举荐,人品上必然无差,所以也跟冻绿略略提起。她也是欢喜的。只是,不知皇上你认为如何?”
“薛敛——”严唯淳微微颦眉:“中郎将这个位置倒也不算差。既然母后抬举他,就让冻绿嫁给他吧!”
“臣妾代冻绿谢过皇上!”纪靡音今日本就不只是为这事而来,所以看严唯淳答应下来,忙跟着说:“臣妾想着,这两日正好有好日子,不若皇上现下就将这旨意给……”话并没有说完,只因纪靡音突然听到房外有人敲门。
“谁?”
“皇上。”孟裳推开房门走进来。
纪靡音看过去,只见孟裳一身艾绿色的软缎长裙,看上去不似妇人,倒好似娇滴滴的芳华少女。
孟裳看纪靡音站在房内,犹如受惊的小兔子,怯生生的打揖:“见过姐姐。”
“不用多礼。”纪靡音面上一冷,也没有故做亲热。
两人生疏的行过礼后。孟裳站在那里好似不敢轻易走动的偷眼窥看着严唯淳。那眼神惹人心疼至极。
严唯兮看孟裳可怜兮兮的样子,出声询问道:“不是说这两日身子不舒服在休息吗?”
“臣妾,臣妾昨日夜里听皇上咳嗽了几声,所以下厨为皇上做了一盅止咳汤。”说到后边,声音已经细若蚊蝇。
严唯淳也不忍苛责她,让她将手里端着的青花汤盅送到案前,然后转头对着纪靡音道:“朕一会就拟旨,赐婚冻绿和薛敛。既然你说这两日有好日子,那就按你选的日子,把冻绿风光的嫁出去吧。”
“是。那臣妾告退。”
严唯淳看她急切离开的样子,顿时心里暗生恼怒:“那就出去吧!”
“皇上……”
“贵妃,朕现在忙的厉害,你这盅汤就放在这里吧。晚点朕会记得喝。”
“是,臣妾就不再在这里打扰皇上,臣妾告退。”孟裳敏感的看出皇上赶人的意思,于是乖巧的行礼退出房来。
严唯淳挥挥手,没有说话。
孟裳转身走出来,关上房门扭身就看到纪靡音正娉娉婷婷的走在前边不远处。眼里滑过一丝灰暗,她快走两步,带着身边的宫女追了上去。
“姐姐。”
“孟贵妃。”纪靡音退后两步,维持着优雅的姿态,淡淡道。
“姐姐这是要回宫?”孟裳因这几步小跑,脸上晕出一层红霞。
“是的。”纪靡音鼻间闻着孟裳身上的香气,那味香跟她最爱的香味极其相似。在这一刻,纪靡音才猛然发现,孟裳的衣着发式,包括身上的香味,都似极当年的她。
“正好臣妾也要回宫。不若,与姐姐同行?”
同行?两人的宫殿相隔甚远,不知道这句同行算什么?
孟裳见纪靡音不理会,怯弱小心道:“姐姐不愿意吗?”
纪靡音见她这可怜样,心里很是不屑,面上却依然维持着淡而疏离的表情:“无所谓愿意不愿意。只是路不同,何来同行之说。”
“姐姐……”孟裳面上神色越发哀楚,竟带了几分恳求。
“本宫当不上你这一声姐姐。你若有事不妨直说。”
孟裳站在原地踌躇,欲言又止。
“既然贵妃无话可说,那么本宫就先行一步。”纪靡音转身即走,并没有对孟裳做出怜惜的表示。
孟裳没想到纪靡音会直接这样走掉。根据她入宫以来对纪靡音的观察和调查,纪靡音分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她本以为作小服低就能让纪靡音……现在怎么办?
孟裳的确没有料错,纪靡音心软、仁善,在宫内多年,从来不曾随意责打过宫奴。就算是她在做太子妃,参与朝政、举手间订下诸多妙计帮严唯淳夺权,为人日益阴冷、威严的时候,也不曾随意处置过宫奴。在宫内,她的声威一直不曾降过,被众多宫奴当做宫内最好的主子之一。但这不代表她对所有人都这个样子。纪靡音不是圣人,面对一个抢走夫君还在她跟前表现的“弱质纤纤”的女人,她并没有什么同情心。
一跺脚,孟裳终究耐不住追上去……
“请皇后姐姐止步,听妹妹说两句。”
孟裳的声音在身后再次响起,逼得纪靡音只有再次停步转过头去看着她。
“皇后姐姐,臣妾知道,喊你一声姐姐,是臣妾高攀了……”
纪靡音一听这话,眉头攒起,只是也没有打断她,不耐烦的听着。
“臣妾是贫家小户出身,不比皇后姐姐高门大院出来,懂得的事情多。只是,臣妾是真心喜欢皇后姐姐,真心拿皇后当自己的亲姐姐看。我……”
纪靡音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只看这孟裳还要说出些什么事。亲姐姐?!这戏可唱的嫩了点!
孟裳看纪靡音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犹豫着慢慢道:“臣妾,是真心爱慕皇上。臣妾也知道,皇上本是姐姐的,臣妾不该跟姐姐抢皇上,……”
这话听着可就不顺耳了!纪靡音冷声打断道:“贵妃这话可不能随意说出来。知道的人认为贵妃无心,不知道的人,还当贵妃有意冒犯圣上。皇上是真命天子,只有我们是皇上的,万万没有皇上是谁的这一说!”
“臣妾错了!”孟裳猛然听见纪靡音的训斥,慌忙间跪在地上。
“娘娘……”孟裳身边跟着的宫女一看她跪下,也慌张的跪下来,一边拉着孟裳的衣袖,一边抬头看纪靡音。
“皇后娘娘,请你饶过娘娘吧。御医大人说娘娘孕着……”
孟裳见宫女口无遮拦,忙出言制止:“妆雯!”
纪靡音冷眼看这两主仆的样子,心里暗想。这个宫女提到御医大人,那个孕着,是说孟裳身怀孕事?想起冻绿提起的彤史,或许,她真是有孕了吧。只是她有孕了却不张扬,现在不但反常的一直拉着她说话,还哭哭啼啼的随便下跪,恐怕……
纪靡音侧眼看到远处角落里几个人远远张望过来,细不可察的再退后两步,与孟裳保持一定距离。
“本宫想贵妃这话的确无心。贵妃也不用再一直跪在地上。这位宫女,妆雯对吧?!扶你家娘娘起身吧!”
“谢娘娘!”妆雯忙将孟裳搀起来。
纪靡音无意再听孟裳东拉西扯,也不说破她有孕的事实,只挑着重点问道:“贵妃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谢皇后姐姐。”孟裳打揖谢过纪靡音,又接着道:“皇上总在臣妾跟前夸起皇后娘娘和文王,让臣妾像皇后娘娘学。皇后娘娘模样生的好,又为皇上添了文王这样乖巧聪慧的小皇子,臣妾心里非常羡慕。臣妾一直受皇上怜惜,想给皇上生个像文王这样乖巧的孩子。许是老天爷听到臣妾的愿望,这次当真给臣妾送了个孩子来。”
纪靡音的目光溜过孟裳的肚腹。那里一片平坦,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许是时间尚短,不出怀吧。
“恭喜贵妃。”
“谢皇后姐姐。只是,从怀上这个孩子,臣妾就在想,这到底是错还是对?!”孟裳激动的说着话,又走前一步。
纪靡音微微退后两步:“虽说皇上正值年少气壮,并不忧心子嗣问题。但身为皇上的妃嫔,为皇家繁衍子嗣,本就是应尽的责任和义务。现在老天让你得偿所愿,贵妃自当感激老天和皇上圣宠才是。却又有何错?”
“臣妾也知道。只是臣妾是个孤女,并没有什么……”孟裳埋着头,幽幽道:“臣妾只怕臣妾的血统太低,不能为皇上孕育出优秀的小皇子。
“天家的孩子,岂会太差?贵妃多虑了!”
“皇后姐姐,臣妾想着皇后姐姐多年前产下过文王,在生育这上边比臣妾有经验。臣妾想请皇后姐姐教教臣妾。”
“也无所谓经验不经验。只需要认真听太医的话,注意避讳即可。”
“皇后姐姐……”
纪靡音却不知道她还要说什么,于是问道:“贵妃还有什么问题吗?”
“皇后姐姐。”孟裳抬起头,越发逼近一步:“姐姐,臣妾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姐姐成全!”
成全?
纪靡音抬头看着孟裳,不懂她还想说什么。
“请姐姐不要再随便出现在皇上身边好吗?”
纪靡音脸色一变,怒道:“贵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姐姐,臣妾知道当年皇上和姐姐感情甚好!臣妾也知道姐姐对臣妾肯定心怀几分怨怼。只是……”
纪靡音一听这话,心里也真是上了火:“贵妃,首先本宫要告诉你的是。本宫的确不喜欢你,但是还不到怨怼你的地步。不管你跟皇上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那都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本宫希望贵妃知道,你现在身为贵妃娘娘,应是天下众多女子的楷范。七出之一的嫉妒,寻常女子尚且碰不得,你与本宫,怎么可以明知是错还去犯?”
孟裳抿唇:“姐姐又何必故作姿态?姐姐当真不怨恨臣妾抢夺了皇上吗?难道姐姐对皇上并没有真心?若并没有真心的话,臣妾希望姐姐不要再招惹皇上。”
“本宫跟皇上之间的事情,与贵妃并无关系,请贵妃不用太关注。贵妃若有闲,还是好好照看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吧!”
“臣妾对皇上是真心的,皇上现在也是真心疼惜臣妾。臣妾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没有父皇的疼宠!臣妾恳请姐姐不要跟臣妾和臣妾肚里未出世的皇子争夺皇上的宠爱,请将皇上让给臣妾!”孟裳口里说的可怜,话意和神色却是步步紧逼。
让?真是可笑!
“本宫什么时候跟你争了吗?”纪靡音虽然气极,却还是知道保持距离,再小心的退后两步拉开跟孟裳的距离道:“你既然认为皇上真心疼惜你,那么你就好好珍惜皇上现在对你的疼惜吧!何必忌讳本宫?而且孟裳,本宫想要提醒你一句,身为贵妃,你今日跟本宫说这些话,实在是逾矩!本宫提醒你,别聪明过头,当别人都是傻子!”
“皇上念旧情!我只是不希望某些人以为皇上对她还有情分就借机勾引皇上!”孟裳撇唇,讥讽道。
纪靡音面上神色变了几变,然后恢复了平静。孟裳这个样子,倒让她觉得不用放在心上了。原本还以为她多少有点城府,不好对付……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
丢下这句话,纪靡音转身离开。
“没想到,她如此沉的住气。怎么都没能得到机会动手。”孟裳脸上挂着笑,左手轻轻拨弄着右手上的殷红玛瑙镯子。
“娘娘,那我们现在?”妆雯请示道。
“没事,慢慢来。本宫不着急。”孟裳脸上洋溢着笃定的笑容。纪靡音,你以为,我当真就这样笨吗?今天这一切,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以后的时间还长着,看我们谁笑到最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