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难语》葭月十一

25、【25】

　　【25】
　　摇摇晃晃在走廊里，颜希只觉得外面灯光刺眼，用手挡了挡视线，却撞到一个男人身上。
　　男人背对着他打电话，被他这猛然一撞手机险些掉到地毯上。
　　颜希迷糊地等待着咒骂，和男人转身温文地扶起半蹲的他，几乎发生在同时：“颜希……你怎么在这里？”
　　换了别人遇见醉鬼，早就把他踢到一边了，舒晗还能保持礼貌，重新拿起电话和气地结束通话。
　　等他回头看颜希，颜希失焦的眼神努力想看清他的脸，嘿嘿嘿笑了几声。
　　“你也来……喝酒约炮啊！”
　　舒晗摇头笑笑：“只是来应酬而已。”
　　“不可能，走，去看看你那有没有好货色，走……！”颜希拖着舒晗，没头没脑地乱走。
　　“你不能再喝了，”舒晗按住他晃动的胳膊，“你在哪个包厢？给你朋友说一声我送你回家。”
　　无奈颜希怎么都不肯说，就在原地绕圈圈，舒晗只能带他先回自己的包厢，一看见桌上的酒，颜希管它是什么酒管谁在场夺在手里就喝。
　　舒晗连忙上前抢过酒瓶。这次情况比较突然，待他上前，颜希已经灌了几大口没有加苏打冰块的轩尼诗，高度数的液体很快顺着喉咙让他咳嗽个不停。
　　舒晗把他带到沙发上，端了一杯水到他嘴边，他抬起眼瞅着他笑道：“你对我……真好！”
　　又闹了一阵，颜希方昏昏沉沉地在沙发的一角睡了过去。
　　酒劲让人头痛欲裂，燥热难安，颜希辗转反侧，始终睡不踏实，也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接近他，缓缓地……似乎有呼吸拂在他脸上，然后，清凉柔软的东西滑入口腔，小心翼翼地，滋润着他干燥的唇舌，降低了胸口的灼烧感。
　　像是害怕惊动他的轻柔触碰。
　　羽毛一样惹得人心痒，颜希抱住那人，为他的不得要领心急，使劲噙住那片柔软与之纠缠、深入。
　　濡沫的亲近中，颜希慢慢地睁开眼，竟然……是程君昱。
　　颜希目瞪口呆，那一瞬他以为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他的手扣上了他的手腕，然后迫近他，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窒息甜蜜的，不能置信的，缱绻的呢喃和肢体接触，更像一种空洞的幻觉……
　　而心中的沉重却与甜美相悖，如千钧一般，不能摆脱地沉沉压在心头……颜希不断挣动、摆脱，霎时清醒过来。
　　呼吸还未平静和缓。
　　梦境是那样真实，而且……感觉太棒了，颜希不由得脸红心跳，沉迷了好一会儿。
　　卧室门被推开，颜希盯着来人石化。
　　没有什么比从不切实的梦里醒来真真切切看到梦中对象更……魂飞魄散的了。
　　颜希吞咽了一下并不存在喉咙里的艰涩，艰难地……然后他猛然回忆起昨晚的失态，最后他似乎在舒晗的包厢里人事不省，也不知舒晗是怎么把他弄回家的，什么时候叫来了程君昱，记忆已然空白。
　　旁观者的洞悉太厉害了，颜希也明白了晗的用意，也许这是他临走之前最后释开心结的机会。
　　可是……又能说什么呢？这个猪队友，难道他不知道程君昱最讨厌他买醉吗，现在又把他扔在暴风眼的中心，要怎么面对？
　　颜希扶额，头痛得很。
　　“再别打自己的脑袋了，”出人意料地，没有程君昱的低气压压顶，他只是微微笑地看他：“再打也你想不起来什么。”
　　他继续：“昨天你折腾了他一晚上……”
　　不要这么歧义啊……我怎么能知道自己对他做了什么？而且刚刚明明梦到的人是……是……
　　“你还差点得罪了他的客人。”
　　酒壮怂人胆，天知道。
　　“不过你清楚，他不会计较的。”
　　程君昱慢慢走到他对面坐下来，看哑声的颜希，递上手中的柠檬水。
　　“你做了这么多大胆的事情，唯独被我知道，你就吓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吗？”
　　若是在平时有人这样说他，颜希早就呛过去了，被吓住？怎么可能？他还从没被谁吓到过！此时他也有无数话要反驳程君昱，反驳他难道不是一直以来这样插手他的事情使他草木皆兵，反对他做这个做那个，阻止他的决定……可是到头来，他又每一次都妥协了。
　　颜希实在不知道……程君昱是怎么想通这些事情的，他对如此重要的人却知之甚少。
　　可是现在，他想了解他，他想弥补以往可笑的偏见。
　　他看着似笑非笑的程君昱：“你今天有时间吗。”
　　“嗯？”程君昱微怔，“有时间，怎么了？”
　　他正式发出对他的第一次邀约：“好久没有去网球场了，一起去打网球吧。”他一定对他笑得很迷人，程君昱鬼使神差一口答应。
　　临近中午的场地里没什么人，空空旷旷的，网球来回触地的声音成为最大的声响。
　　颜希盯着对面穿浅色的POLO衫的家伙，目光随着他的发球挥拍而移动，迎击而上。
　　这个男人反应灵敏、判断准确、步法标准，是意料之中棘手的对手。相比之前为了接近被舒晗，被舒晗手把手教学的小心思，面对这个男人，更需要认真的态度。
　　他是那么优秀。
　　颜希看着他的身形着了迷，使出全部的技术打了几局，也只是差点追平。
　　程君昱在那边示意他停下休息一会儿，颜希立刻瘫在地上仰面躺倒，胸口不断起伏大口大口喘气。
　　程君昱含笑走到他身边就地坐下：“这就不行了？”
　　颜希白他一眼：“谁知道……你体力这么好……”
　　程君昱也躺下：“其实我也快坚持不住了，只不过比你好一点点，而已。”
　　两人静静地盯着空气躺了一会儿，远处座椅上程君昱的手机响了，他躺着没动。
　　响了好一会儿。
　　颜希挣扎着起来：“我帮你去拿手机。”
　　屏幕上来电显示的是林佑的名字，颜希一顿，不由记起那张凶狠阴鸷的脸。
　　程君昱看过电话，仍旧放在一边任凭铃声作响。
　　“不要管他——”少许的疲惫之色浮上他面孔，“昨天，主持了他酒店开业之后，我就和林依走了……他认为我没有给足他面子留下来，现在应该是来兴师问罪了。”
　　“他看起来很不好惹……你真的不接他电话？”
　　程君昱笑：“换做是你，你会吗？”
　　颜希不屑：“管他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顺着他的意思？送上门来讨好我都觉得多余。”
　　程君昱大笑：“是了，他那一套在我这里完全看不上眼，更不需要忍耐。”说着他跃起拿起拍子：“来吧，再来几局，我还没有打够。”
　　颜希接下来的行程，无非就是见见以前的同学，和程君昱和舒晗出外活动，被童川死拉硬拽去了几个景点——其中包括出海去一个原生态的小岛，通宵待在一个海鲜餐厅等待清晨五六点的鱼虾。颜希睁着通红的眼睛恨死他了，因为之前的几天他都被童川拖着去夜店酒吧会所，玩得忘乎所以昼夜不分，然后只要白天出门，他永远都是一个衣冠禽兽的精英男，不会被谁看出是个精力过剩沉迷于灯红酒绿的人。
　　幸好有一天在一家高级西餐厅吃饭时，发生了一件事算是稍微平息了颜希心中的不满。
　　正当他们在不错的氛围中享受碗中的浓汤时，颜希的眼神突然越过童川肩膀凝聚在某一处几秒钟。
　　几秒之后，一股强大的气场莫名袭击了童川。
　　他转身，一个高大结实的男人站在他身后，抱着胳膊看看他又看看颜希。那情景活像童川身后站了一个保镖或者打手。凸出的肌肉甚至散发出不可言喻的力量，衬得本来并不瘦小的童川十分瘦弱。
　　他以为他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不由愣了愣，那男人却绕过他直接走到颜希面前抱了抱他——那人是颜希大学时的一任男友，正式的男友。
　　交往半年之后他告诉颜希自己快要结婚了，于是两人分手，这个男人至今对颜希心有愧疚，偶尔会问候他。颜希那时候很喜欢他那一型有肌肉的男人，但其实分手对他的影响并不大，他也并没有解释什么。
　　自这之后，童川增加了去健身房的时间，不知是嫉妒那个男人的身板，还是害怕万一有一天颜希看他不顺眼会叫那个肌肉男来狠揍他一顿。
　　总之这个习惯延续到了他去新加坡之后。
　　临走之前，颜希又一次向童川保证，等见过父亲立刻启程。
　　“你不打算领我去见见岳父大人？”童川笑谑着问他。颜希有一刹那甚至认真考虑了这个问题，因为，他想要和他继续下去，总有一天会面对长辈。
　　在想到颜子毅一定会不定期地召唤程君昱时，他想，还是先放弃，等时机成熟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