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笛》南语

1、缘起

　　水边，小小的码头上爬满暗苔。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望着面前渐行渐远的一对少年夫妇，一个身姿挺拔，一个玲珑娇小，夕阳映衬下竟是分外相配。许久，老妇人低下头，不知冲谁微微一笑道：“他这次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你真的甘心吗？”

　　良久，四野寂然。

　　缘起

　　哗啦，一道桨痕划破湖面，微风过处，万顷芦花似雪。
　　撑桨的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一、二年纪，相貌平平，但胜在一双眸子澄澈有神，让整个人一下子有了种少年人难得的沉静之态。身上的一袭蓝衣看得出细心打理过，却难掩一丝风尘仆仆的气息。
　　虽然一过中秋，这芦荡之美，方圆百里皆闻。慕名而来的平民贵妇，文人雅士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但少年人此次到访，却全然无心把玩这醉人艳景。
　　他来，只为求一枝芦苇。
　　看官们看到这儿恐怕要笑了，这万顷芦荡，最不缺少的就是小小的芦苇了吧。水边，岸沿，湖上，一直绵延到天尽头，目极之处全都是无穷的白花。旁人就算扛上一船回来，也是无需客气的。
　　可他要求的，偏偏不是普通的芦苇。
　　传说中，在这万顷芦花荡里，有一株神奇的芦苇。见过的人都说，它的花，比天底下最纯洁的雪还要白。假如你在夜晚见到它，还能有幸一睹它美丽的光芒。在见者亢奋激动的回忆中，它被描述的那么流转万千，仿佛要与明月争辉。
　　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
　　最令人称奇的是它那细长而坚韧的茎，乃是由凡间难得一见的白玉化成，光滑细腻如同少女的肌肤一般。传说在万物沉睡的深夜，只要轻风一拂，它便能奏出让人痴迷沉醉，直忘却前世今生一切烦恼的乐曲。
　　可惜这些流传都佚失得太久了，一百年转瞬即逝，活着的人再无幸者一睹神奇。
　　这也是少年忧愁的原因。
　　他干脆把桨往脚下一扔，一屁股坐在船沿上，让小舟顺波逐流。自己只管皱着眉，细细瞅着途中的每一株芦花。
　　他已经找了整整一个月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他能等，可芝雅的病却等不得。本来今年早些时候，他们俩便要照父母期望的那样成婚，生子，组成一个美满的家庭。芝雅与他从小青梅竹马，贤惠温柔，两人相处从未有过隔阂。有生之年娶到芝雅，一直是他心里不曾变过的一个信念。
　　可惜天意弄人。
　　就在成婚前夕，芝雅忽的染上怪病，昏迷不起。两家人齐心协力寻医问药，芝雅的病却还是一日日沉重下去。就在家人都要绝望之际，少年寻访到一位德高望重的巫师。
　　那巫师原是个很老很老的老妇人，老到少年都怀疑她是不是还活着。然而她的确活着，并且还告诉少年一个治病的方法：
　　去，去到那名扬天下的芦荡去。找到那株白玉芦，交给我。我会把它做成一只芦笛，在你未婚妻的床前吹响它，然后她就会完全复原，变回你记忆中美丽动人的模样。
　　巫师沙哑的话语尚在耳边，少年人满心希望的喜悦却一日日在消散。出门前，芝雅形销骨立的模样像尖刀一样划在心口，她还能撑过多少天遥遥无期的等待？
　　咚的一声，小船不知撞上了什么，一阵摇晃。少年本就在出神，又兼身子倚在船舷外，当下便一个重心不稳，失足跌进水里。
　　少年生于南，长于南，水性本来不差。偏偏深秋水气深寒，他一时挣扎之下，双腿竟齐齐抽了筋。
　　溺水者最怕的便是抽筋，少年忍痛继续摆动了几下腿，发觉无济于事，反而因长时间闭气而更加虚软无力。□□上的绝望带动了精神上的消沉，少年索性放弃了求生。
　　芝雅，我来陪你了。昏迷的前一秒，少年释然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