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下药 ...
-
“诸位辛苦,我代槐城父老致谢!”知州举杯,许纪忤作阿蛮起身领酒。
“这杯代表洪州百姓!”赵聪不容人坐下,又斟满一杯。大家心里清楚,案子不局限于小小槐城。
“童克是皇商,除去进贡茶叶也负责搜集珍奇器皿,得来途径有明有暗,任何一件暗宗都能招致祸心,你们要排查商贾跟世家。”赵聪拿出一本精致文书交给许纪。
许纪打开,上面记有百十号人名,每个人名下面都辟出方块大小地方,详录籍贯住址,财力经营并脾性喜好,许纪叹为观止。
“这只是商贾,世家本子太厚,稍后叫人取来。”赵聪对着人笑,许纪打了个寒颤,内心诚服道:知州大人明察秋毫,万不可得罪!
“听说许大人是本大人,我看许大人面熟,不知是哪家世子?”赵聪转脸询问赵昱。
赵昱抬头看许纪,许纪垂下头:“知州抬举,下官世代事农,平常百姓不敢玷污知州口眼!”然后斟满酒水举杯过顶,赵聪接过,一笑而过:“可能吧!”
梅雨季从五月持续至今,驿馆年久失修,多处漏雨,并不适合他们一行居住,好在驿馆旁边就有一家客栈,来时申请的三十两差旅费暂时垫付房费跟饭钱。
阿蛮起了个大早,站许纪房门外正想敲门,就听见身后人叫他:“一日之计在于晨,头脑最清醒的时候怎么能浪费在床上!阿蛮,明日早起陪少卿去外面走走,外面空气清新,遛完之后神清气爽……”
阿蛮转身,一蓝一白两条身影站在身后,如果不是蓝衣公子絮絮叨叨画面感挺不错。阿蛮苦笑,许纪在京时秉承床能赖则赖的原则,突然被赵昱揪住早起,心里怨念重,这就想把差事推他头上。
赵昱喝了一碗鱼汤,其他没再动。许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本地人,风卷残云般吃了两屉包子,胡拉一碗粉羹,最后硬把自己跟前那点酱汁也喝了。
仵作看他食欲旺盛,到嘴的话又咽回去了。
等赵聪至日中,一行人被拦在义庄外。为首的彪形大汉,赤膊,黝黑,说话吚哩呱喇。带去的人中有懂外族语的,翻译出来:童老板的尸体不能动。
赵聪让人翻译回去:来破案的是大理寺,还童家公道。
那人听闻此话,虎臂一挥,将翻译推开,赵聪见架势不对,退开一步。衙役们见知州要正面受敌,赶紧拿家伙围上来。对方6人,衙门这边加上里保在内,25人。一个小个子黑脸见双方武力悬殊,低头对大汉讲了几句什么。大汉瞪了几眼,率先进了义庄。
尸检才检了一个,当然没完。
许纪跟在仵作身后,随时搭把手。但他没想到,仵作要开最小的棺。棺盖还没打开,许纪就窜到了屋外,边跑边叫肚子疼。
阿蛮看着跑得飞快的许纪,直觉不好,也想尿遁,仵作一个眼刀过来就把他定在原地。人都走了,活谁干?院子里的大人们可是来喝茶的。
尸体焦化,所以即使在这炎炎夏日,也未见腐烂,昨日开腔,气味虽难闻尚能忍受。这具尸体看着跟上一具一样,但开了腔,恶臭浓郁,直奔脑门,不要说屋里,屋外的人都捂鼻子。
阿蛮恨不能闭气,半闭着眼睛看着仵作拿着手帕跟小刀在童尸内脏上搜刮出大约半碗脓臭的东西,挽成疙瘩递给他。“把它参进骨头里,看狗吃掉。”
许纪遛出义庄,在街上随便看看。茶楼酒楼都已开张,路边小摊小贩也都支起架子,卖油茶的小两口起了大早,这会正收拾桌椅板凳。回家路上要买好食材,中午兴许能睡会,他们的一天从申时(下午三点)开始。
槐城商业繁荣,百姓安居乐业,没有衣食担忧,尚有余钱照顾喜好,茶馆酒楼生意兴隆,说书唱曲声此起彼伏。
许纪坐在人群里,听说书先生讲槐城县志。先生讲到童家兴衰史时,一个黝黑脸堂,头上辫了小辫的小伙子站起来打断,许纪还没看清他长相,又有几个奇装异服的汉子气势汹汹地帮腔。说书先生被这阵势唬住,也不收钱了,拾起折扇就走,喝茶的客人怕祸及自己,也纷纷离开。
许纪被人群拥出茶馆,身后的小伙子说:童老板是官府害死的,这个仇要血债血偿。
许纪回到义庄,见院里围成一团,那个彪形汉子也在。两位大人的视线无人敢遮挡,许纪直接站到他们跟前。
黑色的狗,躺着有半人长。看得出来,趴它身上哭的少年是它主人。少年正骂人,说牵狗玩耍,被穿官皮的强盗拉了来,药死了。这讨打的孩子不知是哪家祖宗,许纪为他捏把汗,偷着打量赵聪神色。
赵聪察觉,转脸看他,笑着提醒:茅坑少蹲,能淹死人。许纪低头受教,想起了船上那驼子说的故事。
“你怎么知道小的烧的不严重?”赵昱问许纪。
许纪把目光转回来,嘴角不自觉上扬:“我看了原始勘测记录,虽然外面看起来差不多,但小的是被人护在身下的,还有小儿跟大人不同,小儿皮薄水多,没有大人那么容易干。”
赵聪听完人讲话,瞅瞅赵昱,又瞅瞅许纪,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此时人群惊呼,那只狗昏睡了半柱香的功夫,许是被自己主人吵醒,迷迷糊糊爬了起来。
“我们去喝茶,这天热得人直犯渴,许大人叫上仵作跟阿蛮。”赵聪率先一步走出大门,不容人拒绝。
阿蛮苦着一张脸,漱口漱了不下十遍。许纪拿开杯子,拍他肩膀:“你这不会跟谁学谁吧!这样下去怎么带你去现场。”
阿蛮知道他说的是赵昱,为早上尸检一事愤愤,忍不住呛声:“许大人,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会这样!”会哪样他并没说,一想到那碗黑黢黢的东西,恶心劲又上来了。
许纪拉他回到茶桌,递给他一杯竹尖,清香袅袅。
“许大人心细,竹尖最适合现在喝。”槐城知县陶炎斌也是被早上的气味熏到了,正端着茶碗倒气。
“还是请邢老讲讲怎么回事吧,”赵昱看向仵作,问:“是迷药吗?”
仵作朝在座的点头,“看狗的反应像迷药,我已叫人观察两天再放它回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反应。”
“什么东西是每个人都会碰的?”许纪问出了所有人的困惑。
“大人,是水。”阿蛮端着茶碗插嘴。
许纪做恍然大悟状,对阿蛮竖起拇指,却道:“可是都喝水的话,仆人不可能熬到二更,早撂倒了。”
“大人们有所不知,三里外的眉山上有一清泉叫竹青泉。”陶炎斌说,见人疑惑看他,遂解释,“好水饮源头,竹青泉的源头在山顶。上山运水耗费太大,所以,有钱人家都是主子喝源头水,下人们喝山下水,我想水是分开放的。”
“那是该尝尝。”许纪一时忘了这屋里人的身份,随口说。
赵聪大笑:“案子慢慢查,咱有的是时间游山玩水!”
赵昱岔开话问仵作,迷药的分量有多重。
仵作看了一眼许纪,依旧不习惯跟他在一屋里听他不分场合地说话,老脸尴尬,咳嗽两声答:“迷药分种类,有的很小的量也能致人昏迷。小孩不是烟熏窒息,应该是迷药致死。”
许纪试着分析:“如果把药下在水里食物里,宾客也不能幸免,可事后没人来举报此事。除非下药的是厨子跟端盘的,他们知道哪一盘菜是端给主子的。”
“酒水里呢?酒也可能分开装。”阿蛮道。
“还是要抓端盘的。”听许纪这么说阿蛮脸红了,酒水也是一块上一块喝,自家大人这么不给脸,他还是默默喝茶的是。
仵作说:“还有一种可能,迷药有烟雾型,待童家人睡下,也可行凶,只是这样行凶的只可能是家贼了。”
“那还是先排查童家下人吧,从明日起,童家下人一个个叫衙门来做口供。”知州大人提议,没有异议。
“下官等着小叔决定日子,去眉山还是庐山。”赵聪走时对赵昱说,称呼得亲切。大概是受许纪启发,觉得山河大好,不尽地主之谊有失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