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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独缺两字 ...

  •   沈听拿出来的,是她从酒园偷出来的棺材头指明要的那件东西。小瀛一直不知道是什么,现在看来,原来是一件清代独扇紫檀小插屏。插屏也是屏风的一种,尺寸小些就是台屏,是古代富人家里放在桌上用的,里面多嵌有刺绣字画或是雕刻。沈听拿着的这个,紫檀质地雕刻镂空花纹,中间嵌瓷面粉彩山水图。

      顾忱在一旁左右看看,说道:“这东西虽然是紫檀的,可看这雕刻,也没什么独到之处嘛。那个棺材头就要死要活的让你偷出这个来?那里面那么多好东西,何必非要这个!”

      小瀛也觉得顾忱说得很有道理,沈听指着屏风里嵌着的瓷面说道:“没错,我刚拿到东西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棺材头是我师兄的徒弟,我师傅虽然瞧不上他们,可他们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的人,何况我师兄城府很深,棺材头自然也不差。他手里有我想要的消息,就算是管我要师傅留下的地图,我也说不定真要拿出来,结果他竟然只要求我去偷来这种货色?还是说,这货色和我师傅留下的地图相比,不差上下?”

      “原来你师傅真的有那本地图?!”小瀛惊讶道。
      沈听笑笑:“是有那么一本地图,可是不在我手上。我一直怀疑,师傅留下的线索里有那本地图的下落。其实那本图他们拿了也没用,别人看不懂,看懂也不一定有本事探……不过话说回来,这屏风可不像咱们看的这么简单,我这几天研究了许久,才发现里面另有蹊跷,棺材头那小子真是打得好算盘!”

      听了沈听的话,小瀛再仔细一看,也看得出屏风的瓷面和底座的紫檀雕工有些不搭配。换句话说,这片瓷面粉彩或许并不是为了这面屏风烧制的,是有人自作主张地把它们拼在了一起。小瀛推了推瓷片,这类的插屏许多都是活动的,便于主人改换屏风的图案,小瀛小心翼翼地把瓷片推出一点,发觉瓷片中间有一条细缝,它竟是由两片瓷面粘和在一起而成的。现在有些松动,所以摇摇晃晃的。

      “有人把它粘上了?这两片之间,一定还有什么东西!”顾忱先耐不住性子喊道。
      “算你有眼力!”沈听瞥了他一眼:“我当时用热毛巾敷了许久,果然瓷面就松动了……”说着,她轻轻用手指把瓷面一推,小瀛和顾忱大吃一惊,在那片山水粉彩的瓷片背后,竟然贴着一张昏黄的圆形纨扇扇面。

      绢色已经暗黄,但扇面上的字画依稀可见,画的是月映荷花,画工细腻雅致,还提着一首渔父词:扁舟轻缆荷底风,四合青山月明中。绿酒倾,松烟浓,XX跃来玉臼空。”最后一句两个字模糊了,但字体瘦削健朗,似曾相识。

      小瀛一看就这字,也忍不住有些激动:“这字……怎么这么像……”

      “像宋徽宗的瘦金体对吧?”沈听急切地回道:“果然,我就知道我不会看走眼,真的太像了!虽然上面没有宋徽宗常见的‘天下一人’落款,可怎么看都不是仿品……”

      “所以棺材头真正的目的是这个?”
      “对啊!”沈听满腹愤慨地一跺脚:“棺材头那个臭小子,拿我当枪,让我为他卖命抢了这么大的宝贝回来!要是酒园那群人不知道这玩意的蹊跷还好,要是知道,我们的命都别想要了!宋徽宗的千字帖去年卖出9000万港币,我这是背着好几座杜清筑那破园子在身上卖命!依棺材头的心眼,肯定知道这副扇面的来历,要不然不会死乞白赖就要这个来换师傅的下落!”

      想到宋徽宗的书法如今的地位和价钱,小瀛也禁不住脊背发凉:“酒园应该是不知道,不然你拿了这东西,棺材头第一个没命。他既然不怕,想必是在酒园的人看来,金炉比屏风值钱多了,屏风里的秘密,他们还不知道呢。”

      沈听攥了攥拳:“不管怎么说,反正我这次是上了他的套。扇面上缺的两字看见了吧,估计是我从酒园出来的时候,过河淌水逃跑的时候沾了水。现在这厮死活赖上我,让我帮他把这字修好,不然,就别想知道我师傅在茶园留下的话。卖字画的半真半假这种事来得多了,顾忱你修好这玩意也不成问题,可是谁知道到底缺了哪两个字?我只有来找你们了。”

      顾忱一听连连摆手:“开什么玩笑,那棺材头想钱想疯了,当你是神仙啊!随便补两个字给他就完了。”
      沈听皱着眉头摇头:“这种事糊弄不了,棺材头精着呢。万一被他发现了,我也不好办。而且我总觉得他还藏着掖着什么……”说着她又急切地看着小瀛:“这里面真的没有什么灵之类的吗?你不是能跟他们说话的吗?”

      小瀛没回答,她的注意力全被门口的一只白猫吸引了。
      它无声无息地从门外跳进来,要不是门还关着,小瀛几乎会以为它就是一支真正的小猫。猫的眼睛散发着说不清的光泽,好像随时在变化着颜色,它不吵不闹,好像没有一丝话要和他们分享,和以前小瀛见过的那些悲伤的物灵都不一样。

      小瀛出神地望着它,感觉它眼里的平静如同湖水,小瀛忽然如梦方醒,发现这只猫并不是从扇面里生出,它身上灵光的丝线正绵延地向门外延伸着。沈听虽然看不见这一切,却突然警觉地回过头看着门口,她无声地做了个嘘的动作,忽然如同一道闪电跳跃到门口一把拉开门伸出左手,只听一个男人的声音连连呻吟:“哎呦哎呦,姑奶奶,轻点啊!”

      沈听一只手把男人拖进来,左手牢牢钳住他的后颈,男人疼得脸变了形,只有那怪异的发型让小瀛一下子认了出来:“棺材头,原来是你!”

      “居然敢跟踪我,说,想干什么!”沈听死活不撒手。

      棺材头疼得眼泪都要出来:“是……有个买家说想要我的字,开的价钱可高,比带落款的还高,卖了这一笔,我这辈子不用干了。可是他不要不全的,一定要把字补全。我也为难啊,我说这事神仙也干不出来,除非回去问问赵佶本人到底写得啥,那人却含含糊糊地说,师叔你认识真正的高人,一定能解开这个谜!那天咱们通了电话,我人已经到了葭城了,我就是不明白师叔你到底能认识什么高人,就想跟着来瞧瞧。”

      棺材头咿咿呀呀的时候,猫却一跃跳上了案头,蹲在扇面上直直和小瀛对视,顾忱也看见了猫,但因为在棺材头面前,所以只是不动声色地拉了拉小瀛的衣袖。他们都看见猫身上的丝线连着棺材头背包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暂时还不知道。

      小瀛注视着猫的眼睛,感觉到它在求助,它用前爪敲了敲扇面上的字,又回头望着棺材头的背包,它不愿意在棺材头那里停留,渴望快些解脱出来,大约是感觉到了某种危险。

      小瀛快步上前指着背包问道:“棺材头,你包里藏的东西要是不拿出来,这扇面你就别卖了!”说着,顾忱立刻配合地做出一副要把扇面扔到窗外的手势,一边用一贯满不在乎的口气说道:“有什么就赶快拿出来,别浪费时间!”

      棺材头一脸敬佩,连连求饶:“您真是高人啊,您怎么知道我包里还有东西!”
      小瀛已经从白猫那里得到了一些线索,她径直探出手:“二十七副画,拿出来吧!”
      棺材头此时是真的震撼了,刚才虚伪的讨好已经换成了切实的惊恐:“您真的……是神仙啊。”

      他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拿出一卷画筒,摊开来看,白猫看到画筒,便蹬开双腿一跃而入,暂时没了踪迹,顾忱一把抢过来,里面的确有很厚一叠画作,全部没有落款,看得出称有人把他们装订成册,但现在又散落了。

      棺材头指着其中一幅画说道:“这些画本来只有几张,是我和这幅扇面一起从一个老人手里买的,他根本不知道屏风里面藏着扇面,也不知道画的作者是谁。后来我发现画和扇面有很大关系,这画上男人正在画的扇面,就是这一只。我发现画里面有玄机之后,就到处搜集,几年间找到了二十来张,可是一直看不透里的意思。我本来是想借这画证明扇面的确是宋徽宗的手笔,毕竟扇面没有落款,价钱不好开。可后来碰见一个买家,出手这么大方,我也就不捉摸了!”

      三人循着他说的仔细去看,果然,画上是一个男人泊舟水边,在船头的案上作画,手中的团扇形状完全相符,画上的扇面还有扇骨。作画的人笔触无比细腻,连男人笔下绿豆大的扇面上点点荷花图案都不漏过,由此看来,更是和眼前这副扇面如出一辙。画上岸边站着一个年轻俏丽的女子在擦眼泪,一只手伸出,像是要接那只团扇,男人衣饰华丽,女子却一身布衣,不知是何意。

      几人再把其余的画作一一翻看,里面有画着两个小女孩一起读书的,有画着金人服饰的骑兵驱赶一群少女的,还有几个女子坐在富丽堂皇的宫苑里说话的……每幅都像是有一番故事在里面,但却又不甚明了。里面有一幅画提了一首小诗,字也写得俊逸潇洒,但一看就与扇面上的不同。这首诗在小瀛的记忆里从未读过,顾忱在一旁小声念叨:“澄泥砚凹凝陈墨,蟾宫又起捣药声……”顾忱歪着头绞尽脑汁:“这首诗真的有点印象,好像不是第一回见啊。”

      沈听半信半疑:“小瀛都没见过,你却见过,怎么觉得有点不靠谱?”

      顾忱撇撇嘴:“我这人学识虽然一般,但是别忘了咱可是云间三子宋佂舆的后人,我爷爷也是大拿,我没吃过猪肉还是常看见猪跑的!云间学派到后来有个本家姓宋的子弟,编过一本诗集,好像叫《钧园诗话》还是什么的,收录了一些自己喜欢的诗词点评。虽然这人不太有名,但是这书还是被宋家子孙收在藏书楼了。

      宋家那个园子就叫钧园,我妈小时候还长在那儿玩呢,后来藏书楼年代太久,宋家人把很多书都清出来了,我还去看热闹的时候偷翻过,就记得好像读过这首,我觉得挺一般的,不过编书的说这诗,返璞归真,有巧思什么的。诗的作者叫啥我忘了,你们可以打个电话给钧园的管理处问问,那边现在是个景点了,宋家的书都有记录,有些还有影印本呢。”

      三人决心先打发走棺材头,再从长计议。
      棺材头不情不愿地留下画空手回了家等消息,沈听用她的一张巧嘴给钧园的管理人员好好请求了一番,对方发来一来传真,居然真把钧园诗话的那一页影印了一张发过来,顾忱一看就大呼:“你看你看,我说是这个吧!作者叫高溡,这人在宋词三百首里连个名儿都没留过的人,也不知从哪儿被我家这先祖拣出来了。”

      小瀛一听这名字心中有了数,扇面是宋徽宗亲笔的可信度也就更高了一分。她笑笑:“这人在宋词界是没什么名气,在历史八卦界可是挺有存在感的。人家可是宋高宗的妹夫,堂堂驸马爷!他老婆的身份可是宋代一大悬案,至今无解!”

      沈听恍然大悟:“你说的是柔福帝姬?他是柔福帝姬的丈夫?这人是个倒霉鬼!宋徽宗被金人掳走,北宋灭亡以后,全朝的皇亲国戚都成了亡国奴被金人押去金国,就赵构这个见风使舵的跑到临安自立为帝了。过了几年,被掳走的公主里面,忽然有个叫柔福帝姬的从金国跑回来,朝廷闹翻了天,验证了一番竟然真认下了,还给这公主许了亲事,驸马就是这个姓高的。

      他得意了没几年,赵构的亲娘从金国放回来了,一回来就说公主是假的,相关的人一个个都处决了,驸马也成了阶下囚,后来就不知道怎样了,总之一伙倒霉鬼。后人关于那公主到底是真是假众说纷纭,有人说是过去汴京宫里的宫女冒充的,有人说是真的,只是皇太后害怕她说出自己在金国沦为官妓的丑事才被斩……”

      顾忱听得挺带劲,连忙追问:“那到底是真是假啊!”

      沈听眼皮一翻:“我哪知道啊!”
      顾忱嘿嘿一笑,和小瀛相视一眼:“那小白猫说不定知道。”
      “什么小白猫啊?”沈听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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