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物语》草草

4、伯域国卷一

　　我一向是个路痴，更何况是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好在山路虽然有些上上下下的颠簸，却不至湿滑难走，小黑极有灵性，总能在需要时找到水源。从晨曦初露到太阳西沉，走了整整一天才算远远的看到了山下的炊烟。不禁疑惑，身后这个男人没事跑这山里难道就为了让马儿泡温泉？呵，现在“捡”到我这个食客，也不知算他好运还是歹运。在借宿的农家安顿下来后，天色已全黑下来。四张席子的榻榻米房间，一张矮桌一支烛台，算是唯一的摆设，简陋但还算干净。胡乱吃了几口稀饭，连脸也没洗就伏在桌上睡着了。
　　第二日清早，被燏从昏睡中叫醒，无暇研究自己是什么时候移到了枕上又从哪里变出了棉被，迷迷糊糊地简单洗漱了，一肚子的起床气没地方发作。手中被塞了块饼子，却一点胃口也没，只喝了些清水，坐在门缘上，看着燏正在喂马的身影发呆。想到自己和小黑一样“被人家喂着”，不禁有点好笑。身上酸疼又睁不开眼，不情不愿地被燏抱上了马背，匆匆上了路。唉，真不知这男人是什么做的，这么大的精神！小黑也怪可怜的，跟着这样的主人……算不算是虐畜？
　　虽然是乡间小路，比山路终是好走许多，颠簸不那么厉害，气温似乎又高了一些，风也不似山里的清冷，甚至见到了几株早开的桃花已经绽放了粉白的花瓣。换上野外郊游的心情，沿途欣赏着几乎一成不变的风景，本来强打精神睁着的双眼渐渐合在一起，斜斜靠在燏身上，又睡了过去。再睁开眼，太阳已经老高，打个哈欠，挺直身子揉揉酸疼的后腰，四下张望……睡足了，肚子也开始饿了。
　　“别动！”
　　我被燏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看他古怪的神情。然后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到揉着腰的手放在自己和“他”之间……有点尴尬地愣了一会，最终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燏的眉头越皱越深，我轻咳了一声，收回腰上的手，指指河水上游不远处的小镇“去那边吃午饭好不好？”
　　燏慢慢的吁出一口气，哼了一声算是回答，轻轻一夹马腹沿河水走去。
　　忍着笑，偷看看燏仍然不愈的脸色，不禁吐吐舌头，又不是故意的，真是，小气的男人！
　　晌午在小镇上简单用了饭，也没有歇歇就继续上路了。好不容易见到了像是酒店样的地方呢！居然就那样离开……我暗暗磨牙，却又没权利发表意见，唉，容易么，好好的温泉旅行就这么变成了“急行军”，不，应该说野外生存训练才对！
　　又经过一个小村庄后，直到天全都暗下来，都还没到达下一个有人烟的地方，燏下马，找了一块背风的山凹，决定“露营”。我张大口呆了好一会才算接受了现实，慢吞吞地滑下马背，认命地帮那个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捡柴生火。省得没让野兽咬死之前，先冻死了自己！晚上吃的是烤小鸟，叫不上名字来的小鸟，都是燏“随手”张罗的。一边念叨着它们可怜，一边吃得津津有味，惹来燏一阵嘲笑。笑就笑吧，又不会少块肉！
　　在不远处的小溪边就着冰凉的溪水洗净了手，又将帕子沾湿擦拭了身子，冻得牙齿咯咯响地走回去，挨着燏坐下。燏仍是那样打量地看我几眼，我问他有什么事，也不答话，径自弄弄火堆，添些新柴，然后合上了双眼。
　　又是这样！这两日他总是拿那种探究的眼神看我，弄得我也开始紧张起来，真是！他又不说，谁知道这个世界是哪儿的乡又要随哪个俗？！心里叹一口气，将圈起的身子缩得更小，努力地挤着那点热源闭上了眼睛。
　　明明已经十分困乏，脑中却不由自主地飞来一个个画面……小时候为了不想上幼儿园而大哭……被妈妈送到很远的少年宫学画画和跳舞……上中学时第一次喜欢一个住在附近的哥哥，每天看着他和一个姐姐有说有笑地一起上下学，就把望着他笑着跟自己说上那么一两句无关紧要的寒暄……当然还有，那个让我很认真喜欢过的男生，还没开始就结束的初恋，从假装不在乎到真正的释然，5年后（还是几百年前？）的现在他五官都已模糊，只剩下那个温暖的笑容记在心里挥不去……半梦半醒间，觉得冰冷僵硬的身体有了些温暖的感觉，舒服得不愿睁眼，半翻了个身，继续睡去……梦的后来，那个温暖的笑容变成了燏的面孔，而梦里的我牢牢地拉着燏的手，随他走进一扇又一扇的大门，没有尽头……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披着燏的袍子，整个人偎在他的怀里，头正枕在他的肩窝。盯着他的侧脸一阵发呆，回想起那个梦境，只觉得脑中混乱，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幻。仔细想想，应该是身体畏冷而做出的本能反应——理由很充分，但还是控制不住涌上双颊的热度，唉，没形象了！
　　外面天刚擦亮，虽然之前燏说已到了春分，但黎明时分依然冷得让人直打哆嗦！外头的景物渐渐看得分明起来，小心翼翼地移动手脚，琢磨着趁燏发现我“吃他豆腐”之前躲去昨晚那条溪边洗漱，没想到轻轻一动，燏就警觉地睁开了眼，只好装傻地呵呵一笑，迅速地起身跳开。燏居然并不多问，看了看天色后微微讶异地瞟我一眼，抄起身边的长剑，径自走到小黑身边去了。
　　见他没说什么，我也不再尴尬，俗话说出门在外不拘礼嘛！耸耸肩，自然地将之前披在身上的袍子抖平叠好，放回那个没几两重的包袱里面，捧起一边的水袋，向溪边走去。
　　脚步有些虚软，低头汲水时一阵晕眩，看到水中倒映着的绯红双颊，狠狠地将冰凉的溪水拍在脸上，赶跑满脑子稀奇古怪的画面。
　　身后几声轻响，转身看到山凹附近的树木剧烈摇晃，以为是地震，心下一惊，赶忙起身跑回去。奔到近前才发现是燏在练剑，高大的身形如苍鹰一般飞舞腾跃，细剑插在腰间并未出鞘，右手中的长剑斜劈直刺，眼一花竟觉得那剑像是燏的手臂伸长了一截似的灵动，不知道这是不是书中写的“剑随心动”。站得近了觉得脸上被剑风刮得隐隐生疼，却兴奋地不愿走开。
　　似乎一套剑势使完，仍然抖动不止的长剑发出悦耳的吟鸣，燏一甩剑身，然后还剑入鞘，动作好看俐落得我差点拍手喊出一声好来。好奇的刚想上前闲聊几句，却见他整装待发地走到小黑身边，淡淡一句，“既然水打来了，早些上路吧。”……简直是，超级难相处！为他脸红的我才是大笨蛋嘞！
　　前两日路上虽然交谈不多，但我有时唱歌有时自言自语，总会弄出点“噪音”来不让自己太过无聊，可今天也说不清是在生燏的气还是自己烦闷，只觉身子沉沉的，一路无言，连燏都忍不住看了我好几次。
　　晌午，还是荒郊野外，燏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空地，放了小黑去吃草，从纸包中取出一颗馒头递给我。我挑了处离燏最远的大石坐下，毫无食欲地捧着干馒头皱了皱眉，勉强咬下一口，刚刚咽下，胃中一阵翻腾，忍不住转身连胃里原本的东西一起吐了个干净。
　　燏递过水袋，看我的眼神有点复杂，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默默地看我就水漱了口，伸过一只手来搭在我的额头，然后深深地拧起眉头。
　　我也抬手探了探额头上的温度……是有些高，就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不寻常的热度。见燏脸色不好，于是扯出一抹笑容挥挥手，“没关系啦，我一向都是健康宝宝，有点小伤风也从用不吃药……”没想到燏听了脸色更加难看，还皱眉瞪我一眼……没看错吧，他是在，生气？！惊呼声中，已被他抱起侧放在小黑背上，只来得及抓紧他的衣襟，两人一马就像箭一样窜了出去。天哪，现在才知道，之前那根本不能称作赶路，顶多是在压马路！可现在，我连问他突然这么急是想赶着去哪儿都没胆子，偶尔在晕眩中睁眼，看着飞速倒退的景物，只能在心里自问，他不会终于嫌烦了，要把我卖了吧……？！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修改的尤其多～～～～大部分都是新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