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生囚禁》风桥叶泊

17、我们三

　　佟菡雅关上门立马抽了自己两巴掌，“顾寒禧都不管你的死活，你还帮着他做什么！贱人！贱人！”
　　可是不管她骂的多凶，巴掌拍得多响，心中的决定依然坚不可摧。
　　她丧气地趴在床上，声音低不可闻。“他是我的老大。”
　　从她失去双亲开始，他就是她的老大。即便他对她不假辞色，她深知他会保护她的。所以，她敢去监狱顶罪。她信他，可是他让她失望。如果他依然是穷巷子里的魏寒禧，她信他不是故意的。可如今他是镶金渡玉的顾寒禧，她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用她的命换来这梦寐以求的认可。
　　月光静静流淌，安详而忧伤。
　　佟菡雅翻个身，仰面躺在床上，双眼木木的看着天花板。
　　此刻她的心中翻腾着一股几乎压制不了的寂寞和惶恐。往事如电视剧般快进着在脑海中闪现，如果她被她这些年来信赖依赖以至于爱慕的老大抛弃，如果她感激涕零的老大对她的关心和爱护全是自以为是，那么她这么些年的付出牺牲就完全从情义可鉴青天变成蠢的不见天日。
　　佟菡雅翻来翻去想得脑壳痛，用力拍拍脑袋。“果然愁肠百结这种东西不适合我。”摸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卢雅涵的东西就是高级啊。
　　她想了想把自己的□□登上。心里有点恶作剧的想，那些朋友看到她在线会不会吓得尿裤子。
　　她刚上线手机就开始连续震动，找她的朋友还是有的。看，我佟菡雅其实还是有人惦记的。她心里一暖，迫不及待一个个点开。
　　消息最多的是江水东流，洪涛。
　　“二姐，我姐姐死了。你说，人的命运怎么那么无常？”日期是顾寒禧让她顶罪的那一天。
　　“二姐，我很难过。我可不可以见你？”日期是她自首的前一天。那天她和顾寒禧在同一个屋檐下喝闷酒相对无言。
　　“二姐你在哪？我在你家门口坐了一天一夜。”日期是她接受审讯，自述犯罪事实的那一天。
　　“二姐，他们说是你杀了我姐。他们在说谎，你那么二，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对吧？”她定罪入狱的那一天。
　　“二姐，我知道你不是凶手。那天深夜大刀看见你在酒吧附近摆摊。你说，他为什么要回老家，为什么不早一点回来。”日期是她行刑后的第二天。
　　“二姐，我要翻案。为了我姐，也为了你。”日期是前天晚上。
　　然后是大刀老爷。
　　“小二，大哥对不住你，来晚了。你在阴间好好过日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日期是五天前。
　　佟菡雅鼻子酸溜溜，一个憋不住眼泪珠子一滴滴掉在手机屏幕上。
　　她和洪涛、大刀算是不打不相识。三年前，洪涛还是个单薄瘦小的文艺少年。七夕那天傍晚他在江边用圆珠笔替人画肖像，一张十块。也是他倒霉，大刀刚被女朋友甩了，气呼呼在他摊前的凳子上一坐，洪涛傻兮兮的替他画像。刚失恋的男人的脸都是苦瓜样，能画出什么好的。
　　大刀拿到画就怒了，连推带搡的跟他过不去。洪涛那会正单纯不知事，特无辜可怜地说你不想要的话就不用给钱。
　　谁能把自己的肖像放在跟自己有矛盾的人那里，那不是送上门让人践踏的吗？再者，洪涛那么一说，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岂不是为了赖掉十块钱才跟他吵的？这简直太跌份了。没见到他脖子上这么粗的金链子吗？
　　旁边围观的人窃窃私语，说大刀为富不仁，看着土大款样，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十块钱。
　　大刀爆了，那是啥难听说啥，啥折辱人说啥。他说洪涛，不就十块钱吗？我给你二十，你这辈子就值二十块钱了。
　　洪涛受辱，脸涨得紫红，倔强地不肯收他的钱。大刀虽然是个粗汉子，但多少有点仁义，心中不自在又下不来台。
　　佟菡雅那天也是无聊，顾寒禧跟他的大学生朋友出去聚会了。她自己在江边瞎晃，见着前面围了一圈很热闹，也钻进去看。
　　要说她是特意好心的帮大刀和洪涛解围，那真是高估她了。实在是她自己读书不多，整天舞枪弄棒满口爆粗的，很是羡慕能写会画的文艺人。
　　刚好洪涛和大刀推搡间，大刀手里的画像掉在她脚边。她捡起来一看，又对着大刀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瞅瞅，啧啧称赞。
　　“哎，兄弟别吵了。这位大哥，你这画像其实画的很不错的。不过，小兄弟你咋把大哥这么英武的脸画的那么惆怅，那么有艺术家的感觉？”见惯这种场面的佟菡雅淡定的很，语气随意而真诚。
　　大刀满腹的牢骚不满可算是找到知心人倾诉了。他立时胸一挺，站得笔直。“我就说他画的不像嘛！你们还一个个觉得我是为了十块钱耍赖。十块钱算个屁啊！老子一百块烧了点烟都不眨一下眼。”
　　佟菡雅直点头。“大哥的金链子这么粗，肯定不在乎这点钱。”她煞有介事地凑到洪涛旁边指着画，“小兄弟这画其实画的很厉害，这线条流畅，画的细致。估计是光线不好，把大哥脸上的线条画柔了，没有把大哥身上汉子的那种感觉画出来。”
　　洪涛因为家里的事心情烦躁，画的时候的确不那么认真。他仔细看看，画上的确很多毛病。当然不是那些佟菡雅指出的所谓的毛病，佟菡雅那也是纯胡掰。不过，洪涛再傻也不至于说出来。
　　最后三人握手言和，散了。
　　佟菡雅斜坐在江边的阶梯上看人放孔明灯看了一晚上，看时间差不多才拍拍屁股回家。一转身刚好看见孤单单红着眼睛的大刀，两人闲聊几句聊得兴起，大刀手一挥说去喝酒。走到前面发现洪涛正收摊，佟菡雅当即喊了他。洪涛也是心里正压抑愤懑想发泄，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他们一起去烧烤摊上喝夜啤酒。
　　从那以后，他们三时不时聚聚。三人中大刀年纪最大，佟菡雅老二，洪涛最小。大刀人粗心地却不错，洪涛傲气心性敏感细腻，佟菡雅外粗内细，算是两人的中间值。
　　大刀的老头是暴发户，就他一个儿子，留了很多钱给他后就自己出去满世界地玩。大刀他妈受不了他爸玩女人，早些年就离婚另外成家。洪涛父母都是见钱眼开的无业游民，姐姐从事不良行业。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基因突变，竟然成了文化人，读书好，画画也有天赋。佟菡雅是个向往文化人的粗人，介于大刀和洪涛之间。
　　所以三人关系日益融洽，谁有个啥事三人都会共同商量。这几年，他们帮大刀守住他爸留给他的财产，也帮洪涛心无旁骛地考上大学。本来以为他们三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无往不利。结果在帮佟菡雅追顾寒禧这件事上踢铁板，不知道是敌人太厉害，还是他们三太菜。
　　没有了老二寒鸦肥肥，他们三就只剩下粗人大刀老爷和文人江水东流。
　　“我没事，我还活着。”佟菡雅忍不住回了江水东流和大刀老爷。
　　大刀老爷这时正和江水东流在屋里喝酒，正醉醺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絮叨往事。
　　“这么多年，就老二和你不是因为钱关心我。我早就把你俩当家人。我爸出事，我要回家那天晚上我还特地绕路去老二的摊子前看看才走的。当时我怕她急，想等回来再跟她说我爸的事，就没下车直接就走了。哪想到这就成了最后一面！早知道我怎么也要下来跟她打个招呼，不对，我就应该把她塞车上带走！”
　　“老二怎么可能杀人！胡扯！魏寒禧那个混蛋又不是金疙瘩，老二怎么可能为他来个情杀。老三，肯定是那个魏寒禧干的？这小子心里憋着坏呢！”
　　“老三，你姐死了，你别难过。要难过，你也别太难过。有你大刀哥在，你就不是一个人！你大刀哥好不容易有你和老二两兄弟姐妹，这一转身就没了一个。你可不能有事啊！”大刀老爷哭得稀里哗啦，前言不搭后语地稀里糊涂乱说一气。
　　这件事要说谁最难过？那肯定是洪涛，连佟菡雅都要往后站。起先得知自己姐姐出事，他就悲痛断肠，悔不该因为她的职业而恨她疏远她。后来得知凶手是他的二姐佟菡雅，他几乎崩溃。他不信，可是当警察把笔录口供证据摆他面前时，他哑口无言。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吃没喝没睡待了三天。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姐姐洪倩，想二姐佟菡雅，他一会推翻过去把佟菡雅想成恶毒的杀人犯，一会把姐姐洪倩想成堕落贪婪的女人。可是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也无法接受。
　　他简直快疯了，大刀哥不见人影，也联系不上。
　　没等他理出个所以然，没等他去见二姐最后一面，她就上了断头台，没了。他又气又恨，也不知道气的是谁，恨得是谁。
　　等大刀哥回来，说起那晚的事他如雷轰顶，又拨云见日般心中灼灼。如果那晚大刀哥在凌晨1点在北城的酒吧前见到二姐，那凌晨1点在南城被杀的姐姐绝对不是遭二姐的毒手。可笑他之前竟然没有坚持相信二姐。
　　果真，没有经得住考验的信任，只有不够深的考验。
　　洪涛听着大刀哥自言自语，一句话都没说，端起火辣辣的白酒，仰脖喝尽。眼角却滑下一颗眼泪。

作者有话说

　　想起一个笑话。朋友开车没系安全带被交警抓，要开单罚款。朋友说，警察同志对不住，实在是刚才喝了酒，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