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通往北极》心知杜明

2、【改】弟弟叶好

　　叶子牧回到车里，男人又发来微信：“身高肩宽胸围腰围，不要忘记哦，阿玛尼等着你哦！”

　　这话看着特欠揍，叶子牧气得不行，但还是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咬牙切齿地回复：“183 45 94 88。”完了必须补上一句：“我等着你的阿玛尼。”

　　男人又问：“臀围？”后面跟着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脸，这让叶子牧立马想到他那那副看好戏的样子，回了两字：“傻逼！”后面继续跟着他的臀围数据87以及工作室地址。

　　“可别忘了你的阿玛尼，设计总监定制款哦！”叶子牧冷笑着打出这行字。男人回了一连串意味不明的笑脸。

　　等了一周，叶子牧没有收到任何来自阿玛尼的快递。他既生气又懊恼，气自己真信了那神经病的话，懊恼自己居然还真给了数据和地址。

　　他实在气不过，在微信上讽刺那神经病：“说好的阿玛尼呢？定制呢？你不是认识人家的设计总监吗？都一周了。”

　　那男人居然没回。叶子牧着实气了一会儿，很想去那男人店里当面羞辱他，不过想想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何必跟个神经病计较，当即拉黑了对方。

　　另一头的沈修看到被他备注为渣男的人发来的讽刺话，气得给他妈助理打电话：“不是说好给我要一件的吗？”
　　助理说：“我要了，但，但老板又打电话过去跟人说不要了。”

　　“为什么？”
　　“你说呢？”

　　助理的反问让沈修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他知道他妈想要干嘛，总耍这些小心机想逼他回时尚圈。

　　话都说那份上了，叶子牧以为季夏不会再找他了，没想到半个月后季夏又联系他：“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季夏说他不相信别人，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叶子牧故意道：“我反悔了！”
　　“我们说好的，你怎么能反悔？！”季夏被吓到，语调都变高了：“你就不怕——”
　　“不怕什么？”
　　“我手里有照片！”

　　叶子牧大惊，但理智让他保持镇定：“你还真留了一手啊！”
　　“我，我……”季夏被他话语里的寒气吓得吞吞吐吐：“我就是想留在南京。”他和叶子牧都没有出柜，两人每次见面都是偷偷摸摸的。他其实什么也没拍。

　　叶子牧一边为自己的看错人再次感到寒心，另一边想着如何才能让季夏乖乖删了那些照片。

　　两人在电话里对峙了一会儿，叶子牧叹了口气：“我们在一起也有好几个月了吧？”
　　季夏轻轻地“嗯”。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季夏不说话。
　　叶子牧继续道：“本来我已经跟墨本那边打过招呼了，你毕业就能过去，户口也会一起帮你解决了。你以后就是南京人了，不必再回你不喜欢的大西北了。”

　　“我——”季夏似有话要说，叶子牧没有给他机会：“不过我现在确实有点后悔了！”
　　季夏这下真急了：“我没有拍什么照片！”
　　叶子牧轻轻冷笑：“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

　　“我真的没有拍什么照片，我是真的喜欢过你的，学长！我自己，也不敢让别人知道，我，我怎么会拍照片呢！”季夏着急地解释：“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当面，当面给你看我的手机。”

　　叶子牧也想当面确认清楚：“那好，老地方见吧。”

　　老地方确实叫老地方，清溪路附近一家很隐蔽的川菜馆。旁边有一家四季，是以前两人偷偷约会的地方。说是约会，其实是上床睡觉，干完就走。偶尔缱绻一下，季夏就会说些骗人的假话，叶子牧听多了，偶尔也会当真。

　　就是因为当真过，所以听到季夏的威胁后，叶子牧抛下了心头最后一点留恋和不舍。他赶到老地方时，季夏已经坐在里面了，看到一脸冷色的他后，只敢小声地喊：“学长——”

　　叶子牧坐下后直截了当：“照片呢？”
　　季夏把手机递给他：“真的什么都没拍。”
　　叶子牧翻看他的相册，确实没有什么过分的东西，反倒是他的照片很多，很多他都没见过，开车的，吃饭的，抽烟的，站在路边发呆的，侧脸正面背影，什么都有。

　　“这些你什么时候拍的？”他把手机还给季夏。
　　季夏低头不答。叶子牧盯着他看了会儿，本来是想兴师问罪的，最后一声暗叹。季夏对他到底是真是假，他已经懒得去求证了。

　　“墨本那边你可以先过去实习，待得惯就转正，待不惯再说。”
　　季夏抬头看他，大眼睛里都是泪水：“谢谢你，学长。”
　　叶子牧摆摆手，季夏没有继续往下说，他接近叶子牧确实目的不纯，但也只是不纯，并非不真。叶子牧也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明白。

　　吃完饭两人在餐厅门口分开，叶子牧往左，季夏往右。叶子牧先转身，被季夏叫住：“学长！”清清脆脆的嗓音，跟当年两人在大学里初次见面一样。

　　叶子牧心脏微疼，停下脚步回头，季夏笑着冲他挥手：“再见，叶子牧。”
　　叶子牧刚抬手想说点什么，季夏已经转身，大步往前走。叶子牧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也转身继续往前。

　　所谓爱情，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游戏罢了。叶子牧想，以后他不会再尝试这种恋爱游戏了。

　　沈修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偏僻的街道看到叶子牧。不过对方低着头，压根没有注意到他。两人错身而过时，沈修心虚地偏过头对着一旁的朋友傻笑。
　　朋友骂他：“你吃傻了吧！”

　　两人刚和以前的旧同事吃完饭，沈修说要做地铁回家，朋友陪着他走一段。

　　待叶子牧走远了，沈修小心地回望了一眼，捂着胸口说：“真是阴魂不散！”
　　朋友跟着回头看，只看到一个高瘦的男人背影：“你说谁呢？”
　　“一个傻逼！”沈修嘿嘿笑着。
　　朋友耸肩：“在你眼里，有谁不是傻逼吗？”
　　“哼，反正这个绝对是傻逼！”

　　沈修还是耿耿于怀，不管是叶子牧的那些讽刺话，还是他妈故意干涉他的事情，都让他很不爽。他后来给叶子牧微信转账了，照他说的2800，但是他已经被拉黑了。这件事更成了他心里的一颗刺。

　　可是当面撞见叶子牧，沈修又没那么硬气了。他今天没带钱，手机的最后一点钱刚刚请客都花掉了。

　　隔了几天，前经纪人宋勤子到Asleep喝咖啡，沈修把这件事当笑话说给她听。结果被宋勤子一顿教训：“人家不管是情侣分手，还是玩弄别人感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呢？需要你这样打抱不平？还泼人咖啡，还阿玛尼？你今年几岁啊？我看你啊，就是太闲了！”

　　沈修被呛得很不服气，但又不敢回嘴，怕她顺着说出后面的话，比如：“你这么闲，不会回来继续做模特吧！”

　　还好，宋勤子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掰着手指头问他：“你有多久没过性生活了？”
　　沈修挠头：“好像一周没用右手了吧！”

　　宋勤子嘘他：“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沈修假装听不懂：“那你问什么？”
　　宋勤子作势要打人，沈修笑着偏身躲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这个地方，只有右手啊！”

　　“就没想过找个男朋友？”
　　“去哪儿找，找谁啊？”

　　宋勤子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抬手还是想打他，被沈修抓住了手腕：“怎么，看我孤家寡人可怜，想给我介绍男朋友啊？”

　　他以前的男朋友几乎都是宋勤子介绍的，都是模特圈里的人，用宋勤子的话来说，这个圈里的人识趣玩得起，玩不到一起去了也不会死皮赖脸的缠着谁。

　　沈修想起那天被拒的季夏，笑起来嘴角有颗小虎牙，看起来怪可爱的。他离开时的那段话说的情真意切，想必是爱过的。可惜所遇非人。如果碰到的是他，那就不一样了。

　　沈修陷入惋惜中，宋勤子见状问他：“怎么，心里有人了？”
　　“哎，哪能啊！”沈修马上嘻嘻哈哈：“我这心里能有什么人呐！”
　　宋勤子嗤鼻，不想拆穿他。沈修心里有人，只是那人永远都不会属于他。

　　“你行不行啊？要我给你介绍吗？”宋勤子推他肩膀。
　　沈修眨着眼睛，做出兴奋状，但心里却突如其来地疲倦，对那种短暂的亲密关系的疲倦。

　　他最长的一场恋爱也不过坚持了六个月加四天，与他交往的大学生男模算的。分手时，对方哀求他说不想分手。

　　可他还是坚决分了，并不是对方犯了什么错，而是他倦了，不想继续假装爱人游戏了。他不喜欢那个学生模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但是对方喜欢他，所以就在一起了。

　　他很快又找到了新的男朋友，一个月不到就分了。还有只维持了一周的。他妈林映之曾经因此干涉他的感情，不让任何人靠近他，他虽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但还是用消极怠工反抗她。

　　最后林映之还是随他去了。反正都是玩玩而已，不动真心，谁也伤不了谁。

　　沈修忽然沉了脸色：“再说吧！”
　　宋勤子见他兴致不高，换了别的话题聊。

　　本色工作室里，陪着叶子牧加班的制图师小韩一边打印图纸一边假装不经意地问起：“boss，你谈过恋爱吗？”
　　打印机开始吐纸，一张接着一张飞出来。叶子牧抽出一张检查打印效果：“为什么这么问？”

　　小韩暗松一口气，换成平时，叶子牧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她盯着他线条明朗的侧脸，扭捏地试探道：“就觉得你这么忙，应该没时间谈恋爱吧！”

　　叶子牧知道了她意图，淡淡一笑：“没时间不代表没谈过。”
　　小韩沉默了半晌，又说：“那就是曾经谈过，现在没有咯！”

　　叶子牧抬头扫过她，年轻女孩眼里都是藏不住的忐忑与狡黠。他指指打印机：“把这些东西印完了你就先回去吧！”

　　“我跟你一起走！”

　　叶子牧盯着她多看了两眼，眼神谈不上冷淡，但还是让小韩心里很凉。
　　“随你吧！”叶子牧说完拿了印好的图纸回办公室了。

　　小韩轻轻踢了一脚打印机，委屈得眼角发酸。她是为了叶子牧才来本色的，她喜欢他，本色的人都知道。叶子牧也知道，但他的态度总是模棱两可。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希望。

　　小韩最终还是先走了。听到她离开的动静后，叶子牧放下画笔，对着早就画好的图纸叹气。

　　小韩是他大学师妹，她父亲是万科的高层，她母亲开着一家建材代理公司，很多优质国外品牌都被她母亲的公司垄断了。他知道小韩喜欢他，不然也不会让她进本色。通过她的关系，本色可是接了不少万科的业务，也从她母亲那里获得了不少便利。

　　他没办法回应小韩，但也不想她现在离开本色。本色目前还没有真正稳定下来。他从没主动撩拨过小韩，都是对方出招他拆招，态度模糊罢了。这种分寸感，需要小心把握。他想赚钱，并不想伤人。

　　把改好的图纸保存好后，叶子牧关灯离开工作室。
　　白天热闹的园区，一到晚上就变得空落落。叶子牧站在工作室的门口，眺望远处，可以看到远处亮着灯的紫峰大厦，像一把剑直直插入夜空。

　　他还从来没有去过紫峰大厦的顶层，听说上面有一家很贵的西式自助餐厅。他来南京已经有13年了，但是南京的很多地方对于他而言依旧陌生。
　　他2000年考入东南大学，毕业后拼命留在了南京。一路奋斗到今天，有了南京户口，买了南京的房子，成立了本色工作室。在季夏眼里，他已经是南京人；在他自己心中，他始终是外地人。他常常有一种因为茫然而产生的危机感，让他不敢懈怠。

　　叶子牧在园区停车场取了车，顺着秦淮河往前开。他的房子买在了月牙湖，对面就是紫金山。

　　刚走了一段，手机响起，车载智能系统自动切换成到蓝牙接听。

　　“哥——”叶好软软地喊着。
　　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叶子牧居然觉得有点亲切。
　　“嗯，你在哪儿？回南京了？”叶子牧难得温柔一次，叶好有点受宠若惊：“嗯嗯嗯，回来了，回南京了，已经在学校了。”

　　叶子牧轻轻笑了两声，叶好说：“哥，明天有空吗？一起吃个饭？我给导师做项目分了一点钱，想请你吃饭！”
　　“有空，去哪里吃？”
　　叶好“嗯”了好大一会儿，说：“新街口？”他也不是很确定。
　　“就在你学校附近找一家吧。”叶子牧建议。叶好开心地说好。
　　“哥，我给你带了一些土特产回来，都是同学妈妈做的，有你喜欢吃的豆腐乳，剁椒酱，还有酱牛肉。”叶好见他心情不错，渐渐也放开了：“还有爸爸给你捎了一段腊肉，自家熏的，可沉了，把我的箱子都压坏了。还有妈说——”

　　“那些东西你自己留着吧！”叶子牧打断他，冷淡地说道。
　　叶好的兴奋劲儿立马去了一半，小心地说着：“你真不要吗？”

　　叶子牧按了挂断。他想，今晚叶好恐怕一夜都睡不好。叶好很在意他，对他总是小心翼翼的。他常常故意对叶好不好，好像这样就能得到补偿。明明叶好也是受害者。

　　隔天晚班，叶子牧开车去东大附近的西餐厅，他还未停车，就看到站在路边探头等他的叶好，白衣黑裤，背着一个很大的书包，更衬得身型瘦削。

　　他下车后冲叶好挥手：“叶好！”
　　叶好看到他，双手拖着后背的书包小跑过来，五十米不到的距离，也跑得气喘吁吁。

　　“哥，我已经订好座位了，我们走吧。”叶好伸手想要拉叶子牧，叶子牧淡淡一瞥，对方又缩回手，挠挠头转身走向一旁的西餐厅。西餐厅门口贴着很大的海报：“晚餐自助，优惠价198元/人。”

　　叶子牧叫住叶好：“突然想吃酸菜鱼。”
　　叶好虽有疑惑但没有问为什么，乖乖地应好。

　　两人找了一家路边的川菜馆。叶子牧就点了一份三斤重的酸菜鱼，叶好让他多点点。

　　“点多了你吃得完吗？”被叶子牧呛了回去，叶好默默闭嘴。

　　三斤的酸菜鱼装满了一个像脸盆一样大的铁锅。叶子牧其实不饿，看到那么大一盆瞬间没了食欲，倒是对面的叶好捞着鱼片小口小口吃的很积极，看样子是饿了。

　　两月不见，叶好又瘦了很多。叶子牧问他：“还在外面做兼职？”
　　嘴里包着饭的叶好看着他点头，叶子牧又问：“还是家教？”叶好咽下嘴里的饭：“也接一些小项目，都是导师介绍的。”

　　叶子牧冷哼：“你导师还真是替你着想！”
　　叶好不语，埋头捞鱼。

　　“好好弄你的学习，有一两个兼职就够了。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好好学习。缺钱找我，别因小失大。”

　　叶好撩眼看叶子牧，他正拿着漏勺捞鱼，捞了半勺倒到他碗里。叶好见他碗里的菜饭都没动。

　　叶子牧继续捞鱼：“听说你们导师手上有交换生名额，你机灵点，多走动走动，你成绩好，导师对你也不错，不要让别人钻孔抢走了机会。你这个性也就念书适合你了，最好念到博士，博士能在国外念最好，以后留在国外也行，回来在大学教书也可以。”

　　叶好一声不吭，叶子牧说：“你上点心，我也是为你好。”
　　“那你自己呢？”

　　叶子牧被叶好问得微愣，叶好顿了下：“你没想过找个嫂子吗？”
　　他话音刚落，叶子牧立马变了脸色：“谁教你这么说的？”

　　叶好马上闭嘴，埋头吃饭。叶子牧搁下筷子，再无吃饭的心情。他点了一支烟望着窗外的学生街，年轻的学生们来来往往，很多都是情侣，牵着手笑着往前走。

　　“没有谁教我。”叶好吃好了搁下筷子，小心地看着对面的叶子牧，他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他们，什么也没问。我只见了他们一面。”叶好解释着。他知道叶子牧误会了，以为那些话是叶建国和崔秀教的。

　　叶子牧掐灭手中的烟，起身去结账。叶好赶紧跟过去：“说好我请客的。”被叶子牧一个眼神瞪了回来。

　　三斤酸菜鱼剩了半锅，叶好要了打包盒准备捞鱼，叶子牧在一旁看着：“你还住学校宿舍？”
　　叶好轻轻地“嗯”，叶子牧皱眉：“不是说让你搬出来住吗。”
　　叶好小声道：“研究生宿舍比本科生宿舍条件好一点。”
　　叶子牧嗤鼻：“能好到那儿去！”
　　叶好默默捞鱼，仔仔细细地不放过一片鱼。叶子牧看到他慢吞吞地动作，捡起筷子帮他一起捞：“你那宿舍又没有微波炉，捞回去怎么吃？”

　　“给我们楼下的小猫带的。”
　　叶好捞完鱼，将打包盒封好。叶子牧轻哼：“自己都养不好，还管起小野猫了！”

　　出了川菜馆，两人一前一后的顺着学生街往前走。街上人多，两人都得不快。走到街口，叶好问：“哥，你待会儿有事吗？”

　　叶子牧回头，叶好低头：“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我请你喝咖啡。”
　　叶子牧看他躲闪的样子，知道他还有话要说，点头应好。

　　可惜学生街附近的咖啡厅，一连几家都找不到座位。叶好怕叶子牧不耐烦，有点着急。

　　“要不我们去南秀村那边，就是远了点，那边的咖啡厅人没有这边多。”

　　叶子牧看着叶好小心的样子，没有说不行。只是想起那边的Aleep，忍不住皱眉。叶好以为他不愿意，忙改口道：“要不我们去学校里坐坐？”

　　“去南秀村吧，学校有什么好坐的。”叶子牧左拐朝南秀村的方向走，叶好跟上他的脚步。

　　叶子牧带着叶好站到了Asleep院子门口。

作者有话说

　　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