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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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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念安是难得的起了个早,收拾妥当下来一看,瞧见陈襄平竟然也已像往常一般坐在饭厅喝着咖啡了。
他暗自“嚯”了一声,拉开椅子坐过去,说,“大哥,怎么这样早啊?”
“知道你要起早去见威尔逊先生,就想着起个早,和你一起吃个早饭。”陈襄平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了看周念安。
此时已是深秋季节,周念安爱美,不肯穿多。只穿了个略厚些的羊毛精纺的西装,领带打的方方正正。
初结婚的时候,陈襄仪每日早晨都替他打领带,觉得是一种乐趣,也是她认为自己算个贤惠妻子该有的体贴,可惜日子一久,不过一个月,她便失去了兴趣,夜里回家晚,早晨懒得起床,便放弃了这份体贴。
周念安笑笑,又问,“晚上方局长家的宴会,是我回来接大嫂和襄仪还是大哥回来?”
陈襄平回,“我回来就好,你不用回来换衣服?我看你穿的单薄,怕是晚上要冷。”
“恐怕来不及啊,其实我也不冷。”周念安喝了一口牛奶,略皱了皱眉头,说,“这牛奶、、、,”
“不对劲?”
“膻的过分。”
陈襄平一笑,“独这一份,你喝吧。”
见周念安不大愿意喝的样子,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看你这几日忙的厉害,让人给你弄了羊奶来喝。这东西在天津还紧缺的很,你喝了吧。”
周念安一笑,“我说呢,大哥,我真的是喝不习惯。”
他那眼睛望着陈襄平,好似目光可以穿破对方的玻璃眼镜片直直的望到人的眼窝子里去。陈襄平把装着羊奶的杯子拿过来,奶还是热着的,他一听周念安下楼的声音就吩咐下人端了上来。
“那就不喝了,让下面人给你换。”
“不用了,怕来不及了。给我拿杯热水过来。”
下人拿了热水过来,周念安喝了几口,又看了看陈襄平的咖啡杯,露出小孩子要吃别人东西的神气问他,“我可以尝尝大哥的咖啡么?”
陈襄平没有料到他会提这样的要求,正是喜出望外,立即把杯子推给他,说,“喝吧。”
周念安竟一口气把剩下的喝了个干净,而后抬头对陈襄平说,“有点苦。”
“下次你要喝的话,我给你多加点方糖和奶。”
两个人吃完早餐,陈襄平让下人把周念安的大衣取了下来放进车子里,只说,“还是备着好”。周念安看在眼里,不多说什么,只是和陈襄平告了别之后分开出了门。
这位威尔逊先生是个高鼻梁大肚子的英国人,曾在东印度公司工作过。
周念安英语说得不错,威尔逊先生甚至听出了他的S腔来,两人交谈起来轻松愉快。
这位威尔逊先生身边还有一位高个子的白种女人,神态自若端庄大方,便是威尔逊夫人。威尔逊夫人的长相在周念安的审美来看也还算不错,可惜脸上雀斑太多,实在称不上美人。
周念安心目中的外国大美人是《大饭店》和《茶花女》里的葛丽泰.嘉宝那样的。
威尔逊太太也非常喜欢这位中国年轻的绅士,因为她是美国人的缘故,在得知周念安曾在宾夕法尼亚度过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岁月之后尤为的对他产生了丰厚的感情。
因为威尔逊夫妇刚从上海来天津不久,周念安充当了一日的汽车夫,带着二人好好地了解了一番天津卫。
晚上时分,周念安才开车将威尔逊夫妇送到方局长家里,下车便就看到陈襄平在同人说着话。
方局长同陈襄平一道看见威尔逊先生,便一起过来欢迎,周念安说着流利的英语给他们充当翻译,陈襄平微笑着看他嘴巴慢悠悠稳妥妥的说出那些拗口别嘴的洋文来,心里面很是得意,认为自己实在是偷得了一件妙不可言的大宝贝。
晚宴的主角自然是威尔逊夫妇,陈襄平知道这位威尔逊先生是个财神,以前在上海的时候就同他做过几笔大生意,狠赚了几笔钱,现在他来到天津,自然要好好笼络。
方家特地请了一位西餐馆的外国大厨过来做的各式西餐和甜点,宾客众多,周念安像往常一般同陈襄平走在一起四处交际,陈大少奶奶和陈襄仪各自看着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丈夫,不约而同的一笑,应付其他太太小姐的奉承,也恭维着其他小姐太太们。
晚宴很顺利,音乐好酒美食华服和各色美人在奢华的水晶吊灯装饰的大厅里一样不缺,大家都很高兴。华尔兹舞曲响起,早换好礼服的陈襄仪喊着周念安“达令”,迫不及待的挽着他的胳膊,同丈夫滑进了舞池。
因为人多的缘故,只能小步的晃动,陈襄仪有点不尽兴,便对周念安说,“这样晃得我头疼!”
周念安奔波了一天,也没什么力气陪妻子跳舞,听到陈襄仪说出这话,便换步移出舞池,说,“那就歇歇吧,我也想出去透口气。”
趁着人多,他悄悄地溜到了外面,从口袋里摸出烟来默不作声的在方家小花园一个供孩子荡秋千的小拐角抽起烟来。
“今天晚上周先生辛苦了。”
周念安转过脑袋来,看见自己边上不知何时多了个戴着帽子的西装男人。那男人冲周念安微微一笑,叼了支烟在嘴里,说,“方便借个光?”
周念安一笑,把打火机递给他。
那人点了火,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周念安也抽着烟,问他,“你也是53号的的?”
那人把烟取下来,说,“是,鸡鹅巷53号。”
周念安取了烟,丢在地下踩了踩,说,“你们宋主任现在在南京?”
那人说,“在上海。我叫沈醉,早知道宋主任有个宝贝的了不得的弟弟,此时一见,果然不同,幸会。”
周念安笑笑,说,“沈先生也了不起,年纪轻轻,就深得戴先生的信任。”
沈醉深不可测的一笑,说,“我不过是个小卒。”
周念安撇撇嘴,说,“我大哥你派你来同我接触,一定是极其信任你的了,他这样信任你,不可能没有戴先生的缘故。我虽不了解军统,但还是了解我大哥的。”这样刚说完,他又说,“瞧见我今天开的车子没?”
那人一点头,略一思索,笑着说,“谢谢你的打火机,周少爷果然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周念安不再说什么,转身回去了。
沈醉拿了周念安车后座上一个纸袋子,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方公馆溜走了。
他到了旅店打开牛皮纸袋子看,里面有一卷胶卷,还有一个纸条子,上面写着,十八号到二十五号,X码头。
他看过便烧了纸条,然后打了个电话到上海。
沈醉等那边挂了电话,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天明就坐火车回去。
周念安又回到大厅同一位银行家太太跳了一支舞,之后陈襄平就给他使了眼色,他意会的一点头,从舞场里退出来,三步两步的同陈襄平上了三楼的书房。
陈襄平闻着周念安身上的脂粉香气,心里想他怎么那么招女人。
这样想着,便回过头来看他,带着一些不可思议的恼怒表情。
周念安一愣,随即缓和了脸色,说,“大哥?”
陈襄平转过头去,感觉周念安似乎有些揣揣,便说,“你实在是太像花蝴蝶了。”
周念安听明白了,便放心的对陈襄平一笑,不说什么。
陈襄平同威尔逊先生畅聊了许久,周念安两边充当翻译,说的口干舌燥。好容易双方约谈妥当,陈襄平看周念安已经很辛苦了,便结束了谈话,几个人愉快的走出了书房。
方局长一看几个人笑容可掬的出了门,便知自己今晚的任务完成,也开开心心的同自己的三姨太太跳起了舞。
晚会结束,告别的时候威尔逊夫人极力的邀请周念安带着自己的妻子来自己租界内的别墅参加晚宴,她承诺要给周念安准备一桌地道的宾夕法尼亚口味的大餐。
周念安欣然答应,并且保证一定会带自己的夫人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