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世爱》有荷不可

2、第 2 章

　　陈公馆的晚宴向来是热热闹闹的，因为这陈正博老爷是个有名的慈父，不愿子女出去住，长子和二女儿都已结婚，但仍然同妻子丈夫住在家里。因为人多，晚饭时间都一起，故非常的热闹。

　　陈家上上下下都吃完了晚饭在客厅聊天，下人把水果盘子摆上来，大少奶奶看见果盘里有极新鲜的切得不大不小的哈密瓜，便说，“三妹怎的还没回来？又和周少爷约会去了？”
　　陈四少爷立即接了话来，说，“三姐正同瑾苏兄处于热恋之中，约会不过九点就回来，才叫不正常。”
　　陈太太虽也知道三女儿正在同一位姓周的年轻人谈恋爱，但并不为意，因这并不是陈三小姐的初次恋情，况且她对周念安还是很有好感，陈太太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封建落后的母亲，儿女的恋爱她向来宽松。
　　倒是大少爷想起来自己这位三妹已经二十有三了，便问自己的弟弟和二妹，“这个周少爷你们接触过，为人倒是如何呢？”
　　陈二小姐和陈四少爷和周念安接触的多些，且向来被他敷衍的很好，此时便不约而同的说他是个不错的青年。
　　陈四少爷觉得说的不够充分，便又补充了几句，“瑾苏兄是个很不错的人，在国外念书也是念得有名的大学，叫什么冰什么大学，”
　　“宾夕法尼亚大学？”大少爷推推眼镜，替弟弟想到。
　　“对对对，”陈四少爷感激的看了他大哥一眼，继续唾沫横飞的说了起来，“还取了硕士的学位，为人幽默大方，是个不错的。”

　　陈老爷听他们这样七嘴八舌的一说，又问了一句，“那这位周公子，家里如何呢？他爸爸是谁？”
　　“这个啊，”陈四少爷声音低了一些，“他是那个黄总长家的的表亲，父母都过世了。”
　　“黄总长？黄伟龙？前几个月调走的那个？”
　　“是啊，瑾苏兄现正住在黄家的旧居里。不过我看这周兄也不像是个落魄的，那日我们在温公馆玩了几把牌，他输了二万块，也没有急三火四的。我看他，应该不缺钱。”
　　陈大少爷又推了推眼镜，说，“他原是哪里的？”
　　陈四少爷这个记得清楚，便立即的回答道，“北平人。”
　　陈大少爷转身和他爸爸说，“爸爸妈妈觉得这位周公子如何？”
　　陈太太说，“人倒是不错，只是无根无业的，”
　　陈老爷打断夫人的发言，说，“妇人之见，他若是个不错的，过来替我做事也不错的。襄平一个人在运输局忙不过来，正宪又在上海，这个东西，”陈老爷一指自己的小儿子，说，“完全的指望不上，若是个办事可靠的，入赘我们家来，倒是很好。”
　　陈大少爷笑笑，看来父亲和自己心意相通，便说，“他这家庭，要他入赘，绝非难事。”
　　陈家上下都是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唯独陈四少爷受了他父亲的无端指责，心里很是不满，此刻便是个面无表情。

　　正说着，陈三小姐就进了家门，她和周念安约会的很开心，此刻见了家人，便笑嘻嘻的没了大小姐脾气，问道，“怎么这个点了还在这吃餐后点心啊？”
　　陈老爷很少见女儿如此高兴，自己跟着也高兴起来，便说，“和那位周公子约会很高兴？”
　　“爸爸，”陈襄仪把手里的提包撂给了下人，此时便过来挤在他父母的中间，撒娇的说，“好好地又打趣我。”
　　“三妹，给我们说说，你们晚上，都去哪里消遣了？”
　　“也没去哪里，先在利顺德吃了饭，又去凯司令吃了冰淇淋，然后便去了荣德饭店跳舞，说到跳舞，”陈襄仪噗的一笑，“我和念安今晚倒是出了不小的风头。”
　　“哦？”
　　“二姐，你不知道，原来念安舞也跳得极好，他带着我在人群里跳那探戈，连转三圈半，稳妥妥的，众人都说好看极了。”
　　大少奶奶笑着说，“哎呦，真是个全人了。”
　　陈襄仪笑着，眼底尽是得意之色，和他父亲说，“爸爸，你可不能反对我和念安交往。”
　　陈老爷忙说，“要是襄仪喜欢，爸爸怎么会反对？这样吧，明日星期天，我和你大哥都有空在家，请客吃饭，你让这位周公子也过来，好不好？”
　　“好倒是好，”陈襄仪和她母亲撒娇，“妈妈，你可不能让爸爸为难他。”
　　陈太太忙说，“好好好，放心。”
　　一家人都颇为此高兴，家庭会议过后陈襄仪上楼打电话给周念安说了此事，两个人又聊了半天才挂掉电话，完全是个蜜里调油的状态。

　　第二日晚上，陈公馆大请客。
　　这陈正博老爷原是孔祥熙手下的人，后派到天津来任中央信托局天津处理事会主席，在天津可谓风生水起，好不得意。
　　故而，陈公馆大请客，定当是宾朋满座，且皆是这天津卫有头有脸的人物。
　　周念安早早的准备好，但并不急着过去，大概提前了十几分钟到了陈公馆，陈四少爷远远地看见他，便大声招呼，“瑾苏兄！”
　　周念安对陈四少爷一笑，应道，“泰然兄。”
　　正在应付客人的陈家大少爷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只看见周念安的那俏生生的侧脸，脸白，是少见的白玉无瑕的白法，鬓角像刀裁的一般，兼之生的头发乌黑，那鬓角贴在耳际，越发显得他如那画中人一般。
　　周念安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灼灼，此刻便转过脑袋来，正面向着陈大少爷。
　　梳的一丝不苟的小分头，眉眼同那头发一样的乌黑，丹凤眼，鼻子是精精巧巧的挺直端正，秀气，但又不女气，连同他那嘴唇，都漂亮的不得了。
　　陈大少爷只觉得心头一动，潦草的敷衍了眼前的客人，快步走到周念安和陈四少爷的跟前，说，“襄永，这位是？”
　　“大哥，他就是周念安周公子，三姐的男朋友啊。”
　　周念安对陈襄平一点头，说，“您好，小弟周念安。”
　　“哦，原来是周公子。”
　　陈大少爷脑子里飞快的想了些事情，脸上挂着笑意，说，“快进去吧，爸爸等着你呢。”
　　周念安看了一眼陈大少爷，他和他三妹倒长得有几分相似，只是略微有些胖，戴着眼镜，是个绅士又精明的大少爷的模样。
　　他嘴角一翘，一点头，和陈四少爷往里面进。
　　陈大少爷还在看着他，有宾客过来同他说话，他一面笑呵呵的应付着，一面用眼睛的余光去看周念安的背影。
　　他正斜着眼睛瞧，忽然的周念安侧了一下脑袋，那双眼角略吊着的丹凤眼看了过来，嘴角带着笑意。
　　陈襄平一时忘记溜在嘴边的话，回过神来，连忙说，“刘局长，真是抱歉，我今日不太舒服，刚才脑袋一晕，要说什么话都给忘了。您快请进。”

　　应付完刘局长，陈襄平便进了客厅去寻周念安的身影。
　　周念安正在同陈老爷说这话，周念安正是背对着陈襄平的，他只瞧见自己爸爸面带笑意，看来对这个未来女婿甚是满意。
　　陈襄平不动声色，转身上楼，在楼梯拐角的地方，他又看了看周念安，这下又清清楚楚的看清了他的相貌，心里暗赞，好漂亮的美人。
　　周念安恰巧同陈老爷讲话完毕，此时一抬头来，看见陈大少爷又在看着自己，便点了点头，也没有过多表示，转身去找陈襄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