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畔》高旋

3、二

　　此后的日日紫竹准时前来。
　　白小狐睁开惺忪的眼睛，呜呜地叫唤着。紫竹收回凝望飞雪出神的眼睛，爱怜地望着她。这样的眼神总是让白小狐感觉似曾相识，错觉的以为他们认识了好久。紫竹总是看着她出神，眼中似乎只有她，又好象越过白小狐，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次，他望着白小狐，轻轻地问：“小妖精，你当真不记得我了么？”神情恍惚却又心痛无比。片刻，他似忽然惊醒一般，抬头看白小狐，见她眼中迷茫一片，悄悄松了口气，可脸上的落寞似乎又增了不少。白小狐只道他有什么伤心事，却也无从问起。

　　苎萝山每天都在飘雪中度过。只是这一场大雪却是百年未见。白小狐缩在洞角，咬着尾上杂乱而冰冷的厚毛，不住地颤抖。这场雪太大了，她想。
　　白小狐呜呜地叫起来，悲哀在空旷的山洞中盘旋。
　　恍惚中，看见紫竹心疼的眼睛，紫竹抱她入怀，解下衣衫，轻轻披在白小狐身上。闻着紫竹的味道，她莫名的心安，沉沉地睡去。
　　醒来，洞外的飞雪似乎弱了些许。紫竹望着白小狐瑟缩的身体，说：“小妖精，你该修炼了。”白小狐抬起仍紧紧埋在他怀中的脑袋，望向他。看见她眼中的不解，紫竹伸手将滑落衣衫盖在她身上，
　　“修炼以后，苎萝山下再大的雪，你都不会觉得冷了。而且，可以拥有人形了。”
　　白小狐觉得莫名其妙，太多的生词是她所不懂的，譬如所谓的人形。
　　紫竹指着自己向她说道：“就是像我一样的人形。你不是一直很迷惑么。如我一般，被称为人形。而你，是一只白狐。”
　　他说，我是一只白狐。白小狐反复咀嚼着紫竹的话。
　　她是一只白狐。但直到很多年后，白小狐才知道，原来一只白狐与一个人的区别是那么的大。
　　白小狐开始修炼，是的，修炼。尽管她并不知道那有什么用，至少，自己不会再觉得寒冷了吧，白小狐想。
　　很多年后，每当忆起最初的日子，白小狐都会想，如果当初，没有选择修炼，那么她还会遇到孟兮么……
　　紫竹说：“你不能再整天都睡觉了。不能再碰血腥，只能食黎明与黄昏的第一片与最后一片雪花……”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修炼好呢？”白小狐问。
　　紫竹望见她眼中的不耐，轻轻摇头，“修炼的事么，那得看造化了。时间说长很长，说短也很短。修炼的时日越多，灵力自然就越高，”他看着白小狐，
　　“如果你只想拥有足够御暖的灵力，时日自无需过多。”
　　“那要像你这样呢？”白小狐指着他问。
　　“人形么，那可需要多些时日了。并且，人形也是分级别的，灵力越高，幻化的人形自然就越完美。普通幼小人形，也就是人们口中的孩子，需要五百年修行；若要变成世间的女子，那就需要一千年了；更有甚者，若你想拥有绝色的容颜，时日自不必多说了。”
　　孩子，女子，容貌，这一切，对白小狐来说，似乎太遥远了，几千年的岁月啊。
　　“像你一样吗？”白小狐问。
　　“什么？”紫竹扬眉。
　　“那个什么绝色的女子啊，是像你一样么？”她想弄清楚。
　　紫竹突然间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白小狐莫名其妙，却仍禁不住想，这就叫绝色吗？
　　“小妖精，你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啊。我是男子，和女子是不一样的。”紫竹依旧掩不住笑意，轻轻向她解释。
　　“那女子是什么？”她仍然不明白。
　　“等你有了变幻的灵力，自然就懂了。”他似乎不愿意再多讲。
　　白小狐却仍禁不住好奇不已，“那我也能变成像你一样的男子吗？”
　　“小妖精，世间万物，总有自己的轮回劫数，因而总有各样的人形。我的真身是佛前的一棵紫竹，而你眼前的男子就是我的人形。你虽是一只白狐，可一旦你拥有变幻的灵力，你体内的女子人形便被唤醒，自然可以变成人形了。而每个人的人形都只属于自己，生生世世，随着人们轮回。”
　　白小狐似懂非懂。这对她来说，太复杂了。
　　我只是一只白狐，我只是不想在苎萝山雪日被冻死。而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原来我是一只狐狸，更别提什么修炼了。白小狐想。
　　紫竹似乎说了很多很多，可又似乎什么都没说，白小狐听得迷迷糊糊。只强烈而又清晰的记得他走出洞时，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同以往，她却不知道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