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枕（GL）》冷水暖月

3、3

　　LK的高级经理们都会有一个半开放的办公室，不同于一般的格子间工位，也不完全是总监以上独立办公室的格局，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微妙布置，既给高级员工一点独立和安静的空间，又不至于太脱离群众。尹梓涵荣归之后，就被安排到了这样的位置。

　　放在刚入职那会儿，尹梓涵可能会欣喜不可名状，毕竟属于自己的空间是职场地位的象征，但到了现在这个位置，她却发现自己其实也并不在意和大家分享工位，甚至念起工位的好处来，比如交流更方便，可以偶尔听听大家的八卦，会看到情人节各个姑娘们收到的鲜花和卡片云云。虽说自己成了高级经理，但很多时候还是需要和各个主管以及部分高级专员保持沟通，坐在一起当然更方便一些。不过，既然是公司的制度，尹梓涵自然还是笑纳了，想想前两年很在意的东西，得到了也就无所感了，尹梓涵不露声色地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正想着，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推开，下属的品牌主管叶然进来送文件，尹梓涵笑着让她坐，叶然应了一声，隔着办公桌在尹梓涵对面的银色转椅上落座，旋即把手头好几份要签的文件一一给尹梓涵解释完毕，摊在她面前。等尹梓涵把垂下的头发别到耳后，正要细看，叶然却来了一句：“恭喜你，Helen。”叶然的声音总是轻缓，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却还能带着十二万分的温柔。

　　“Yvonne，你还是老样子啊。”尹梓涵笑，“怎么样，我不在的日子里，还好么？”

　　“嗯，都挺好的。嗯？什么老样子。”叶然不明就里。

　　“啊……老样子啊？老样子就是很漂亮，很温柔，很能干，很镇定，很能把工作的事当开场白啊，哈哈……”

　　尹梓涵素来爱打趣，叶然比她年纪小些，尹梓涵不知从何时起，看到叶然就存了逗逗她的心思。尹梓涵一开始发现有这念头时，觉得怪不好的，大家都是同事，叶然不过比自己小了2、3岁，这样子寻人家开心可不好，想着“下次不可”但老不带改。而叶然也不生气，在她面前，平日里少见的呆萌气质汩汩地往外冒，让尹梓涵都怀疑其他同事和客户对这位主管“成熟、精明、高效”的评价是从何而来的。

　　叶然是尹梓涵当年亲自招进来的，之前尹梓涵手下的主管Elisa比原定计划提前了几个月离职，搞得尹梓涵相当被动，幸好依赖LK在业内的盛名和HR专业的人才库才捞得几个合适的人选。当时拿到HR两次面试后筛选出的名单时，尹梓涵并没有从中一眼相中叶然，虽然叶然毕业于名校，但只在一家规模不大的合资公司市场部工作过，任职经历简单，虽说在那里从助理升到了主管，但是职位、头衔并不能说明一切，反倒是另两位候选人更为扎眼。

　　但是见到叶然之后，尹梓涵不得不说HR的人是有眼光的，仅仅几个问题之后，她心里的天平毫不犹豫地倾向了叶然，见解高明，思路清晰，虽然一些项目她并没有实际经验，但是切入点都很准确，看待问题也很犀利。如果不是总监要求必须给出两个最终候选人让他过目，尹梓涵都不会把另一个人拉进来。

　　选择叶然，除了头脑，还有两个至关重要的原因，第一，因为她漂亮，漂亮得毫不掩饰，却也毫不张扬。这在奢侈品行业的市场部不可不谓一大优势。第二，气定神闲。面试那天LK会议室片区的空调坏了大约有半个多小时。在炎热的夏日，闷热的高楼会议室，面试官和应聘者都热得汗流浃背，虽然碍于社交礼仪大家都竭力克制，并不得不继续原先的程序，但是，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焦躁和心烦意乱。唯有叶然，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依然保持着平稳的语调，依然以她动听的嗓音侃侃而谈，没有丝毫的局促。

　　尹梓涵喜欢聪明、专业的人，但佩服心性稳定，气质绝伦的人。她觉得如此气质的人衬得起LK、衬得起她负责的品牌。

　　“Yvonne，你恭喜我，我自然也有好消息要告诉你。这个季度结束，我们就会做年中考评，你好好准备，这次的经理级别晋升，你大有希望。”

　　叶然低头含着笑，尹梓涵当她是不好意思，就拍拍她的手臂，“Yvonne？”

　　“虽然我早有预感，”叶然抬头，眼中满是自信，“但是，由你来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我更高兴。”

　　尹梓涵接到叶然投过来的目光，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分别一年，大约每个人都会变吧，说别人是老样子，恐怕真是自己错了，这会儿看来，叶然的语气，叶然的神情，分明平添了几分成熟，与平素一贯的柔和不同，她的目光里多了一份热烈和张扬。

　　目送叶然离开，尹梓涵觉得离开的一年，收获良多的同时，也许也错过了一些东西，铁打的银盘流水的兵，公司还是那个公司，却到底也是一个需要重新适应的新环境了，新的办公室，新的位置，新的同事，还有成长和变化了的旧相识。

　　尹梓涵迅速浏览完让人眼疼的红色新邮件后，开始梳理手头的项目，不知不觉竟是中午，尹梓涵早饭吃的多，也不觉得饿，要不是手机铃声此时大作，她是断然不会想到要去看看手表或者电脑屏幕是否到了午餐时间的。

　　屏幕上没有显示来电者的名字。

　　尹梓涵却也没有挂断。

　　因为，即使不存入手机通讯录，她也还记得这串号码。

　　尘封的记忆总是倏忽间被轻易开启。

　　“你车坏了打给我，我自然会来接你，一个人在荒地上逞什么强。”

　　“……”尹梓涵不知道那人的“自然”从何说起，一时语塞，不过也不想多去追究，就顺口扯了个谎，“我手机出了问题，一部分联系人的姓名乱码了，又背不出号码。”末了，还很给面子地加了一句，“幸好你打过来了，救了急。”

　　“是啊，幸好我打过来了，不然你准备在这儿过夜还是打110找警察叔叔？”刻薄难改。

　　“……”

　　那人一边开车，一边叨叨：“有用的号码就要背出来，机器怎么比得上自己的脑袋？我教你啊，我的号码很容易记的，3-4-4的记啊，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明白我号码的含义了……”

　　尹梓涵微靠着车门，侧过脸很认真地听她讲，很认真地看她的侧颜。尹梓涵不说话，看那人的额发被风吹动，看那薄薄的唇瓣中吐出的琐碎而好笑的方法。

　　突然轻轻念了一串11位数字。记数字而已，尹梓涵从小学心算。

　　身旁一直注视前方的人住了口，一挑眉，给了尹梓涵一个漂亮的笑容。复又转过头去专注地开她的车，可嘴角、眉梢都漾着笑意。

　　车外没有大城市绚烂灯光，墨色的夜未能被昏黄的路灯点亮。可是尹梓涵的心却被点亮了，车速飞快，尹梓涵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更快。

　　此时此刻，看到这串号码，尹梓涵犹豫再三，还是接了起来。

　　“梓涵，是我。”电话那头，那个熟悉的声音。

　　“嗯，我知道。”

　　“有空一起吃饭么？……就当是帮你接风。”

　　尹梓涵想都不想直截了当回了话，“吃过了。”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帮我接风请吃午餐，没诚意。”说完，便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本不觉得饿的人，经这一提醒，却觉得胃里空空的了。

　　懒得下楼的她继续看材料。

　　十五分钟后，前台送来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纸盒，说是刚到的。尹梓涵纳闷，打开一看，一大盒花色寿司，外加不同品种的几块蛋糕，还有一杯暖暖的伯爵茶。

　　这么没品的搭配，这么混乱的组合，也就自己能想出来，也就她能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