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淡若初见

9、无妄之灾

　　九 无妄之灾

　　“说是你家里人”，知烟此时满脑子只听得这一句话，是谁？是谁？一路跑得很快，穿过垂花园门，跑过后院，一路跑到了二门的门房外，他才突然地止住了脚步。 )

　　人都说是“近乡情怯”，自己现在恐怕是“近人情怯”吧，离开家大半年了，原以为再也不能相见了，不想今天就这样出现在眼前，知烟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轻轻地推开了门房的门。

　　随着门打开一条缝，知烟看到的只是看门的小厮，深吸一口气，知烟将门大开，他人也一时愣在了那里。

　　眼前的人，三十多岁年纪，满面风尘却也没能掩住清秀的眉目。看到站在门口的知烟，来人倏的站起身来，“知烟……”只叫了一声就哽咽了。

　　知烟的泪也在那一瞬间涌了出来，“大哥！”

　　兄弟俩抱在一起，一时都哭得哽咽难言。

　　看门的小厮见状连忙上来对知烟轻声说：“别哭了吧，今天是少爷大喜的日子，你这样哭不好的，给嬷嬷们看到了，万一说给老夫人知道就不好了……快别哭了……你哥哥大老远来了，你陪他说说话吧。”说完便知趣的掩上门出去了。

　　知烟听了他的话，混乱的脑子也清醒了一点，知道今天的日子自己确是不能这样哭的，想着连忙强忍了眼泪，“大哥，你怎么来了？你从家来的吗？”

　　他大哥沈青云刚刚也听到了小厮的话，刚刚进来时又见到到处贴的喜字，也知道今天这将军府里办喜事，便也收了泪，摸着知烟的头发，“让大哥好好看看，这大半年，苦了你了……”

　　听到亲人这一句话，知烟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这大半年来，虽然将军府中衣食无虞，叶梓欣也疼爱有加，只是远离家乡亲人的苦楚却是时时刻刻在啃噬着自己。

　　见到知烟又哭了，沈青云抓紧弟弟的手，“他们对你不好吗？”

　　知烟摇摇头，咽了一口眼泪，“将军对我很好……”只是将军夫人就很难说了，知烟在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说：“府里其他人也很好，大哥你不用担心……”

　　沈青云无奈的摇摇头，“你让哥怎么能不担心，当时我在外县做工挣钱，谁知等我欢欢喜喜的回家，你却不在家中了，爹娘都和我说了，你是为了小书伦才会如此的，是哥没本事，哥对不起你……”

　　“大哥别这么说……你整年在外，已经够辛苦了，知烟现在很好，很好……”

　　沈青云上下细细打量了弟弟一番，见弟弟确实并没有憔悴，比起在家时倒还红润了一些，又见他穿着一身秋香色的新衣裳，人也整齐利落，心里才好受一些。

　　忽然听知烟问道：“大哥你是怎么来的？家里都还好吗？小书伦的病都好了吗？爹娘还好吗？”

　　沈青云深吸了口气，笑答：“家里都好，书伦的病已经全好了，你别挂心。我回家后，爹娘都和我讲了，叶将军临走之前还给了咱们家一百两银子，足够生活。我是因为做工的那家商号正好要往京城运送一批货物，我便和老板说了咱家的事体，让他允我也跟上送货的商队，好来看看你的。”

　　知烟到不知道叶梓欣临走还给自己父母留了银子的事，今天听说之后倒是满心欢喜，向父母有了这一百两银子，生活便可无虞了，也免得自己空劳挂心。

　　兄弟两人又说了半天的话，直到那刚刚送信的老嬷嬷敲门进来说道：“知烟，话也说得差不多了，这眼看就要掌灯了，你也该回内院去了。”

　　知烟点点头，恋恋不舍的看了大哥一眼，突然想到什么，说：“大哥你再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来。”又转向那老嬷嬷：“这位妈妈，麻烦您，再稍等一下，知烟这就回来。”说完出了门，又是一路跑回后院自己住的院子，到了卧房里，从柜子中取出几件自己还没穿过的新衣，还有四五块衣料，又掏出自己所有的碎银和几吊钱用手帕包好，又找了块包袱皮将衣物和银钱包好，这才拿了这小包袱又跑到了门房那里。

　　将包袱交给沈青云，知烟说：“哥，这是几件新衣裳和衣料，你拿回去，还有些碎银大约不到二十两，你带给爹娘，还有，和爹娘说，别记挂我……”

　　沈青云接过东西，含泪点了点头，“你也保重……哥不在你身边，千万照看好自己……”

　　知烟点点头，“我记下了……”死死咬着嘴唇，就怕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沈青云随着看门的小厮向府外走了，知烟忍着眼泪一直到看不见哥哥的身影了，才落寞的回转了自己的住所，进了房，听着随风送来的前院隐隐的鼓乐声，知烟坐在房中，灯也懒得点，只是在窗前呆呆坐着，一颗心，早已飞越千里，飞回家乡……

　　第二天一大早，待知烟他们都跟老夫人那里请了安，昨日进门的新媳妇苏怀青款款的给老夫人和叶梓欣夫妇请安、敬茶，知烟看这着眼前景象不禁又想起了大半年前自己刚刚进府那天，也是请安敬茶，却与眼前是天差地别……

　　等到吃过早膳，送叶梓欣去上了朝，老夫人对因为刚刚新婚不用去上朝的叶骏言说：“骏言，怀青刚来，还不熟识，你领她到花园坐坐，散散心。”

　　等叶骏言小夫妇行过礼退下后，老夫人脸色一沉，说：“这几个月来，大家都忙前忙后的，也都很是辛苦了，只是有一件事我今天还是要说的，昨日府中忙乱，喜筵结束后清点器具，不见了一只绿玉酒盅，虽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然而这偷的人实在可恶！你们也都听好了，无论是谁拿了，限今天之内交上来，还可从轻发落，不然我一定家法处置，绝不留情！”说着侧头对叶夫人说：“这些日子忙着，我也累了，宁馨，这件事你就看着处置了吧，左右不过出在这些下人们身上，只是仔细着不要惊动了怀青，她刚到咱们家，若让她知道婚礼上失了东西也不好。”

　　叶夫人点头应了，与林妈一起扶着老夫人回房了。 

　　知烟他们等老夫人走后，才到偏厅吃早饭，吃饭之中，安宁悄声对知烟说：“知烟，你说是谁这么胆大偷了东西？自我来这三年还没有丢过东西，也难怪老夫人这么生气……”

　　知烟摇摇头：“我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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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夫人安顿下老夫人后，就让林妈领了几个资格老的嬷嬷到各房下人那里抄检，只小心避开了苏怀青，连知烟和安宁他们的房间也没放过，直把衣箱、柜子、抽屉、床铺都翻了个遍，待她们走后，知烟和李嫂无奈的收拾着一屋子的狼藉，李嫂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哪一个不要命的，竟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来，唉，也不知要连累多少人吃罪……”

　　中午的时候叶梓欣没有回来吃午饭，让跟随的下人回来说是有同僚约他在酒楼吃了，又说晚上也有应酬，可能会回来很晚，晚饭也不用等了。

　　这些话侍立在一边的知烟听了并没放在心上，叶梓欣这样的应酬很多，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叶梓欣这次因为应酬而不能及时回家却是把他害惨了。

　　下午时分，知烟在窗前看书，夏末的暖风徐徐吹进窗子，知烟渐感困乏，渐渐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正在他趴在书桌上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院子里一阵嘈杂，转眼间林妈已经带了两名府里的家丁走了进来，李嫂见状也慌乱的跟了进来。

　　林妈冷笑一声，“你倒睡的安稳呐，倒是把我们这些人折腾得半死！”

　　知烟莫名其妙的站起身，“林妈妈，出什么事了？”看着他们的样子，一种不祥的感觉在知烟心里蔓延。

　　“你还好意思问我出了什么事？我倒要问问你，是怎么趁乱偷了那绿玉杯的？”

　　知烟闻言大吃一惊，这项罪名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落到了他头上？“林妈妈，我没有偷过！上午您也在我房中抄检过了，不是并没有么？”

　　“我就知道你在这等着我，不错，你房中是没有抄检出来，只是别人的房中也没有，那这杯子去了哪？”林妈又是一声冷笑，“自然是已经被偷的人给弄出府了，婚礼这一天当中，进出东西都是仔细盘点过的，只有你那个交给你哥哥的包袱没有人翻看过，东西想必就在那里吧？”

　　知烟再想不到是那个包袱惹出的无妄之灾，又想起今天早上老夫人已经把这件事交给了夫人全权处置，在她手下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讨不了好的，就像上次那颗黄豆，没有缘由她都会造出缘由来惩罚他，何况这次自己“授人以柄”？

　　知烟强迫自己沉住气说：“林妈妈，包袱里只是几件衣裳和一些碎银，若是妈妈不相信，自可等将军会来决断。”

　　林妈却已经挥手示意两名家丁上前扭住了知烟双臂，“谁来决断轮不到你来说！”

　　说着带着两名家丁押着知烟一路出了小院，穿过后院，走过九曲回廊，将他带到了一处院落，知烟知道这里就是所谓的偏院，他听安宁提起过，这里是将军府里最偏僻的一处院子，平时少有人致，这里是府里惩治、暂时关押犯错的下人的地方。

　　被带到了这里，知烟知道自己这次怕是不能幸免了，心里顿时一片冰凉。

　　进了院子，知烟就被押进了院中一间屋子，一进屋，知烟就看见叶夫人端坐在椅中。

　　家丁押着他跪下后就松了手。

　　“沈知烟，你已经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被带到这里了吧？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说清楚。”叶夫人声音不大，却是冷得可怕。

　　“夫人，我给哥哥的包袱里，只有几件衣裳和不到二十两的碎银子，我并没有偷那绿玉杯。何况我只是新娘进门前在厅中帮忙，筵席时并不在前边，您又怎么能认定就是我做的？”

　　“进门前帮忙？就足够你偷十个杯子了！我知道你一向能言善辩，会为自己开脱，只是如今这件事容不得你巧言善辩！哼，偷窃了财物借着自己哥哥来探望的机会将东西弄出去，变卖钱财，本就是你们这等没有过见识的升斗小民做得出来的！”

　　知烟听他们一再说自己是贼，自己的哥哥偷运赃物出府，任凭他性子再温和也忍不住说道：“升斗小民又如何？老百姓便一定是贼不成？知烟为了救家人情愿卖身也没有去做过贼，我清清白白，夫人您身为诰命，何必一而再的如此网罗罪名，自毁尊贵？”

　　叶夫人被他一席话噎得脸色煞白，“腾”的一声立起身，狠狠说：“沈知烟！好！你很好！”侧转头对林妈说，“知不知道他哥哥现在哪家商号？”

　　“已经查问过昨日看门的小厮了，他当时问过那个沈青云，他说他们是给‘祥和’布庄送皮货的。”

　　叶夫人点点头，“好，吩咐人，去将那个沈青云也给我请来，让他们兄弟质对质对！”指着知烟，“至于他，给我打！打到他认罪为止！”说完一甩袖子离开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