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淡若初见

8、叶府喜事

　　知烟服侍着叶梓欣换好了衣服，梳洗干净，他自己也洗了把脸，垂着头等着叶梓欣说话。

　　叶梓欣叹了口气，“睡吧，我今晚就在你这里了。”

　　知烟闻言收拾了换下的铠甲衣物和铜盆等物，又让李嫂从新换了盆凉水来擦拭了床上的竹凉席，铺好了两床薄被。

　　叶梓欣见他收拾好了床铺，站起身将八仙桌上摆放的蜡烛吹熄，屋子里顿时黑了下来，只剩下一地月光。

　　知烟上了床，小心的不碰到自己还在疼痛的臀部，侧身躺到了里侧，挪动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刚刚将被子搭在身上，就感觉叶梓欣的大手又将他身上的被子掀开了，随即轻轻去褪他的裤子。

　　知烟的脸又是一红，忍不住出声阻止：“将军，我……”

　　“别动，我帮你擦药。”黑暗中叶梓欣轻轻将刚刚那瓶药膏拿在手里，倒出了一点轻轻的涂在知烟热痛的屁股上，满是茧子的大手抚在还在疼痛的细嫩皮肤上，知烟的心里却是蓦然一热，“将军，我没事……”

　　擦好了药，替知烟穿好裤子，又将被子给他盖好，叶梓欣将知烟搂在怀中，轻抚着他的背说：“没事就好，今天见你那个样子回来，又听了事情经过，我……我是真的害怕……”

　　知烟闻言抬头，黑暗中却看不清叶梓欣的脸，只是这一段时间的相处，知烟也知道叶梓欣多年征战沙场，何尝从他嘴里听到过一个“怕”字？“是知烟不好，让您担心了……”

　　叶梓欣叹了口气，“你不必这样说，我也知道，我今天打了你们，你还是有一点不服气的对不对？我知道，今天这件事，不是你们惹是生非，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很多事情不是只有对错那么简单，你要知道，今天如果没有白玉堂出现，这件事情断难善了，就算当时有府中侍卫，凭着庞家势力，今晚你们也一定会吃亏。”

　　听到“势力”，知烟问道：“那他们以后会不会找您的麻烦？”听了叶梓欣的话，又回想今晚事情经过，知烟倒也有些后怕，他们当时，确实也是有一点义气用事了，“今天是我们莽撞了……天下不公之事多了，今天这个又算什么呢……我只是，不愿意把珠串给他，当时倒没有想别的。”

　　“庞太师势力虽然不小，不过朝堂之事，乃是互相牵制的，今天的事说大也不大，明日上朝见到他，客套两句便是，想来他也不会为了小孩子胡闹怎么样的。”手不禁摸上知烟的手腕，抚着那光圆玉润的珠串，说道：“一串珠子算得了什么？你平安无事是最要紧的，以后遇事千万小心了……”

　　第二天早上请安时老夫人因为昨天的事又责备了他们几句，终于才算是过去了。

　　转眼就到了端午节，安宁早就忘了前两天的教训，又缠着叶梓欣央求，希望端午节能去金明池看龙舟赛，叶梓欣在他头上打了个暴栗，“这次你也不用求我，只要你能求动老夫人带上你。”原来端午节时皇帝也会驾临金明池临水殿，观龙舟赛，与文武百官和百姓同乐，今年难得叶梓欣没有在边关驻守，也没有负责圣驾安全的职责在身，老夫人便提议全家都去金明池观龙舟。

　　知道了这一点，安宁顿时就蔫了，去求老夫人，那还不是找打？老夫人不跟他们俩算前两天的帐他就谢谢过往的诸天菩萨了。

　　叶梓欣安慰说：“到了那天人都不在家中，你们不正好落得轻松自在？也不用请安伺候的，我吩咐厨房那天给你们多做些好吃的，你们只在自己房中吃就是了，也不用到前边偏厅里来用膳了。给你们多包几样粽子吃可好？”

　　听了叶梓欣的话，两个人也只好答应了。

　　到了端午那天，知烟一早过去请了安，伺候过了早膳，叶梓欣一家就或骑马、或乘车的浩浩荡荡的出府去了。

　　他们这一出府，安宁就如撒了欢的野马一般拉着知烟在后园里直玩了一个上午，直到快近晌午，日头渐毒，这才和知烟各自回了所住的小院。

　　李嫂已经烧好了洗澡水，见他回来，说：“你可算是知道回来了，今天可随了你们的意了，老虎不在家，猴子便称了霸王了。看这一身汗，大热天的还不知道歇歇，我已经烧好了水，洗洗再吃饭吧！”

　　知烟笑道：“老虎即便不在家，猴子也是称不了霸王的，只不过趁机能随意玩耍玩耍罢了。”说着走到院中角落用来沐浴的屋子里，见当中红漆木桶中，多半桶热水冒着热气，旁边凳子上放着鸡蛋、皂角等物和一叠干净衣衫。

　　知烟洗过澡，只觉得浑身清爽，回屋后刚在饭桌边坐下，安宁也洗过澡来了，“我和你一起吃，一个人吃饭也没什么意思。”

　　午饭果然很是丰盛，想来是叶梓欣吩咐厨房安排的，还有一大盘粽子，各种馅料都有。安宁依旧是风卷残云一般，吃得倒也痛快淋漓。

　　知烟见他吃相笑道：“往日在偏厅用饭，怎么不见你吃得这么没规矩，只是到了我这，就变得几天没吃饭似的？”

　　安宁咽下一口粽子，“在那里吃饭哪里吃得痛快？何况桌上还有那两位如夫人在。”安宁突然压低声音说，“知烟你知道吗？那两个侍妾中，岁数大的那个，是少爷的亲娘。”

　　知烟惊奇的看了安宁一眼，“你怎么知道？”

　　“这府里的人都知道的，只是你来的日子短不知道罢了。听说这位如夫人本来是从小伺候将军的大丫头，将军娶妻前老夫人就把她放在将军房里作了侍妾，后来又生了少爷的。”

　　听到这里知烟的心倒是一阵难受，喃喃道：“其实生在这样的大家之中，反倒不如升斗小民，日子虽苦，倒也一家其乐融融，这些显贵之家，看着荣华富贵，可是父母子女、夫妻之间却是诸多规矩，自己生的孩子要喊别人作娘……”

　　想起自己的远在边关之地的娘，知烟看着眼前盘中白亮亮的粽子说：“每年端午的时候，我娘也会包粽子给全家吃，虽然北方边关的糯米不比这边的香甜，可是，我却再也吃不到了……”

　　……
　　端午节过后的将军府，迎来了一桩很大的喜事，府里要为叶骏言准备婚事了。原来端午那日老夫人率着家眷们在金明池观龙舟，遇到了礼部苏侍郎的家小，他家的小姐是叶骏言自小定亲的未婚妻，老夫人那日一见，只觉这苏小姐比之小时见面时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心中高兴，回府后就与叶梓欣商量着去商定婚期，早日完姻，苏侍郎那边答应得也很痛快，两家就订了等伏天过去之后，中秋节前完婚。

　　这一来叶府上下就忙了起来，翻新叶骏言所住的院落，准备彩礼，以及当天所需物事，林林总总，乱人眼眸。

　　只是无论怎样的繁华，怎样的喜庆，都是和知烟他们无关的，只是每每伺候三餐时，当老夫人或叶梓欣和叶骏言谈起他的婚事时，知烟能看到那如夫人的眼神，那眼神带着一个母亲的疼爱与骄傲，也带着深沉的无奈。她看着叶骏言，仔细的听着关于那场婚礼的每一句话，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知烟总是忍不住地想起自己的娘，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母亲对孩子的一颗心，总是不会变的，娘，您也很想知烟吧……只是我们什么侍候，才能够见面？

　　叶府就在这样的忙乱当中度过了夏季，叶骏言的婚事一天天的近了。等到终于到了那一天，全家上上下下都是一早就起来忙碌了，早膳时间也提前了一个时辰，伺候过早膳后，知烟他们在偏厅草草的吃过饭，就在林妈的指挥下和其他家人一起忙着作最后的准备工作。

　　正午之前，知烟终于听到府门前震天的炮竹声，知道是新娘子的花轿到了。

　　花轿一路抬进了府中，在前院当中落了轿。知烟和安宁也和家中下人一起挤在旁边等着看新娘子下轿拜堂。

　　只见那顶花轿是硬衣式的轿子，大约一尺六寸见方，高六尺，知烟曾听父亲说过花轿的尺寸数目是为了取“六”字吉利的意思。轿身为四方四角出檐宝塔顶，四角翘檐各立一只展翅凤凰，口含琉璃珠穗；轿底下垂三尺六寸红绫彩球，挂铜铃；轿身四边精雕细缕，彩绘麒麟送子、龙凤呈祥、八仙过海等图案。

　　“这顶花檐子真漂亮。”知烟不禁小声对安宁说到，记得从小在家乡看人家娶新娘子时，最好的也就是软衣式的普通轿子，以红色帷子罩了轿框，绫罗上绣有金鱼闹荷花、丹凤朝阳等图案，便算是最阔绰的了，只是哪里及得上今天的十分之一。

　　“那是自然，”安宁看着两个喜娘扶着凤冠霞披，盖了绣有龙凤呈祥图案大红盖头的新娘下了轿子，“怎么，知烟也想坐进去试一试？”说罢笑着看向知烟，知烟白他一眼，没有说话。

　　说话间大厅里已经拜过了堂，摆开了喜筵。

　　叶梓欣官居三品，虽是武将，在朝中也算是重臣，这次娶儿媳，朝中大臣同僚自是不少人来贺。喜筵开始后，知烟他们就被轰回了后院。

　　在房中草草吃过午饭，安宁就回去午睡了。知烟倒是并不困倦，人们又都在前院忙着，他便一个人来到了后边的花园，叶府的花园不是很大，也不算小，当中一湖池水中大片的残荷正迎着风晃动。知烟拾阶走上湖中心的水亭，依栏坐了，看着湖水中的锦鲤发呆。

　　忽然，一颗石子“扑通”一声落进水中，鲤鱼受了惊吓，倐的散开了去。知烟一回头，就见一个人站在身后几尺开外，一袭白衣胜雪，手中折扇轻摇，好不潇洒，正是那天晚上见过的白玉堂。

　　知烟呆了一呆，站起身，“白大人。”想了一想，白玉堂只怕是来贺喜的，想来是酒席气闷，他才会到这园中来透气的，只是自己的身份这样与他相处到底有些不妥，知烟这样想着，便说：“知烟告退了，大人您请自便。”说着匆匆从白玉堂身边绕过，就向水亭下走。

　　白玉堂“啪”的一声合上扇子，并不拦他，径自走进亭中，望着湖中残荷。今天他是随包大人和一众开封府的人来贺喜的，只是这样的喜宴实在无聊，便借了内急出来，信步来到了叶府的花园想透口气，却不想又遇上了知烟，白玉堂一颗玲珑心哪里不明白知烟匆匆退下的意思，便什么都没说由他去了。

　　知烟刚刚顺着石阶走到岸边，就见一个二门上的嬷嬷匆匆走了上来，“知烟你在这啊，让我好找！”说着疑惑得看了一眼知烟身后水亭中的白玉堂，继续说：“刚刚后门上的小厮来回说，有个男人要找你，说是你家里来的，我已经向林妈妈那里回过了，她说外边来的人不能带进府里来，要你去二门那里见上一见……”话还没有说完，知烟已经顺着来路跑出了园子。

　　那嬷嬷低声念叨了几句，又看了白玉堂一眼，也走了。

　　白玉堂耳力好，在亭中便听清了嬷嬷的话，看着知烟飞快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喃喃道：“猫儿，这小家伙的眉眼倒真是长得有几分像你少年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