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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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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琪是个95年出生的北京萌妹子,今年18岁,经过多年国民教育制度的洗礼,正处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知识储备巅峰期。刚参加完高考的她,背得了新概念,解得开微积分,掰得出相对论,拉得好小提琴,正准备放松放松,迎接“由你玩四年”(University)的幸福大学生活。
暑期闲来无事,齐琪便由闺蜜介绍,在大名鼎鼎的晋江网上,下了一堆古言来看。
她平日里就喜欢一边上课一边吐槽,现在看书也是一样。她一边欢乐地看文,一边毒舌地吐槽:“啊?为什么表妹都要做妾?这明明是羞辱自家亲戚!”
“啊?为什么报恩的办法是将恩人的女儿娶为妾室?这是报恩还是报仇?”
“啊?为什么一个古代闺秀,嫁人后就要给丈夫塞各种房里人以示贤惠?自己没怀孕要塞,因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怀孕了也要塞,因为孕期不能服侍老公了,老公不能闲着。就算她不塞,也有各种婆婆贵妇之类的角色要往他老公房里塞人?总而言之,就是千方百计找尽理由必须往男人房里塞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神经病节奏?为什么男人就不能洁身自好修身养性?”
“啊?为什么大家闺秀的一块帕子一件肚兜一支头钗被猥琐男捡了说有私情,这闺秀就得嫁给他?大家闺秀还不如一条帕子值钱么?掉几样东西而已,老子哪年不掉几样东西,这都要嫁,嫁得过来么?”
看了宅斗,她又看宫斗。
“啊?为什么那么多女人分一个男人还要追求真爱?对着根公用棍子追求真爱!”
“啊?为什么皇帝明明真爱一个妃子,却为了避免她成为后宫公敌,就要打压她冷淡她,把她搞进冷宫,再去宠爱另一个妃子?这真爱明明不如宠爱实惠好吧?”
“啊?为什么皇帝要为了朝廷的和谐,勉强自己去睡不喜欢的将军或者大臣的女儿,还给她巨大的权力让她可以迫害女主角?这是唯我独尊的皇帝还是可怜兮兮的鸭子?”
看了十几本古言后,有一天她昏头昏脑地进入梦乡,忽然梦见一名美丽的古装女子找她谈心。
古装美女面容冷肃地问:“听说你对我很有意见?”
“呃,没有啊,我干嘛要对美女有意见?你是谁啊?”齐琪花痴地看着那美女身上美轮美奂的衣服和首饰。
古装美女冷冷地回答:“我是晋江古言大神!”
“哦哦,那只是吐槽,吐槽而已,不是真的对您有意见,您别见怪哈!”齐琪狗腿地笑道。
“既然你不是真地对我有意见……”晋江古言大神不为所动,“现在给你一个穿越的机会,你愿意去哪本书里当女主角?”
“哪本都不愿意啊喂,我不喜欢被关在大宅门里或者关在皇宫里好吗?”齐琪说,“我喜欢四处旅游,还喜欢看各种类型的帅哥。而且我刚刚高考完,虽然分数还没下来,但自我感觉还挺好,正想报个清华的好专业,学一身好本事,将来好当白富美呢!”
“这么挑剔……这么花痴……还这么追求上进……”晋江古言大神一边评论一边撇嘴,一边哗哗地翻着手中的大账簿,忽然在其中一页停住,说,“就是这本了!你可以种田发财、可以练功升级、可以打boss掉装备、可以换地图旅游、可以花痴各种帅哥——其中最顶级的高富帅男神就有七个,怎么样,满意了吗?”
“这个小说脚本听起来还行,不过我怎么没看过?”齐琪疑惑地问,“集齐七个男神可以称霸天下咩?”
“还行,那就是同意了!”古言大神不由分说地拿毛笔在那簿子上画了个勾,“你可以穿越了!”
齐琪只觉得自己突然之间脑袋有点沉,正在昏昏沉沉之间,却听见古言大神的声音袅袅传来:“提醒一下,你选择的是HARD模式——你没钱会有人逼你,你有钱会有人坑你,你爱的人可能会欺骗你,爱你的人可能会利用你,你经常遇到各种坑爹的处境,必须从绝望中寻找希望,然后可能又要面临下一个绝望。还有,这个穿越游戏不能存盘,不能重来,不能穿回到现代。死了就是死了,死了你就是高冷文里的万年女配。只有当一只打不死的小强,承受住重重挑战的折磨,才能爬上金榜,得到美好结局!准备好跟坑爹的命运战斗吧,加油哦!”
齐琪惨叫一声:“不要啊!”忽然间一觉醒来,发现身边已换了人间。
明白自己穿了的时候,齐琪不由得长叹一声:“果然坑爹啊!”
那天,她睡醒在一个四处漏风的窝棚里。
窝棚里四壁皆空。齐琪虽然找不到镜子看看自己的尊容,但摸摸咕咕叫的肚子,瞅瞅瘦如柴的手脚,揉揉没发育的胸脯,也知道这回不是身穿是魂穿,带不来抗生素胶囊和太阳能笔记本那样的bug型金手指道具。
窝棚外天昏地暗。晋江的穿越女们不说穿个朱门绣户玩宅斗,至少也要山青水秀玩种田,自己居然穿了个沙尘暴的所在?Oh,My God,玩穿越玩了个hard模式,这是美女玩的么?是铁血种马文玩的吧?
齐琪按捺住胸中的愤愤不平之气,双手握拳,拇指向下,冲着贼老天比了个鄙视的手势,这才施施然慢吞吞从草席子上爬起来。也没办法不慢,她早就饿得腿软手软没有力气了。
晃晃荡荡的柴门一碰就开,被屋外大风吹到棚子壁上,咣当咣当响得厉害。齐琪举手齐眉,略略挡住些风沙,好向外张望。门外尽是些低矮的窝棚,看来这是个贫民区。稍远处是黑乎乎的城墙,被风沙罩着,边缘有些模糊。
窝棚之间的土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外面风沙肆虐、天色昏黄,也不知是日是夜。为了不被饿死,身穿全天然面料、凹出百结鸠衣造型的齐琪,只能步出自个的柴门,去敲相邻窝棚的另一个柴门。
“有人吗?有人吗?”齐琪一边敲门一边喊,一边“呸”的吐出一口钻进嘴巴里来的黄沙。
“鬼叫什么!”过得半晌,才有一个蓬头垢面满面虬髯的大汉开了门,见了齐琪,不耐烦地骂道,“臭小子,又来讨吃的?老子卖命挣来那点吃的,喂自家儿子都喂不饱!你要是饿了,乔老大那里报个名去,管吃管住,不比在这里东一家西一家讨吃的来得爽利?”
虽然挨了骂,齐琪倒是放下一点心,这大汉说话虽带着西北土味儿,却都能听懂,看来没穿到听说有障碍的古汉语时代。语文老师曾说过,闽南话依稀有古汉语风味,古人说的汉语没准就是闽南话的腔调。齐琪早几年暑假曾经去福建旅游过,闽南方言她可是一个字都听不懂。但是,乔老大是谁?为什么管吃住?
“爹!”一个浓眉大眼的半大小子走过来,晃着大汉的手,说,“阿琪才十二,去了乔老大那里,只怕不能活着出来。”
阿琪?难道是个同名穿?这样倒也方便,只是阿琪阿琪的,像是在打喷嚏。
十二?太萝莉了……怪不得感觉自个的视界矮了许多。
乔老大那里不容易活着出来……难道那里是古装版的黑砖窑?
齐琪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暗恨这个躯体原先的主人怎么一点记忆也没留下,导致自己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她不敢露出这个躯体已经换了魂的底细,只好可怜巴巴地看着那对父子,含含糊糊叫了声:“大叔,我饿!”
那大汉看着一副凶相,听了这话倒是神情一软,侧身让出大门来,放了齐琪进屋。三人盘膝坐下,狭小的棚屋立即显得满满当当。
屋里乌漆麻黑,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事,只摊着一块木板当床,上头是一团糟烂的铺盖卷儿,床边有两只豁了口的大陶碗。半大小子拿了其中一只碗递给她,碗里还有一团纠结的野菜和几粒细黄的小米一样的东西。齐琪是全家呵护、娇生惯养的独生女,以前从来没吃过这么糟糕的食物,但这个身体早就饿得透透的,也计较不了那么多,伸手就抓了菜团往嘴里塞,三口两口就落了肚,什么滋味都没来得及辨出来,倒是感觉肚子里更饿得慌。
以后得为生存奋斗了!这种风沙地儿,种田是别想了,估计产量不行;打工么,自己还太小,黑砖窑什么的,进得去出不来。不知道城里的工商业如何,自己好歹能识字会算数,做个店里的小学徒总是能胜任的吧?等长大一点,再攒点钱,这里看天气大约是西北,沙子多,没准能拿沙子烧点玻璃出来,成长为一代富豪?
齐琪正算计着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忽听大汉问她:“阿琪,你娘的头七也过了,你一个半大小子,没人照管也是不好。你可还记得家里有什么亲戚可以投奔的?”
齐琪茫然地摇头。
大汉叹了口气:“要是有靠得住的亲戚,你娘也不会就那么去了。你们娘俩搬到这里一年多,受了多少气?这世道,孤儿寡母,受欺啊!”
好嘛,原来自己是从单亲家庭的孩子变成了孤儿……真是典型的投胎没投好,天生穷二代啊!齐琪听了这个噩耗,简直恨不得捶墙。唯一可堪告慰自个的是,由于自家根基浅,才来这个棚户区一年多,自己又因年纪幼小营养不良毫无发育迹象,似乎被邻里当做了小子。在这个毫无现代文明迹象貌似古代的地方,当小子总比当小姑娘要方便一点。
当时的齐琪还不知道一个道理:比可继承资产为零更糟糕的是,继承到一笔还不清的债务。
事实上,这个道理,她很快就亲身体验到了。
齐琪猫在邻居家的窝棚里,经过大约一个时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终于弄清楚大汉父子姓党,因为大汉说过一回“我们老党家”;又搞明白自家果然姓齐,因为半大小子提到一回“齐姨”;还知晓了穿来的大约是个异世界平行时空,因为党家父子提了“沙州城”又说“我大楚”——根据齐琪记忆中的知识储备,历史上的各种楚国似乎都偏处南方,没有一个将疆域扩展到大西北的,就算昙花一现的楚霸王项羽,也是烧过关中的咸阳就匆匆退出,没把僻处西北的沙漠地带纳入过治下版图。
外边的风沙吹刮声渐渐息了,天光复亮,从各种缝缝里透进了窝棚。不久外面人声渐起,热闹了起来。
齐琪在邻家正抓紧时间想弄更多情报的时候,忽听得有人在窝棚外头大喝:“齐家小儿哪去了?快快滚出来,他娘还欠我们王家十两银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