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后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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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苏陌哥，你别再喝了啦。”
我朦胧着双眼在一片昏暗的灯光下看着一脸焦急的裴裕，伸出有些无力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呵呵，小鬼，不会喝酒可不行啊，你也来喝点，来！”
“说什么呢。不是只比我大几岁而已吗，而且喝了两杯酒就醉倒的人没资格说那种话啦。”裴裕皱着眉头把我拉起来，“回家吧，真是的。平常要照顾你的起居就算了，现在还要负责醉鬼的安顿，我这个编辑当的也太惨了一点吧……”
我摇摇晃晃地靠在裴裕身上，被他架着走出酒吧，冬季夜晚的寒风吹过我的脸颊，像是刀子一样刺进我的眼球。
我顺着裴裕的肩膀滑下来，蹲在地上。
“又怎么了，快点站起来走啦，还是说你想吐？”
裴裕拉着我的胳膊，想要把我拉起来，我抬头看着他，灯光下他的身形和某个混蛋渐渐重合。
裴裕不知为何停下了动作，我能感受到他僵住的指尖：“苏陌哥，你……哭了？喂，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又是跑来买醉，又是这样……你、你别哭了啊。”
他慌慌张张地蹲下来，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有一片冰冷的水渍。我躲开裴裕伸过来的手，把头埋进膝间。
“喜欢他……怎么办，好喜欢……”
那天在学校和戚任分开以后，我就像是丧家犬一样，立刻会旅店退了房，离开了那个小镇。
从那天起，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多天的时间。
可是我的脑海里，不断想起他的样子，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都鲜明依旧。
明明只是见了一次面而已，可被我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和那个人有关的感情的种子却突然抽出了细芽。
但是怎么办呢，我知道这份感情不管出现多少次，不管有着怎样得见天日的期盼，最终也只会被扼杀而已。
那个人，是我的冻土。
可即使如此，我仍是——
“仍是喜欢着他啊。”
*
我看着电话，在思索是要把电池扣掉，还是直接换个号比较好。
它还在响个不停。
自从那天喝醉后，被裴裕听到我说奇怪的话，这家伙就突然变了个样子，以前骗他帮我干家务，即使很认真的在做，也会在我耳边抱怨来着。现在根本不需要我说什么，都会把一些简单的清理工作做好，而且一日三餐打电话问我有没有按时吃饭，睡觉会不会准时之类的。
明明才大学刚毕业吧，这种老妈子的性格也太夸张了。
简直是把我当做了易碎品一样对待，虽然很感激他，但是有时候也会觉得有些困扰的啊。失恋这种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被裴裕这么小心翼翼地照顾，反而让我有一种再也走不出来的错觉。
电话响了有一分钟，对方终于挂掉了。我刚想呼出一口气，结果敲门声紧接着就响了起来。
“……”
啊啊，那家伙——饶了我吧真是的！
我气冲冲地跑去看门，决定要是他又给我带什么蛋糕、点心之类的东西，就把门狠狠地摔在他的鼻子上。
“裴裕，再这样的话，我就判定你是在戏弄我了呦，绝对会生气给你……哎？！”
门外面站着的，那个男人是我绝对想不到的家伙。
“——戚任？！”
戚任看上去好像很累的样子，一边喘着气一边皱着眉头：“真是的，终于找到你了。赶紧让我进去啦，我快冻死了。”
“哎？什么？”
因为冲击太大的缘故，一直到戚任自顾自话地走进来，我才反应过来。
“喂！谁叫你进来了啊……不对，在这之前，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
戚任毫不客气地坐到沙发上，用力搓了搓手：“你不是和程青还有联系的吗？我只要问他就好啦。谁知道他居然和我说错地址，害我一个楼一个楼地问过来，冷死了。”
“……活该，谁让你要找过来。”
我这么说着，还是起身去倒了杯热水回来。
“啊，好暖和。”戚任接过去，把杯子贴在脸上。
我坐到他的对面，问道：“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上次……上次我们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吧。”
“根本就没有哦。”
戚任把水杯放下，表情变得很严肃地看着我：“我根本没说什么，你就自说自话地跑掉了不是吗？”
他的话让我想起了当时自己的狼狈，本来因为太过突然而一直压制着没有浮上来的紧张顿时弥漫开来，让我手足无措：“我……没有逃跑，只是有急事所以提前走了。”
“没关系。”戚任站起身，走到我面前蹲下，他的视线和我的视线粘合到了一处。我受惊地移开目光，听见戚任说道：“没关系，反正我也会找到你。我……一直很想你。”
他伸出手搂住的我腰，将头靠在我的肩上。下巴抵在肩窝带来的钝痛一直蔓延到心中。
那疼痛，让我的思维也变得迟缓：“你说……什……么？”
“我好想你，十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思念你。那天我不止是想要和你道歉，其实我更想要对你说的是……小陌，我爱你。我一直对你……唔！”
我像是逃离洪水猛兽一般，使劲地推开了他。
“戚任，开这种玩笑是不是很有趣？戏弄我是不是很有趣？你就这么讨厌我，甚至追到这里来羞辱我？”
我揪紧了胸口的衣服，从心脏蔓延向四肢百骸的痛苦几乎让我无法呼吸。
为什么？
难道我要为了十年前的告白而背负一辈子的折磨吗？
明明只是喜欢你而已，就这么罪无可赦？
“小陌……”
“不要……叫我的名字。”
“小陌……”戚任站起来紧紧搂住我，“小陌，我没有想要让你觉得痛苦，我也根本不想羞辱你。被羞辱的，是曾经伤害了你的我。”
“什——么？”
“那天你向我告白的时候，我说了混账话，真是对不起。因为实在是太突然了，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然后……你突然就转学……我一开始还松了一口气，可是自从你离开我以后，我每天想到的都是我说了那句话以后你哭泣的表情。”
他看着我眼睛说：“我喜欢你，在我也不知道的时候，这份感情与日俱增。但是一想到自己曾经那样伤害你以后，我甚至不敢见你一面，一直逃避到现在。我是个胆小又自私的混蛋。但是这个混蛋，一直以来都爱着你。”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我可以花一辈子的时间让你相信，只要你还愿意见到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你在说什么？”我皱眉。
“其实我已经辞职了，之前从镇上回来以后我就去办了辞职手续，这几天一直在这边找工作，不过现在也已经安顿下来了，就在这附近的一家私立医院里。”
戚任一脸笑意地看着我，这画面让我以为自己好像在做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你这样简直是胡来。”心跳得简直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我不自然地扭过头去。
说什么喜欢我，这种事我根本没法相信，用那张脸、那个表情看着我不觉得太犯规了吗？
“为了你的话，更加胡来的事我也可以做哦。”
戚任的头跟着一起歪到我左边来，又一次闯进我的视线。
“呜……”
心跳声太大了，会不会被这家伙听出来啊？
正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裴裕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来：“苏陌哥，我买了蛋糕来哦。”
——糟糕，忘记关门了！
我慌慌张张地推开戚任，但是裴裕已经自己走了进来。
额，我该怎么解释关于戚任的事呢？
这样烦恼的我抬起头来，结果看到的是他们二人相互对视的样子。
“……？”
“这个男人是谁？”
他们一起把视线转向我问道。
奇怪，总觉得杀气腾腾啊，这两个家伙。
*
自打那天戚任跑来我家对我告白以后，他便在这个小区租了房子住下来，然后就这样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
老实说我觉得他的那间房子租的有够亏的，明明一天到晚都呆在我这里，有时候还要死皮赖脸地借住下来，那间房子大部分的时候不是都只是作为仓库而存在吗？
但是即使对他说不要来的这么频繁，戚任也只会笑眯眯地说“我想你啊”，然后我就会完全败下阵来。
唉，真是的。一直提醒自己在他面前不要那么轻易的动摇，但是喜欢的心情根本不受控制。我现在唯一保有的底线就只剩下绝不要再一次对他说喜欢这一点了，想想可真是让人不甘。
“喂。那家伙干嘛总是过来啊？”
我正在厨房里切蛋糕，戚任突然趴在了我的身上，把我吓了一跳……这个混蛋！
我拿着刀对准他那张帅到让人不爽的脸上：“没看见我正在切东西吗？还是你希望我把你切成片？”
“对、对不起，把刀放好啦！”戚任高举双手，从我身边让开，靠到一边的墙上，语气还是有些焦躁：“那小子肯定对你有企图，你不要总是和他走得那么近啊。”
我看向客厅，裴裕正脊背挺直地坐在那里看电视。
我一面把蛋糕装盘一面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是同性恋吗？别说这么幼稚的话，那是我的编辑耶。”
戚任鼓起腮帮子：“如果对象是你的话，男人我也需要防备好吗？”
明明长着一张帅气的脸，做出这种表情真是……意外的可爱。
我忍不住笑起来，拍了拍戚任的头，把盘子塞给他：“知道了知道了，快点把蛋糕拿到客厅去，我要洗手。”
戚任听话地走出去，我擦干净手上的水珠，也要出去，窗外突然吹进来一阵凉风，我扭过头去，一片嫩绿的叶子擦过我的脸颊，慢悠悠地飘落到地上。
——春天，已经来了呀。
*
裴裕这一回来，并没有坐太久，吃完了蛋糕他就起身要告辞。
“不再多坐一会儿吗？”我问他。
“不了，今天还有事要做。”裴裕摇了摇头，但是走到门口他又看向我，“能和你说些话吗，单独的？”
“哈？”
最先回应的，是戚任不耐烦的单音。我瞪了他一眼，起身跟着裴裕下了楼。
“有什么事啊，还要下来说？”
裴裕转过头看着我，老实说，我还从没有见过他摆出这么郑重的表情。
这样一来，我的心里倒是真有些打鼓，戚任不会是说中了吧？
“你现在幸福吗？”
“哎？”
裴裕说出口的话让我一愣。
“一定很幸福吧？苏陌哥新交的稿子我已经看过了，字里行间充斥着让阅读者心里也跟着柔软的幸福感呢，和以前的风格完全不同。那个人在身边，让你这么开心吗？”
“……有这么明显吗？”
“恩。所以我……不，你以后也要这么幸福才行呀。”裴裕露出很微妙的笑容，我来不及分辨那其中的含义，就被他下一句话打击到了。“因为最近完全没有拖稿的现象了，甚至还超额开了新篇，我这个做编辑总算可以不用顾虑会不会因为催你稿子催到掉头发了。”
这家伙真的是裴裕吗？完全变坏了啊！
*
等到天气更温暖的时候，戚任突然请了假，说要和我去旅游。
被他死皮赖脸地缠了一天，我只好收拾行李被他拉到了汽车站。
结果——
“结果你说的旅游就是来这里吗？真是的，害我还期待了一下子。”
戚任带我来的，正是我们重逢的小镇。
“你现在也不用急着失望啦。”
戚任拖着我搭上出租，一路到了高中学校。
“干吗？”
我完全不明所以，被戚任拉下了车，又被他拉进了学校。那个看门的大爷居然还认识他，真是诡异的好人缘。
“我想让你看的就是这个。”戚任一直把我带到教学楼一边的停车棚，“我和门卫打过招呼，如果这棵树开花的话，就联系我。我一直想和你一起再一次看看它，小陌。”
“……”
是的。
那棵桃树开花了，就在我眼前，时隔十年之久的，又一次盛开。
因为太美了，让我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喜欢你，苏陌。”
在盛放的桃树下，戚任看着我说。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听到了时光潺潺流动的声音，眼前的男人和年少时的那个他相互交错。
原来流年从未曾苛待于我……
那些年少时的伤痛一直都等待着、等待着愈合。而现在，我……也许我是幸福的。
戚任见我久久没有说话，表情变得有些黯淡。但他还是笑着说：“我爱你，你要怎样答复我？回应我还是拒绝我？就像是那时的我一样，狠狠地拒绝我。拒绝我也没关系，小陌。毕竟我……”
“我不会回应你。”
这句话变成切实的声音从我的嘴里说出来，让戚任一下子惨白了脸色。
我毫不动摇地继续说：“你不是说要用一辈子的时间让我来确认你爱我吗？那就一直在我身边，直到一辈子为止，到了那个时候，我就答应你。”
“小陌！”戚任愣了一下，然后露出溢满了喜悦的笑脸……切，这笑容也太难看了……
“不仅仅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一直到永远，我都会陪着你！”
“唔……知道啦知道啦。”
“那我可以搬去你家住吗？我要一直陪在你身边嘛。”
“……如果你交租金的话。”
…………
……
长达十年的冻土也会有融化的一天，在万物苏醒的春天，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会重新长出嫩芽吧。
【FIN】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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