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21.死人骨 ...
-
河叫流沙河。
云蓉坐在河边脸色煞白,脑子里无数个沙师弟戴着馒头脖圈儿在蹦来跳去。好不容易捉上来的鱼被扔到一边,比较年轻的三个人坐在河边还惊魂未定。最不受干扰的反而是云修和那匹马,那马嗅了嗅那根白骨就喷着响鼻去河边饮水去了,那人嗅了嗅棍子上串着的鱼,从怀里掏出一包食盐撒了上去。瞥见三人青白的脸色,转了手里的烤鱼摸着山羊胡道:“农家养鱼都是用大粪,这样长出来的鱼才又肥又大。这肉不知道要比粪干净多少。”
云蓉本来缓过了一些,被他的“大粪论”又给恶心到了。转念想想,自己刚穿过来的时候不是带着弟弟计划着吃老鼠吗?虽然没有成功,只不过是因为没有捉到。若是捉到了,云蓉觉得当时自己肯定就吃了。要说那老鼠,肯定比吃大粪的鱼还要脏上无数倍。
本来这样想着是要缓解一下自己的心情,结果没想到越想越恶心,最后干脆翻身趴在地上干呕。小身板儿一抽一抽的,从谢远的角度看过去实在是有些可怜。
谢远捏了一撮泥沙砸过去,云蓉终于在他的骚扰下止了吐。只不过不敢想,一想就犯恶心。尸骨尸骨,她见过的尸骨不是学校标本室里被福尔马林泡着的肢体,就是教室里一堆雪白干净的死人骨头,哪里有这样半腐烂不腐烂,又被鱼虫吃的惨不忍睹的尸骨?
“怎么办?”云蓉抬手想擦额头,想起这手方才就在泡着尸骨的河水里泡过,又摸过吃了死人肉的鱼,干呕一声又放了下去。
云修干掉了两串小鱼,见三个人纠结,折了草根剔着牙冲谢远道:“谢大公子准备怎么办?不办我们就继续赶路了。”
谢远长长呼口气,苦着脸爬上马车找了一件穿旧的外衫铺在地上,咬咬牙将那骨头放了上去,接着挽了裤腿又下了河。谢安对自家少爷无限崇拜,站在岸边咬着袖子泪眼汪汪地拍马屁,“少爷小心点,别扎着脚。少爷真厉害,老爷若是知道了必定很欣慰。”
谢远在河里捞了半天,在发现大臂骨的地方顺着泥沙往下挖,意料之中,骨架还是完整的。其他的骨头已经腐化后被鱼虫吃的很干净,只第一次捞上来的大臂,想来是就着身体侧躺的姿势埋在泥沙下,刚因为流水的冲刷冲上来,给鱼虫们又开了一次大餐。谢远忍着恶心把能摸到的骨头都给捞出来扔到外衫上,一路狂奔到马车边翻出皂角洗了手臂和腿。咬着牙将东西一裹,扔到了马车下的木托里。
云蓉喝了口浓茶感叹,“真正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谢远裹着被子哆嗦,“任泉也这么说。”
话音刚落就被一口浓茶喷到。云蓉这口茶喷的实在是均匀,一张脸没有一处落下。谢远僵在那里缓缓睁开眼,云蓉颠儿颠儿的靠过去,满怀负罪感的抓着袖子给他擦脸,嘴里道:“不是故意的,绝对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你那个朋友叫任泉呢?”
谢远眼珠子动了动问:“任泉是谁?”
“一个特别有才华的师爷,长得很帅,懂医术,性格好,心思缜密,迷倒不少年轻少女和中年大妈。”
谢远想着自己那个朋友,可不就是云蓉嘴里的性格好,心思缜密,还迷倒不少年轻少女。唯一不一样的是一个是师爷一个是参将。不过参将更有前途,早晚能做到将军。自家那个小妹还没及笄就被迷得五迷三道的,每天五句话里三句少不了“泉哥哥”。想那任泉每次一回城,都能吸引满城男女老少去围观,实在是可恨。
谢远瞄眼前还在认真给他擦脸的人,不知道为何面上就有点热。咳了一声问,“你不是也喜欢任泉?”
“嗯嗯嗯。”云蓉点头,她确实也挺喜欢任泉塑造的“公孙策”,很干净,很帅气。
谢远打开她的手,将被子往头上一蒙,准备睡觉。靠之,两条腿都要被冻掉了,小荣子竟然喜欢任泉??任泉名声远播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山沟沟里出来的人都会喜欢他!!怎不让人扼腕!!谢远想着每每自家老爹揪着他耳朵说——你要是有任泉三分……
“哈!”谢远腿起拳落,将一张被子踢得装上马车顶,有落在他身上堪堪将人盖住。云蓉眨巴眨巴眼看着一旁又犯病的轻度精神病患者,拽过来被子一角把自己的脚伸了进去。那什么,她也困了。
马车外云修依旧盘着腿儿袖着手眯着眼睛迎风而坐,一旁的谢安看的心惊胆颤,生怕这位新认的师傅一不小心掉下去丧生马蹄。被瞟得次数多了,云修终于睁开贵眼看过去,悠哉哉的来了一句,“心静自然凉。”说完忽觉这话不对,自己先愣了一下。然而徒弟面前不管怎样都要保持绝对权威,只见云修山羊须抖了抖,闭上眼继续高端大气。
“……”谢安搓搓冻得发麻的手,不知道这位师傅说这句话有什么深意,他现在已经很凉了。很凉很凉。
流沙河沿着一条官道直到下一座城。一行人走到城门口时已经是傍晚十分,除了几个放养牲口刚回城的农户,少有行人。
本来不过初冬,几人行至城门口谢远递出文书准备带着尸骨进城的时候,天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云蓉本来极喜欢雪,每年冬天盼天盼地的等着能有一场雪出现,哪怕是化雪的时候冻的哆哆嗦嗦。这场雪却让云蓉高兴不起来。
自身有穿越的经历,便开始相信“人在做天在看”的俗语。云蓉下巴放在车窗上,眯着眼睛等着雪片落在自己眼睫上,一面在心里思索自己有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省得到时候死了真的下十八层地狱受苦。思前想后,得出“云蓉乃一至情至性之人”的结论,终于吁了口气。
江州知州秦大人并不像前面两个知县那般热情,但最少没有把人赶出去。江州离蕲州相去十万八千里,且不说江州知州和谢远的爹扯不上一点关系,况且谢远在长者眼中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为官年数越多,约莫就会越有一种权威不容被侵犯的威严,将要被一个小年轻在中间指手画脚,指定心里会不舒服,不被热情招待也在意料之中。
说也奇怪,入城时那场雪也只下了片刻,待几个人被领进一处偏院便也停了。谢远先前提议让知州大人查一下城中失踪人口,被选择性无视了,如今在寒冷的房间里袖着手望着屋顶横梁眼神呆滞。
房间就两间,秦大人说衙门房间不多,云蓉说有房间就可以。秦大人说还有一间房,云蓉说你看我们四个人。秦大人说都是男人,云蓉说那也得分个主仆,咱也是知州府出来的,咱家老爷在朝中做过官,后来年纪大了才选择回了地方。于是秦大人给了两间房。后来云蓉才知道,府衙确实没有房,还是其中一个衙役搬到另一间去,才有这么两间。显然,秦大人也并不乐意带他们住到秦府去。
谢远还在抬头望房梁,方才搬出去的衙役又搬了一床棉被过来道:“凑合着盖,这是兄弟们腾出来的。”
云蓉看着那床不知道盖了多久,边边角角已经变了色的棉被,笑着说:“谢谢这位大哥了。”
“夜里有点冷,你们俩挤挤应该能暖和点。”衙役刘户搓着手哈气,“衙门里还有些木头,你们可以自己劈了拿来烤火。”说罢顺手还从门后踢出来一个基本已经掉了底儿的搪瓷盆,被火烧得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热心的刘户给云蓉指了指柴火堆的位置,缩着脖子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云蓉去隔壁喊谢安换房,谢安鼻尖冒汗地推门出来说,“我今天还有很多医书没背,你不要打扰我。”
“你去找你家少爷睡。”
“那不行,我还要和师父探讨医术。”
云蓉还要开口,谢安不耐道:“去抱点儿柴火过来,唉呀这天,冻死人了。”
房门在面前被拍上,云蓉听见谢安说:“师父,柴一会儿就来了。”
“嗯,好徒儿,过来让为师再扎两针。”
“师父你可下手轻点儿,刚才那几针差点要了徒弟小命。”
“……”云蓉听着里面对话,果断调头抱柴去了。相较之下,还是谢远这厮更正常一些。
云蓉无怨无悔地劈柴,无怨无悔地给云修老头子送了柴,无怨无悔地又抱着余下的回了房间。等到把火生起来,谢远还站在那里看着房梁。云蓉站在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往房梁上看,确实没有看见有什么吊死的鬼魂,搜寻了半天不过看见一只吊在空中的蜘蛛。
从包裹里翻出途中买的甘薯和花生,放在火盆一边慢慢烤着,又出去端了热水洗了手脸,顺道想了一下热水袋的制作方法,奈何成本太高只能作罢。
等花生差不多烤焦了,也有了一些炭灰落下来,云蓉捧了捧干土把甘薯埋到火下,刚剥开花生准备吃,一只手已经快一步伸过来。谢远已经思索完毕,坐在云蓉身边咯嘣嘣吃了花生,拍拍手道:“这个案子如果能找出死者,应该很简单。”
“怎么说?”
“之前我爹判过不少杀人抛尸的案子,原因不过贪、欲两种。这事谁都不知晓,凶手在明我们在暗,咱们若能知道死者身份,再暗中调查,肯定能成功。”
“你方才就是在想这个?”
“不。”谢远叹口气,“我在想一件大事。”
默了片刻又补充说:“为什么我爹对我那嘴碎又话痨的娘死心塌地呢?”不是他不孝,实在是新一封的家书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都关照了一遍。谢远想着在家的时候自己的娘也是这般事无巨细,又想着自己那爹麻利的性子,忽然觉得缘分真是一件可怕又神奇的东西。
云蓉扭头看望着火苗似乎又陷入沉思的人,嘴角抽了抽,很为他放弃治疗感到悲哀。胸脯有点胀痛,云蓉悄悄恩了恩自己的小馒头,也为自己悲哀起来。自从喝了云修调理身体的药,皮肤明显好了,青黄的颜色说褪就褪了,来例假肚子也不疼了,问题是小胸脯子也开始蹭蹭蹭的往大了长了。她才不会傻到用布缠起来阻止生长,毕竟才华千万抵不上胸脯四两,这都是资本。好在现在寒冬穿的也多,她外面的棉马甲又故意敞着,便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不过等天气热起来,还能藏到什么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