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当户对好事近》悠若清风

2、02.逃离深谷

　　本来想着先找到这身体的母亲，帮着收敛尸骨，按照当时来人的方向走了很久也没找到。冲着面前的山磕了头，又摁着云舟磕了三下，起身沿着山脚往另一边走。一路走出去很远，云蓉才明白云舟所说的出不去是什么意思。说白了，这村子就是四面环山的一处山谷。她可不相信这里的人就是靠一群猴子进化来的，肯定会有出口，很多年以前有一群人进来这里避世，然后由于天然或者人为的原因堵上了出口。这身体的娘偷偷跑了出去，在外面过生活。后来可能遭了难，又回了谷，才有了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云蓉脑子转的飞快，视线在面前陡峭的山壁上绕来绕去，想法还没成形就听见云舟说：“姐，俺饿勒。”
　　黏上胡子马上就可以变成福尔摩斯的云蓉瞬间被打回现实，长长吁了口气坐在地上，低声说：“姐也饿了。”

　　别人都是带着美食穿越，特别是后来的穿越者牛叉到还能携带随身空间，要什么有什么。最不济也能穿越成富家丫头或富足的农家小姑娘，吃喝不愁。她怎么穿过来就饿得两眼昏花，到了捉老鼠的地步呢？唉，好饿。

　　云蓉仰头叹：“老天，我救了那么多产妇，好吧，其实才十几个。可多少也是救，您却要饿死我。当初买烤鸭，买一只扔半只，真是有罪。如果您能再赐我一只鸡……”
　　话音未落，就看见天空一团可疑的物体直直冲着他们砸过来。云蓉拽起云舟往后躲，刚踉跄着退了一步，脚上一疼就被那团东西砸中。云蓉疼得呲牙咧嘴，倒是云舟，激动地抓起来那黑东西说：“姐，你会巫术？天神赐了我们一只山鸦。”

　　鸭？
　　云蓉看着那只瘦骨嶙峋的乌鸦很是无语，看来从上面走是不可能的了，连鸟都飞不出去，活活饿死在这里，他们两个人就更没可能了，只能沿着四周再想其他方法。

　　云蓉操着小刀去毛剖腹，云舟在一旁叨叨，“姐，肚子里的东西别扔，烧了也好吃。”
　　云蓉不理他，把自己认为能吃的取出来洗干净用削好的木棍串好，认为不能吃的肠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扔了。为了防止云舟再捡起来，还故意扔得高高的，挂在枯死的树上。不过一眨眼功夫，就有其他野鸦扑过来抢食，场面吓人。

　　乌鸦是云蓉烤的，比上次云舟烤的老鼠好多了，最起码没有焦黑。乌鸦不好吃，瘦得皮包骨头的乌鸦更不好吃，肉还有一股子酸味。云蓉吃了肝脏和脖子，忍耐地嚼碎了骨头咽下，其他的都给了孩子。不是她母性泛滥，实在是一个大人和小孩子抢吃的有点丢脸。想起这身体是因为抢一块窝窝头噎死的就各种郁闷。小男孩儿太瘦，个头又小，怎么看都像是幼儿园大班的娃娃，也不知道村里闹饥荒前有没有吃饱过。最近还情绪低落，动不动就说自己要死了，想必是饿惨了。
　　云舟把一只乌鸦吃得一丝肉都没剩，看来是没吃饱。尽管这样，还是留了两条肉虽然少但也勉强够塞牙缝的大腿，非得塞给云蓉吃。云蓉接过一个，让他把另一个吃了，自己那只用布包起来放进了包袱。下一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云舟把自己那个伸到她嘴边，“姐你也吃一口。以后要是饿了，姐还对着天神念咒。”
　　云蓉嘴角抽了抽，咬了一小口解释说：“姐这咒救命用的，只能念一次。”
　　方才还高高兴兴啃肉的云舟顿时满脸担忧，“那俺能再念一次不？”
　　“不知道，回头你可以试试。”
　　云舟小心地把自己那只吃了一半的乌鸦大腿递给云蓉，“这个也放起来，明天再吃。”
　　云蓉摸摸他的头，心里对这孩子又亲了一分。之前不扔下他是责任，如今便更多了两分喜欢。她那个年代姐姐家的孩子到了八岁还是个吃屎孩儿呢，放学回家就一头扎进电脑里打游戏，平时逛个商场见什么要什么，不买就哭，从没有想过爹妈那点死工资够不够他造的。

　　天色渐暗，云蓉失神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带着这个便宜弟弟赶紧找路离开这里。万一被村里的人发现了，再拿他们祭天，然后来个分肉而食可该怎么办？她可没有死去了就能穿回去的想法，既然现在是这副身体，那么一切苦都是这身体受的。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去，山谷里不时传来被四面山壁回荡得越发诡异的动物叫声。不远处的村落偶有几盏灯火，弱得基本可以忽略。云蓉从包袱里摸出粗陶小盆，把火堆里闪着红光的炭火都捡进去，用几根铁丝扎好绑在木棍上，挑着充当简易灯笼。

　　云蓉不奢望黑灯瞎火中能找到出路，但总得先找找看，不行的话也得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呆上一夜。虽然饥荒，保不定有什么猛兽出没呢。云舟装了一些碎木块在怀里，过上一会儿就往炭盆里丢上一块，保证火苗不太大也不太小，恰好能照亮两个人脚前的一片位置。

　　一直到朦胧的弯月挂到头顶，两个人也没找到所谓的出路。云舟明显又饿了，忍不住问：“姐，娘真的在外面等咱们？咋的没告诉你从哪里出去？”
　　“你饿了？”
　　“俺怕。”云舟瞧瞧抬眼看远处的山，一座座黑黝黝的像是猛兽。
　　“别怕，有姐呢。等出去以后姐挣钱，让云舟吃饱喝好，还要上学堂。”其他手艺没有，但当个接生婆应该还是可以的，最起码能衣食无忧吧。只不知道外面是不是也闹饥荒，那样的话谁还会生孩子？就是生也自己动手解决了。

　　云舟打了个哈欠，云蓉也跟着变得昏沉。还是身体太弱，瞌睡上来了，腿都不太愿意抬。越往前走，地势越低。看样子靠着山的地方起先是一个湖，或者是一条河，后来干掉了，才会留下这么个低洼大坑，还有一地明显被水冲刷过的圆石。

　　“这里之前是个湖？”
　　“死湖，没有鱼，边上也不长草，受诅咒了。族长不让下来玩，后来天神发怒，就干了。”云舟迷迷噔噔。
　　这样低的位置挺好，最起码村子里的人看不到这边的火光，就是看到，想必也会以为天神显灵。云蓉放心地往小桶里又扔了两块木头，火苗稍微大了些。方才迷迷糊糊的云舟突然脚步一顿，两眼放光的握紧手里的木棍瞪着前面。

　　云蓉心里一哆嗦，想着莫不是这坑里真有诅咒，小孩儿咋突然跟抽风了似的。云舟在她想这些的时候已经惊喜地冲了出去，嘴里嚷：“姐，有吃的勒！”
　　云舟走的很快，在一处石壁停下，贴上去听了听，冲云蓉逛招手，低声说：“姐，俺听见鸭子叫了。”

　　仔细听了听，没有鸭子叫，倒是有风声。云舟很兴奋，也许是之前那大半只乌鸦补充了体力。也不管里面有没有危险的东西，竟然把胳膊伸进一个洞里。云蓉吓得伸手去拽，云舟已经惊叫了一声说：“唉呀呀，跑了！”
　　这次云蓉听见了飞禽扑扇翅膀的声音，一面用手里的棍子捣那个洞口一面责备道：“什么洞你都敢伸胳膊，要是被咬了呢？”
　　“人最厉害，娘说了，没有东西敢欺负人。山谷里的动物都被村里人吃光了。”

　　这教育，是想让儿子变成无所畏惧的原始人吗？云蓉忽然就想起《疯狂原始人》里的小珊妹子，果然对世界无知也就无谓。如果没有工具，人是这世界上最弱小的东西，弱小到可以被蚂蚁杀死。

　　云蓉忍不住又叮嘱了几句，不明情况的洞里不能伸手，看到危险的动物一定要先躲开。话还没叮嘱完，云蓉自己先愣了。方才那个只能伸进胳膊的小洞口竟然被棍子捅大了，借着又燃起来的火光发现里面竟然比外面宽敞，火盆里火苗的摇摆方向说明自己刚才听见的风声确实是这里传来的，虽然不明显，但云蓉还是看到了希望。不管那头出口大小，肯定是和这边相通的。

　　“姐，进去捉鸭子呗，俺听见好几只在跑，够明天吃了。”云舟跃跃欲试。
　　“里面要是有蟒蛇呢，可不是闹着玩的。”
　　“鸭子都活着，肯定没蟒蛇。”云舟继续动手扒洞口，对前方的黑暗一点也不感到害怕，或者是饿的狠了，没什么比饥饿更难以忍受。

　　四周的声音忽然有点杂乱，云蓉慌忙把手里的炭盆塞到洞里，踮脚往外看，因为地势低，什么也看不到。也就是眨眼间的功夫，有火光慢慢近了，锣鼓声伴着人们的喧闹也越来越清晰。更靠近的地方，似乎还有汩汩水声。云蓉完全相信这谷里会随时发生任何意想不到的事情，再也顾不得许多，推着云舟爬进去，自己跟着进去，提起炭盆就往里爬。

　　洞里湿潮，外面的声音被放大传到她耳朵中。她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神婆说今天神泉涨水，快把贡品摆好。”
　　“死河下的泉眼干了半年，现在重新出水，真是天神开眼。”

　　云蓉心里一突，推推云舟的脚让她快爬。
　　“族长，这里有个洞。”
　　“河中神物住的地方，莫要乱动。”
　　有人惊叫，云蓉听见那人说：“里面有光！天神显灵！”

　　越往里洞穴越大，一刻钟后两个人基本可以站起来走路。身后的声音远去，两个人却再也没有抓活物做明日吃食的心思，牵着手一门心思的往前走。前面是一只野鸭带着一群小鸭子，玩命似的在前面跑。

　　云蓉不知道古代所谓的神婆倒底有多大能力，只希望她说的一点都不对，但水还是伴随着咕咕声响快速漫上来淹没脚踝。
　　前面一群野鸭已经改跑为游，云蓉不敢耽搁，多扔了几块木头在炭盆里，拉着云舟快速往前跑着。

　　不管怎样，云蓉有一句话没有说错，这世界上其实最脆弱的是人，即使是没有生命的东西，也能将他们杀死。水漫到大腿的时候云舟忍不住喘着气问：“姐，咱们会不会被淹死？”
　　“不会。”她可不会做第一个穿过来就被水淹死的穿越者。
　　云舟没再问，抓紧她的衣服跟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跑。水漫到云舟脖子她胸口的时候，云蓉已经开始感到绝望。炭盆溅了水，只留下一点烧着的炭，根本不足以保证他们快速前进的可视距离。云舟个头小，走到低洼的地方开始呛水，云蓉不得不分出一只手去扶着他。

　　云舟脚下又滑了一下，没顶在水里，云蓉下意识去扶，右手的炭盆扔到水里，仅有的一点火光消失不见。
　　呛咳声在山洞里回响，让人绝望。云蓉紧抿着嘴唇，干脆半抱着云舟借助石壁使力，勉强往前游了一段。惊慌中触到底，云蓉扑腾了半天站起身体，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水又退到了胸口。
　　“姐，俺怕。”云舟声音哆哆嗦嗦。
　　“不怕，水停了。”
　　水面上有蛇游过，只是黑暗中谁也看不到。他们现在恐惧的只有水，更何况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也好在这样，才没被水面的蛇，洞顶各种布满粘液的喜阴生物吓得直接晕死在水里。

　　再往前，云蓉明显感觉脚下的路有了往上的趋势，身体露出水面的部分也越来越多。云舟眼睛转来转去，抓紧云蓉的胳膊不敢发声。他怕说了什么话触怒天神，再来一场大水夺了他们性命。他的牙都掉了仨了，不敢再被天神惩罚。
　　两个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不知道多久，直到迎面的风越来越清晰才敢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