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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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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伯兀自叹气,和前面球场上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他比不得大伯赵羽田,能够穿梭于各个场合如鱼得水。他太谨慎,也有太多的顾忌。
或许这样的性格不适合当商人,却适合做一个闲人。宋子楠把赵氏企业交给他,也不知是否真的妥当?可是,一如宋子楠所说,赵氏企业是我爷爷一生的心血,不能就此湮灭。赵家人丁不算兴旺,左右想来,适合担此大任的人只有二伯。
我望向远处的宋子楠,正和旁边的几个老总有说有笑。再往远处望去,是碧水青山蓝天,无限阔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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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路上,宋子楠一直嘴角含笑,心情很好。
“和你二伯解开心结了?”他问我。
我有些错愕看着他,继而反应过来,道:“哪有这一说?原本就没有心结。”
“不恨赵家人了?”正是道路高峰期,宋子楠放慢了车速,漫不经心地问我。
“哪有恨?”我自嘲般地笑笑,“若是论恨,也该是他们恨我才对,毕竟是我——”讲到这里,我竟没有勇气再讲下去,扭过头,有些茫然地盯着车窗外看。
“小鱼——”宋子楠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我的左手。我复看着他,他眼中有太多我看不明的情愫。“小鱼,你要记住,所以的一切,都不关你的事。记住这一点,记住这一点,好吗?”
他紧握住我的手,用近乎恳切的目光询问我。我不敢答应,我的良心过不去那道坎,所以的一切,分明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不敢撇清,也不敢忘记。我的宋子楠,子楠,你教我如何能答应你的请求?
在几乎凝滞的对视中,我都快要哭出来了,咬紧双唇,进而用哽咽的语气,“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在做傻事,好吗?子楠,原谅我,我真的忘不掉。我的自责忘不掉,我的良心会不安。爷爷无法原谅我,我自己也无法原谅我自己。子楠,我想赎罪,尽我一生!”
终于忍不住,伏在宋子楠肩头痛苦。前尘往事,不能改写;我将永远背负着良心的枷锁。
我明白他的用心,可是,原谅我,我真的忘不掉,忘不掉!
自认为足够坚强。可是谁说,“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终究还是,拖累你分担我悲伤的重量。
“你看你,本来是有好事要告诉你来着,却弄得哭鼻子。”到家了,宋子楠细心地替我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用戏谑般地语气和我说话。
我红肿着眼睛,不答话。
“小鱼,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的记忆里,好么?你究竟还有自我执着到什么时候去呢?你想挽回,当然可以。过去的一切都成了既定的事实,我们好好地活在当下,好么?别再这样……”
我迟疑两秒,还是点点头。
“今天就好好休息吧,这个礼拜天,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我讶然,“这个礼拜?”
“嗯,下个礼拜天我要飞欧洲,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要呆上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我急忙问:“做什么?”虽然我知道我不该干涉那么多,可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宋子楠微笑看着我,摸摸我的头发,“好了,你先上楼。我去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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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川两岸是京都游客散步的好去处,全然没有人工的修葺,细小绿幽而凌乱的水草安静地生长着。散漫地生长在可以接触到水源的地方,是野生,却不会蔓延至铺了石板的步道上。
走在鸭川的堤岸上,岸边的绿叶婆娑撩人,鹭鸟在清澈的浅水中悠闲地觅食,徜徉来回踱步,细长的脖子,尖嘴时而在水中不停划拉着,寻找着食物……宁静而安逸,让人感觉时光在这一刻仿佛是静止的。
因为是周末,时间并不宽裕,宋子楠便带我来了这儿。
“喜欢吗?”宋子楠问我。
我仰着头粲然一笑,“喜欢。这里很安静,很适合散步。”
宋子楠徐徐说:“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当初还在想,小时候那样大大咧咧的一个女孩子,怎么长大了性子反倒变沉静了?”
“你知道我小时候?”我问。
他抬起手抚过我散落后颈的发丝,“木湖观邸我当初经常拜访,那时候你还小,极有可能是不太记得了。”
“我小的时候?”
“嗯。”他说,“每每去,都会见你和你二哥在嬉闹。”
“那就是说,你很早以前就认识我咯?”我眨巴眨巴眼,没想到宋子楠认识我竟先于我认识他。
宋子楠笑笑,算作是默认。
我有几丝恍惚,原来很早的时候他就认识我了?世间的事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小时候的日子那般单纯,谁会想到后来发生的这许多事呢?
低头欣赏溪水中间与近旁几乎乱生的杂草。我突然“咦”了一声,好奇问:“这种杂草,既然是野生,为什么长得如此整齐而不失层次美?你看,它们都不会蔓延长到步道上。”
宋子楠朝我低头的方向看了一眼,继而好笑道:“是有专人管理的。”
我笑道:“我还以为和神社的青苔一样,是自然生长成这样的呢!”宋子楠不在京都的那段时间,我经常会去神社,看人净手、参拜、祈愿,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做,安静地在那儿参看,心里也会清净许多。
“神社?”宋子楠偏头看我。“你经常去神社?”
我知道宋子楠如此询问我的用意,我一向是不信宗教的,何况,是日本的神道呢?也许,他是担心……“我陪朋友去的。”我撒了个小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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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道的尽头,是一片浅色樱花林,此时樱花尽谢,余下嶙峋的枯枝,上面有鲜绿的叶子长在生长;鸭川的两岸有沿河而立的餐厅,在日本俗称“纳凉床”,有音乐流出来,像轻轻的絮语,细水长流般的旋律仿若逆时针旋转落下的花瓣。曲调婉转动听,我一时听得入了神。
有身着素色和服的小男孩上前来,用生涩的英语问:“Sir,can you buy a painting horse?”宋子楠身量修长,五官深邃,估计是被误认成欧洲人了。我在一旁抿嘴笑,他不懂“painting horse”是什么,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
Painting horse,直译成中文即“绘马”,是日本一种传统的许愿木片。传闻,写上心愿挂在树上,如果树上挂着的木片越来越多,愿望就越能实现。一个人的心愿也许微不足道,不足以撼动神的出现,而集合起来却很有力量。
我指了指树上满满用红绳系了挂着的木片。
小男孩见宋子楠迟迟没有动静,还以为他不买,就掉头准备走掉。宋子楠小跑两步赶上小男孩,挑出两块木片,付了钱。
两块木片,一片心形,一片方形。我问:“买两个干嘛?许愿一个就够了。”
他不回我,径直走到旁边木屋的一个小柜台,借了支笔,像个小孩子一样一笔一划写得极为认真。等我走过去准备看他写了些什么时,他已经写完了。找了个人说要帮他把两块木片挂在最高的树枝上,付了丰厚的酬劳,那人欢天喜地地答应了。
“小孩子家气的东西你也信?”我揶揄地望着他。那人拿着绘马走远了,我没来得及看清宋子楠在木片上写了什么。
宋子楠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反问:“你不是信吗?”
……
一对情侣游客走过来,请我们帮他们拍一张合照。他们把背景选在那颗挂满绘马的樱花树下,互相双手环抱,深情对视,刹那定格。他们看拍下的照片,惊呼:“perfect!”
我淡淡一笑,道:“我学过一点摄影!”
他们看那几张拍下的照片,越看越喜欢。终于问我们,可否让他们也给我们拍一张。
我看了一眼宋子楠,怕他不情愿,刚准备委婉拒绝时——
宋子楠:“well,”说着,牵起我的手把我拉到树下,对着镜头……
他们连拍了好几张才停,微笑着说很漂亮。
相互聊了几句,我们才知道,那对情侣是跨国恋,女方是加拿大人,男方是西班牙人。女方今年才十五岁,男的大女的十岁,他们是在旅途中认识的。等明年女方满了十六岁,就准备去加拿大领结婚证。他们相逢在安娜普尔纳大环线上,结伴旅行继而日久生情……安娜普尔纳大环线,我惊讶,承受高海拔的徒步冰原冒险,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虽然说欧美国家的普遍要比亚洲女孩子发育早,心智成熟早,可是……不过,我想,也就是这样的精神,所以只得那个西班牙男一见倾心吧……年龄,从来不是真爱的界限。
等那对情侣走远,我才不解地望着宋子楠。他从来都是不喜欢拍照的,当初一家杂志社给他做专访,记者最后委婉地提出给他拍一张照,用于版面配图,他都义正言辞毫不留情拒绝地那位女记者,弄得那位女记者尬尴不已。就连我们的结婚照,因为他工作忙,没有时间去影楼,也一直搁置着,到最后不了了之。这会儿,怎么会?
“因为你喜欢。”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