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情》闵胤

14、第 14 章

　　连着住了半个月之久，流连忘返。离开前我收拾行李，发现一条我最爱的蓝丝巾不见了，到处翻箱倒柜地找，却不经意从地柜底翻出一封信。

　　正是当年姐姐托我给宋子楠的那封信。

　　隔了数年，信封已经泛黄；信口开了，明显宋子楠已经看过。

　　我犹豫着要不要看，好奇心越来越重，我想知道，宋子楠和姐姐到底什么关系。索性心一横，把信拆开——

　　子楠：
　　此生为你这般，我亦无悔。
　　惟求你，好生看顾小鱼，吾愿足矣。
　　你的晴儿，亲笔留。

　　你的晴儿？

　　原来，宋子楠竟与姐姐情深至此？

　　原来，宋子楠只是因着姐姐的嘱托在照顾我？

　　原来，在沙漠里那番全是虚情假意？

　　我手捏着薄薄的信纸，身体却沿着墙壁缓缓滑下，坐在地上。脑袋里一片空白，嫁给他，原来从头至尾都是一个笑话。难怪他最近对我态度如此冷淡？赵家倒了，我已了无价值。

　　原来，宋子楠跟赵家都是一路的，我只是，逃得狼穴，又入了虎口。

　　我想拿着信去找宋子楠问个明白，到底他对我有没有情意在？当初答应娶我的话是不是真心的……

　　可是，转念一想，我哪有资格？

　　姐姐愿意为宋子楠付出生命，我呢，我付出了什么？

　　不禁泪流满面。

　　回到Z市，宋子楠的助手告诉我，宋先生因公出差，可能要一个星期后才能回来。在这一个星期内，我接到辅导员的通知，学校给了外国语日语系的学生两个去日本留学的名额，我一直在系里成绩拔尖，问我愿不愿意去。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宋子楠对我如此，我对这里还有什么好眷念的？

　　行程很急，出发定在三天后，我甚至都来不及跟宋子楠通知一声。原我想告知宋子楠的助手一声，对着手机输入了一半的号码，后来想想还是作罢。他不在乎，我又何必在乎？

　　三天，我能拿来做什么？

　　我想了想，问了梅姨朱伯伯的住处，决定去看看他。

　　朱伯伯住在离Z市较远的一个小城镇里。七弯八拐我就找到了朱伯伯家所在的巷子，敲门，开门的恰是朱伯伯。

　　他并不知赵家发生的事情，还有赵老爷子的死讯。满心高兴地问我：“先生还好吗？”

　　我自是知道他问的是谁，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一个月前去世。”

　　朱伯伯无比震惊，尔后一向铮铮的铁汉子居然还流了眼泪。他没有看见我对于赵老爷子的死淡漠的神色，自顾一边轻微哽咽一边说道：“先生那么好的人，怎么就？偏偏我这么没有用处的人苟活到现在？”

　　我能理解朱伯伯的悲恸，一任他继续说着:“小鱼啊，你爷爷可是全心全意对你好的啊，虽然你嫁给宋子楠他从宋子楠手中得到了一块地，可是他确实是看重宋子楠的人才把你托付给他的啊；小时候，他管得严，也是为着你好啊，哪次你挨了打受了气，他也是跟着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还有，你爷爷知道你大伯那伙人居心叵测，还给你暗中留了一部分家产，整整三个亿……”

　　听着朱伯伯忘情地讲述，我已经无法形容我的惊诧，似乎世界在眼前颠倒，我要紧唇齿，颤颤地问：“爷爷——不恨我？”

　　“你可是他孙女啊，先生哪会恨你？孩子，你说什么胡话呢？”

　　我不敢告诉朱伯伯我的所作所为，也许，十恶不赦都形容不了我的罪行。我觉得告诉朱伯伯，我说：“我不是爷爷的亲孙女，所以，那笔钱我不能收。”

　　朱伯伯却含着眼泪笑了，“小鱼啊，其实先生他一直都知道。”

　　“知道，那他为什么还——”

　　朱伯伯擦干眼角的泪花，说：“我也问过先生，他说，他明明知道你不是羽庠的亲女儿，可是，当他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十分合眼缘。于是，固执地把你从你养母身边带回了赵家——”

　　真相大白——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跟朱伯伯告别，又是怎么回到Z市的。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绿调阳。我记得这是我小时候在爷爷的督促下背过的《千字文》的开篇，我只觉，我就像那宇宙中漂浮了一颗粟粒，得不到归宿。我活该，我伤害了最不应该伤害的人，我的固执，我的任性，我的一意孤行，毁了爷爷，毁了赵家。我不该，插足到姐姐和宋子楠之间，明明他们才是相爱的人……

　　我有何脸面再存在于他们眼前？

　　我对不起爷爷，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宋子楠，对不起朱伯伯，对不起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