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逍欢）》程卿

29、乱

　　独独龙啸云兴云庄安然无恙这事，上官金虹自然也注意到了，于是他让荆无命去打探了一下，看是怎么回事。
　　荆无命花了二百里银子买通了杨逍玉器店里一个在厨房打杂的小厮，得到消息，小李爷和杨庄主前些天吵了一架，至于吵了什么他们不敢听，为什么吵他们也不敢问，只知道最后杨逍摔门而出，出门前吼了一句，“李寻欢，以后你的事儿我再也不管了！”
　　上官金虹听后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什么意思，是说龙啸云能安然无恙是因为李寻欢为他求情，末了还和杨逍由于龙啸云吵架？！
　　李寻欢你没病吧！！
　　荆无命对李寻欢也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他的想法和上官金虹有点不同，“帮主，依属下看，李寻欢此举，似乎是想护林诗音周全。”
　　上官金虹想了想，有点明白过来，“你是说，李寻欢阻止杨逍搞垮兴云庄，是想为林诗音留下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回帮主，属下正是此意。”荆无命说。
　　上官金虹缓缓点头，然后自顾自分析，“要这么说，杨逍应该也会放龙啸云一马的，因为如果龙啸云死了，李寻欢势必不会不管林诗音。”
　　“帮主说的是。”荆无命表示赞同，江湖上没谁不知道李寻欢和林诗音当年那点事。
　　“你继续去打探消息吧。”挥挥手让荆无命出去，上官金虹继续想下步棋要怎么走，已经让杨逍占了先机，自己以后要更加小心才行。

　　“主上，这是金钱豹荆无命刚给小的的二百两银票，请主上过目。”玉器店里，那个在厨房打杂的小斯在荆无命走后就找了韦掌柜一起来见杨逍。
　　“给你就是你的了。”那银票杨逍连看都没看，然后转向韦掌柜，“我吩咐的事情都办妥了？”
　　“回主上，您之前吩咐，等多数人发现只有兴云庄安然无恙后，就把您和小李爷吵架的事情放出去，今天荆无命来打探，就是为了这事。”韦掌柜回答，然后指指那个小斯，“他就照之前的吩咐，已经一字不差的告诉荆无命了。”
　　“很好。”杨逍听后满意的点头，接着再嘱咐韦掌柜，“金钱帮是不会随便传这种消息的，你再想想办法，十天后，我要龙啸云也知道这件事。”
　　“是。”韦掌柜答应一声就带着人退下。
　　“杨逍，你给大哥一个教训就行了，何必赶尽杀绝。”等人都走了，李寻欢说。
　　“关键是只是教训，对于龙啸云没用啊。”杨逍说。
　　李寻欢叹了口气，杨逍的意思他懂，现在除了兴云庄都被杨逍或多或少的教训了，那么龙啸云肯定会自己小心，但是，小心不代表以后不会再犯，所以杨逍才想了这么个不作死就不会死的方法。

　　果然，十天之后，当龙啸云听说李寻欢为自己开脱，并且和杨逍吵了一架后，就开始精神了，错估了自己在李寻欢心中的分量，也错估了自己的真实能力，其结果就是同时惹上了上官金虹和五毒童子。
　　所以，龙啸云的结局自不必说。等李寻欢得到消息终是不忍心而赶去救他时，龙啸云已经中了五毒童子的剧毒，只剩一口气。
　　李寻欢先制住五毒童子，和他同来的唐蜜则是给龙啸云把脉。
　　“怎么样？”李寻欢其实也看出龙啸云所中之毒已经深入肺腑药石无救，可还是忍不住问唐蜜，希望能有奇迹。
　　唐蜜摇摇头。
　　龙啸云只是看着李寻欢，眼神极其复杂，他似是想说什么，可直到咽气也没能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李寻欢为龙啸云合上眼睑，好一会儿才缓缓起身，把后事交个随后跟来的韦掌柜，然后和唐蜜一起，压着五毒童子回玉器店，他和杨逍还要审问他当年是谁在幕后指使极乐桐灭了玄宁宫，顺便查出二十多年前殷家灭门的元凶。

　　龙啸云的尸身是韦掌柜送去兴云庄的，李寻欢难得懦弱了一回没有跟去。
　　接下来是审问五毒童子，杨逍看李寻欢精神不好，也就随他休息，自己和唐蜜阿飞去了。
　　据五毒童子招认，三年前和他接触、给他毒物、让他灭掉玄宁宫、掠走宁雨霁的是个鞑靼人，说是商人，可是无论是谁看到都能发现那人其实是个军人，而且武功很高，五毒童子一是惜命二是爱财，于是就答应了。只是最后夏晓嫦和宁雨霁都失踪，他也没有办法，这回听说宁雨霁和李寻欢一同出现在山西，他本来不想来，却不敢违抗鞑靼那边的命令不得不往山西走这一遭。
　　“居然是外族？”杨逍不解，“是鞑靼的什么人？”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五毒童子实话实说。
　　“那为什么找你极乐桐？”阿飞问，“同是用毒，为什么不找唐门？”
　　阿飞的意思很清楚，在他印象中，同是用毒的门派，唐门不知比极乐桐高出多少档次，为什么不买通唐门对玄宁宫。
　　唐蜜听杨逍这么说有些不屑的笑了，“就算是唐门内乱实力大损，也不会被威胁或利诱，帮着外族对付中原门派。”
　　杨逍和阿飞点头，五毒童子汗颜。
　　审问依然继续，还真挖到点儿东西：究竟是鞑靼里的什么人要宁雨霁五毒童子是真的不知道，他知道的是，那些人看上宁雨霁是因为她背上的图；而且那个人找图似乎找了好久，能有三十多年；而且还在找别的，他偶然间听到的，说是要找什么兵书和武功秘籍，据说还是很厉害的秘籍，和一个消失了的魔教有关；还有，金钱帮似乎也和那人的背后势力有接触，因为他这次来山西，那人告诉过他，有事可以找上官金虹。
　　阿飞和唐蜜茫然，杨逍则是深深皱眉，真该让李寻欢过来听听，为什么他觉得那人是在找《武穆遗书》和《乾坤大挪移》？

　　把五毒童子说的消息告诉李寻欢，李寻欢听后也觉得不妙，“你是说，当年明教的东西，被鞑靼盯了近百年？”
　　“确切的说，很可能是鞑靼王族甚至皇族。”杨逍分析，“听五毒童子说，当年那人给他开的价，够极乐桐花上两辈子。一般人哪能那么有钱。”
　　“如果外族都知道当年明教的东西，那为什么大明皇室不知道，没有任何风声见锦衣卫或者东厂来找啊。”李寻欢疑惑。
　　“一是他们找了，只是咱们不知道；二是现在的皇室不知道。”杨逍提醒李寻欢，“你别忘了，明朝皇帝不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朱棣可是抢了他侄子的江山。”
　　李寻欢一点就透，“你是说，就算朱元璋告诉了朱允炆秘籍藏宝图以及兵书的事，却因为朱棣的篡位，朱允炆没来得及像下一个皇帝说。朱棣不知道，于是这消息就断了。”
　　“很可能啊。”杨逍点头。
　　李寻欢也点头，的确很可能。但是问题又回来了，“如果幕后之人是鞑靼皇族，他们要武功秘籍也就算了看，要藏宝图和武穆遗书，莫非是想侵占中原？”
　　“你也别太担心，鞑靼什么时候没想过要侵占中原。”杨逍为李寻欢宽心，不过他也是真的没放在心上，“《孙子兵法》这书是奇书吧，现在为将者基本人手一本吧，也没见谁战无不胜，书是死的人是活的，只啃兵书那是纸上谈兵；再说那宝藏，你也见过了，是不少，可是多到能支撑一个部落改朝换代吗，不能吧；再者，只有珠宝有什么用，要是不事生产，等到闹了饥荒，难道看着珠宝喝西北风就能饱。”
　　杨逍说的也有道理，李寻欢松了口气，“你说的对，不过如果幕后真的是鞑靼王族，我们报仇的时候就要拿捏好分寸了，既要为殷家和雨霁出口气，又不能挑起中原和鞑靼的争端，免得战事一起，生灵涂炭。”
　　“这倒是。”杨逍同意李寻欢的说法，“今年眼看着立秋了，北边冬天太冷，我们明年开春去鞑靼都城逛逛吧。”
　　“好啊，明年开春，我们去打探消息。”李寻欢笑着应允。
　　“至于上官金虹，如果他真的和鞑靼以及这两起命案有关，那就一起清算。”杨逍绝对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这边杨逍和李寻欢商量着正事，那边唐蜜阿飞宁雨霁三个半大孩子在商量着去哪玩，起因是唐门送来的夏晓嫦的亲笔信。
　　原来扫平极乐峒后，由于要盘点的毒物太多，夏晓嫦就应唐饶之邀去唐门帮忙，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所以作为师父，她想宁雨霁也到唐门一趟，增加点经验。
　　知道师父的好意，而且宁雨霁也在阳明山庄闷了三年了，于是就想去唐门走走；唐蜜自然是回家的，可是她还没在外面玩够，就想到处走走再回去，可是要是没有自己带路，怕是宁雨霁都进不了唐门大门，所以，这个行程问题，她需要好好想想；阿飞无所谓，本来他是想跟着李寻欢和杨逍的，但是这么多天看下来，似乎在他们什么自己也没什么用，倒不如跟着唐蜜和宁雨霁上路，还能方便保护她们。
　　三人聊着聊着，就确定了行程，宁雨霁先跟着唐蜜去唐门，等到极乐峒的毒物都整理好了，唐蜜再和宁雨霁随着夏晓嫦一起回阳明山庄，路上顺便绕个圈游玩一番，阿飞全程陪同。
　　三人再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八卦上，唐蜜不禁好奇，“雨霁，你说，李寻欢真的为了龙啸云的事和杨逍吵了一架啊，我怎么不知道。”
　　“你都住在这里，你都不知道那当然是假的。”宁雨霁说，“舅舅没有那么不知好歹，他不想龙啸云死，是因为他不愿林诗音无依无靠，但要是龙啸云真的死罪难逃，叔叔要收拾他，舅舅是不会因为这个和叔叔吵架的。”
　　“这娶了个好老婆，还真是拿了张免死金牌啊。”唐蜜笑的嘲讽，“不过再好用的免死金牌，也抵不住拿它的人自己作死。”
　　“没错，龙啸云的确是作的一手好死。”阿飞难道幽了一默，然后他开始担心，“那现在龙啸云死了，李大哥准备拿林诗音和她儿子怎么办？”
　　唐蜜和宁雨霁都摇头。
　　“不会带回山庄吧。”阿飞说出最坏的打算。
　　“不会吧，那叔叔还不气死。”宁雨霁想都不敢想如果李寻欢真的这么做，杨逍得气成什么样。
　　“不会啦，李寻欢早就放开了。”唐蜜倒不认同，“不过，在离开山西前，李寻欢会安排好林诗音母子以后的生活倒是很可能。但愿杨逍不会因此气死。”

　　七天后，也就是龙啸云的头七过了之后，这天几人刚吃过午饭，就有人来报，说是林诗音带着儿子龙小云来访。
　　哦？林诗音来干什么呢？众人疑惑中，杨逍吩咐，“快请。”
　　当一身孝服的林诗音和龙小云走进前厅，杨逍微微皱眉，李寻欢则是握紧了拳，他们到现在才真真切切意识到林诗音此时的无依无靠。
　　“表妹，你还好吗？”李寻欢不自觉站起，迎上林诗音。
　　林诗音笑的浅浅淡淡，“谢表哥关心，我还好。”
　　到现在林诗音还能笑的出来，李寻欢的心又揪了一下，“你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了吗？”
　　林诗音没有马上回答，先是示意将龙小云带出去，唐蜜受不来屋里的气氛，亲自牵着龙小云走了。等到儿子离开，林诗音才看向李寻欢，依然是浅浅的笑，“我是来还你李园的房契和地契的。”
　　“表妹，诗音，我既然把李园作为了你的嫁妆，那它就是你的，你做什么要还给我？还是有谁找你麻烦了吗？”李寻欢说不上是吃惊还是不忍心，她带着龙小云过日子已经不容易了，还把这些都还回来，那她以后怎么办。
　　林诗音摇头，“不是我的我不要，也没谁找我麻烦，我就是想离开山西，那宅子空着也是空着，索性还给你。”
　　听林诗音这么说，李寻欢心里难过的很，他可以理解林诗音想离开山西的原因，无非就是离开伤心地，而是谁让她这么伤心，让她宁可无家可归四处漂泊，还不是自己！
　　“诗音……”声线有些沙哑，分不出李寻欢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请求林诗音改变主意。
　　林诗音依然在笑，从袖中拿出契约，双手递给李寻欢。
　　李寻欢哪里会接，他只是仔细看着林诗音，想让她改变主意。
　　一时间厅里所有人都不说话。
　　杨逍一直看着李寻欢，从他迎上林诗音开始，直到现在两人僵持住。看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杨逍来到李寻欢身边，一手接过林诗音双手递着的东西，一手拍拍李寻欢的肩，“既然龙夫人执意要物归原主，那寻欢你就拿着吧，其他事以后再说。”杨逍的意思是，如果林诗音真的想离开山西，那不妨就顺了她的意，以后她想在哪里安定下来，他们再安排，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必急在这一时。
　　懂了杨逍的意思，李寻欢也就不再坚持，任杨逍收好林诗音递上的契约。
　　杨逍接过房契和地契的举动让林诗音愣了一下，然后看到他搭在表哥肩上的手，林诗音的表情开始转阴。
　　这细微的变化谁都没注意到，杨逍看林诗音似乎是不愿走还想和李寻欢说什么，索性也大方一些不耽误他们话别，于是和平常一样，很习惯很顺手的搂了一下李寻欢的腰，还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别让我等太久”，就走了。
　　在这之前林诗音都表现的十分正常，也就是因为这样，突发的变故，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就见杨逍放开李寻欢，刚转过身准备离开，林诗音就拔下头上的发簪，直刺向杨逍后心。
　　“杨逍！”先是李寻欢发现情况不对时的惊呼。
　　杨逍听见身后风声不善，赶紧侧身躲开，可是距离太近了，那簪子到底是扎进了他的左臂，杨逍惊而回头，瞪视林诗音，“你！”
　　李寻欢也已经半抓半抱住了林诗音，开始掰她握簪子的手，“诗音，你干什么！松手！”
　　林诗音就是不松，借着李寻欢把她向后拉扯的劲，把插入杨逍胳膊的簪子又直接拔了出来，瞬间血就顺着杨逍的手滴落地面。
　　“林诗音！”李寻欢从没有这么严厉的叫过林诗音的名字，或者说李寻欢从没这么严厉过，宁雨霁和阿飞都被吓的抖了一下，林诗音却像听不见一样，继续挣扎，也不说话，就是恨恨的瞪着杨逍。
　　“杨逍你怎么样？”看杨逍若无其事的点穴止血，似乎是没什么大碍，但是李寻欢还是不放心。边抓着林诗音边问。
　　杨逍吐了口气，转身就走。
　　“杨逍！”花薇这才来得及赶到到杨逍身边，看他的伤势。
　　还在被李寻欢抓住的林诗音，看杨逍要走，也不管能不能刺中，就又把簪子掷向杨逍。
　　杨逍头都没回，单手接住，随手一甩，把那簪子钉在了桌子上。
　　同时，李寻欢一手劈昏了林诗音，打横抱起她，直奔客房，“雨霁你过来给看看。杨逍我一会过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