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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后续 ...

  •   观音保似被抽走全身力气,在我身侧沉沉睡去。

      我试图挣脱手上的绳结,口中的衣衫,却总是不能成功,没有半分睡意,睁着眼睛,漠然看着屋子里微弱的光,深深的黑。

      黑幕慢慢转淡,原先只能听到血液流动的静谧也慢慢喧闹起来。

      有唧唧的鸟语,有下人匆匆的脚步,依稀还有远处马儿的嘶鸣,集市上买卖的讨价还价……

      “格格,”金夏边唤边推开外间的门,我听到她搁下了洗脸的盆子,挑灭了彻夜亮着的烛火,点燃了炉里的薰香……

      轻轻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她的身影已经到了最后的丝帐……

      我的心怦怦的狂跳,突然很怕金夏进来,怕她看到我被绑着的屈辱样子,怕她会怜悯我,同情我,怕……

      我侧头看向观音保,他刚微睁开眼,看到我的情形,骇了一跳,惺忪困倦一扫而空,又低头看到他自己赤裸的身体,眼中精光更甚,听得金夏的声音,忙制止道,“站住,别,别进来!”

      边说,边飞速套上自己的裤子;那边,金夏听到观音保的声音,身形一滞,却是更快的掀帘子闯了进来。

      我绝望的闭上眼睛,却听得“啪”的一声脆响,睁眼,看到凛然怒视观音保的金夏,她左手紧攥着拳头,右手正放下。

      观音保脸色有些惨白,左边脸颊上慢慢浮起四条血痕,却是垂着眼睛。

      金夏转身面对我,眼睛里满含了泪和愧疚,颤抖着取出我口中的衣衫,解开捆绑的绳结,伸手扶我。

      我略一动,就觉得身下一阵痛,“嘶”的吸了一口气,金夏停了手,拿靠枕垫在我身后,用锦被盖住我赤裸的身体。

      “让他,走!”我的声音沙哑疲惫,用尽力气才说出这几个字。

      观音保定定的看着褥子上沾染的点点血迹,那血迹在纯白的褥子上,如开在飞雪里的朵朵红梅。

      他听到我的话,猛的抬头,我不想看到他,闭上眼睛,可那一瞬间,他眼睛里的神情还是看了个真切。——困惑,不解,诧异,震惊,凛然,悔恨……

      他伸手握住我的肩头,无法控制般的怒吼,“你居然,你居然还是完璧之身?!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肩膀上的痛迫的我睁开眼睛,他的脸近在眼前,没有掩饰的神情一览无余,不敢置信的表情,出乎意料的神色,悔恨愧疚的目光……

      金夏出手,拨开他的手,他的手垂下,随即又握了上来;金夏扣住他的手腕,他拆了几招,还是握住我;金夏看了看我紧蹙的眉,一掌正中观音保的胸口。

      他嘴角蜿蜒着流下鲜血,仰面倒了下去,金夏刚将他从床上拖下,他却抓住了床沿,仰面看着我的眼睛,“对不起!”

      我也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很多很复杂的心绪;也听到了他的话,话语里有真诚的悔,真诚的歉意。可是我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谁对?谁错?谁是因?谁是果?谁伤害了谁?谁又需要对谁道歉?……

      他再次说,“对不起!”深深的埋下他的头,重重的撞击在脚踏上。

      我抬头看向金夏,金夏显是也有些吃惊,手里松了劲,回望着我。

      不置可否的男人有之,
      假装遗忘的男人有之,
      刻意忽视的男人有之,
      矢口否认的男人有之,
      推诿醉酒的男人有之,
      趁机要挟的男人有之,
      得寸进尺的男人有之,
      认为不值一提的男人有之,
      视作理所当然的男人有之……

      却从未见过,听说过,这样正视错处、直言愧疚的男人。

      他的额头,一下一下的重击在脚踏上,直至血,染红了脚踏上的鞋。

      他抽出腰间锋利的弯刀,跪正,双手捧过头顶,奉至我眼前,“求公主责罚!”

      我看着闪着寒光的刀,看着他额头不停滴落的血,看着他岿然不动的身躯,被他身上的豪气震撼。发现错,面对错,承认错,担当错,这才是俯仰无愧于天地的血性儿郎!

      他的错,源于我的错,而我何曾敢面对?何曾敢承认?何曾敢担当?我凭什么责罚?

      一瞬间,我对他所有的情感都归于零。没有爱,没有恨,没有回忆,没有展望。

      半晌,我轻声说了句:“我累了,额驸请回吧。”

      我趴在大木盆的边上,头枕着手臂,水里满是各色花瓣,微微发出清香。

      外面的丫鬟在悄声交谈:“已经两个时辰了,咱们要不要……”

      “不碍的,都三日了,每天都是这样。咱们凝神听着……”

      “听说额驸今天又……”

      “嘘,若是被夏姑姑或是何总管听到了,……”

      身子已经不痛了,要说悲伤,耻辱,自然是有,可似乎也没到刻骨铭心的程度。可我就是不愿意说话,不愿意吃饭,不愿意走出屋子。

      我转过身,手无意识的将飘在水面上的花瓣,一片一片的按入水底,可每每一松手,它们又摇晃着慢慢浮上来,似乎从来都没有被淹没过。

      我掬起一捧水,看水从手臂流过,在木盆里溅起一朵朵小水花,不过瞬间,盆里的水面又归于平静,似乎从来都没有荡起过一丝涟漪。

      我屏住气,慢慢的滑到水里,下了决定,决定看淡,决定遗忘。

      被我压入水底的花瓣,被水滴打破的水面,它们都可以恢复的一如既往,我,也可以。

      睁着的眼睛被水涨的涩涩的难受。我又开始想你,想你看着我的温柔眼神,想你对我的万般宠溺,想你对我的疼惜尊重……原来在水里,眼泪,真的是流不出来的。

      憋的快要窒息,我猛的将头抬出水面,抹了把脸上的水,唤人,更衣。

      采蘩帮我穿戴妥当,问道:“格格,您这些日子是怎么啦?老是憋在屋子里,又不吃饭。”

      那天,混乱中我忘记吩咐金夏要守口如瓶。可现在看采蘩的反应,金夏该是没有透露半句,那天的事,再无别人知道。

      遂叹气,低声念道:“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

      采蘩轻声唤道:“格格,……”

      我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语。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道:“格格别愁啦!刚刚有从京城来的捎信儿的人!正在夏姑姑那儿呢!”

      捎信儿的人?京城?可会,有他的消息?

      正打算过去问问,就见金夏进了院子。

      “说些什么?”我急问道,“谁来的信?”

      金夏挑开火漆,递给我。我第一眼就先看了落款,采轩。顿觉无趣,好像心里的期望落了空,复还给金夏,“你看吧。”

      金夏接过,浏览了一遍,回道:“格格,采轩说采萍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安排的极为妥贴;采薇把圣上赐的产业也打理的很好,各处进项都不错。当铺本月进项……”

      “钱银的出入项目,不是说好你知道就行了的么?”我打断金夏的话,“恩,那个,可有其他的消息?”

      金夏又看了一遍,“采轩说,打您走了以后,四阿哥遣人来过一回,皇后娘娘遣人来过一回。”

      我等待她下面的话,见她抬眼看我,问道:“没了?”

      “没了。”

      没有你的信。你忘了我了,对吗?

      金夏看我默默的不作声,问道:“格格,可有什么交待她们的?”

      我摇头。金夏将手里的信折回原样,塞进信封里。

      忽听得外面一阵喧闹,拉扯声,呵斥声,夹杂着一个女子的呼唤:“公主!”

      找我的?我疑惑着看向金夏。却见她看着外面,有些厌烦微怒的表情。

      我更是疑惑了,提步就想朝外面走。金夏忙拦着我,“格格,您这些天都没怎么进食,这要是出去被风一吹,待会儿又得头疼。甭管那些贱蹄子,不定是犯了什么错儿,到您这儿来讨情呢。”

      我刚才猛的站起,也确实眼前一黑。便由着金夏扶我坐下,说:“那你去看看,若不是什么大事儿,就应下她。另外,让厨房做些白粥给我。”

      金夏微一福,出去了。

      外面的女子高声叫道:“公主!您不是知书达理吗?您不是宅心仁厚吗?额驸犯了什么错儿?您……”

      她的后半句话像是突然断电一样,嘎然而止。

      嗬,原来是兴师问罪的。

      我并没有半点责怪惩罚。观音保怎么了?发现误解了我,无颜面对众人?对那天晚上的事情深感愧疚,借酒浇愁?

      不,大可不必。

      我确实和城主两情相悦,只不过并没有……。身体的纯洁,就一定代表心灵的高尚?婚后的落红,就一定代表婚前没有过往?那东西,不过仅是薄薄的一层膜而已,什么都代表不了。

      可笑的是愚蠢而可悲的男人们,都认为那才是贞节的象征,纯洁的证明。心在何方,情系何处,他们根本不管。

      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我自己已经当作还债,当作赎罪,当作一个了结。

      可是,还需要跟观音保说清楚,给他一个交待。告诉他,以后,我们只需要维持夫妻之名,互不干涉。

      可这个话题,该如何挑起?

      外面的女子,会不会就是挑起话题的引子呢?

      思定,对门口的小丫鬟吩咐:“让延泰将那女子带进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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