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念红药，年年知为谁生》长安辞

5、第五章

　　猝不及防的剧痛让何红药心头一片空白。她面色惨然的看着夏雪宜狠绝得令人颤栗的表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从头到尾都知道你不是温仪！”夏雪宜低下头，冷冷的看着她，声音低沉好听，却又冷酷无比，“何红药，我就是想要看看，你到底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何红药心中一片冰冷，原来所谓的温情，所谓的怜爱都是假的。她不是个合格的戏子，他却凭着她的爱，演得让她全身心都信服。

　　何红药看着他，缓缓道：“你要杀了我？”

　　夏雪宜死死盯着她只是冷笑，蓦然松开了手。长臂勾起地上的衣袍，裹起瘦削却并不单薄的身躯。“杀了你？！那未免太便宜你了！”

　　何红药躺在地上，忽然就笑了，笑声越来越大，泪水却顺着面颊缓缓落下。“夏雪宜，我真瞧不起你！你永远只会利用女人，你留我一命，无非是想要知道金蛇剑在哪里。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最后那几句话几乎是要咬牙切齿般的痛恨。

　　“何红药！”夏雪宜猛的提起她的身体，目光冰冷，“你欠我的只是金蛇剑吗？”

　　何红药肩膀剧痛，却仍是大笑着。果然不止为了金蛇剑，还为了温仪！

　　看着眼前赤身裸体，神色癫狂的女子，夏雪宜的面色不变，目光愈冷。“你难道不知我一生所求唯报仇而已。何红药，你若害我大仇难报，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她早就生不如死了，为何老天要她一次次重生，就一次次的让她的心被这个男人践踏和伤害！

　　夏雪宜猛地甩开手，何红药险些摔倒在地。她扬起头，望着夏雪宜：“好！我带你去取金蛇剑。我不仅会带你取金蛇剑，我还会带你去找温仪。”

　　何红药慢慢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慢条斯理的穿好，又细细梳拢了青丝乌发，明丽的容颜竟有了几分迷人的凄艳，夏雪宜凝望了片刻，转过头不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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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回到了那山崖的洞口，夏雪宜的面容更加凝然，何红药却满心都是快意：夏雪宜看到被一箭穿心的温仪，会是什么反应？是痛、是恨、还是悔？他会不会比自己还痛苦？报复的快感让她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夏雪宜的表情了。

　　然而当她走进那山洞，却一下子愣住了。山洞里空无一人，就算是尸体也不可能短短几天就化为虚无。

　　夏雪宜靠在山洞口，冷诮道：“你以为我这些日子没有来看过吗？不要给我耍花招！”

　　何红药哑然失笑。“我比你还意外。我真恨不得让你看到金蛇剑在那个女人胸口的样子！”

　　夏雪宜的身子僵了僵，缓步走上前去，语气森然，“你说什么？”

　　何红药嘴角勾起，回转过头，目光中却没有一丝笑意，“我说，我真恨不得让你看到金蛇剑在那个女人胸口的样子！”

　　夏雪宜没有说话，微眯了眯眼，溢出一丝冷笑：“你杀了她？”

　　何红药昂起头，长眉一轩，承认道：“没错！我杀了她！”

　　“没错！我杀了她！”尖利的女声在山洞里一遍遍的回荡，仿佛女鬼般幽怨不散。

　　她以为自己将会迎接夏雪宜的暴怒，可他却只是盯着她，过了片刻，反而扯起嘴角，冷笑一声：“那又如何？！”

　　何红药万万想不到夏雪宜竟然如此回应，她怔怔的望着他，仿佛不敢置信。

　　夏雪宜面上已是有了几分不耐烦，“金蛇剑到底在哪里？！”

　　何红药顿觉自己的处心积虑都似是他眼中的笑话，却又奇异的生出几分希冀来。然而当她目光移至石壁，却看到他的五指已经紧紧嵌入其中，鲜血顺着石壁点点滴落，只是因为光线昏沉几乎看不出来。

　　她彻底死心了。

　　原来他的不动声色，轻描淡写都是在隐藏。夏雪宜性格偏激又隐忍，当年在蛇窟外，他身中剧毒，浑身筋脉绞痛，都不曾皱过一分眉头。然而，只有温仪是他的弱点，他却故意一点把柄也不露给自己。

　　看到何红药盯着他的手，夏雪宜知自己的情绪已被她看破，他将手缓缓从石壁上收回，一滴鲜血落在地上。

　　何红药终于觉得有了一丝痛快，可胸口的隐痛却仿佛变得更加明显。

　　她还在心痛，他却已经出手了。没了金蛇剑，夏雪宜也不是善与之辈。更何况，她的武功向来不及他，而她也没有想还手的心思。只是一瞬，他的手已经紧紧箍住她的脖颈。

　　在这生死一刻，何红药却没有看他，而是望着石壁，月光投射进来，映出了巨大的影子。明明是夺人性命的杀机，那青影却仿若两个人缠绵至极的相拥而立。

　　“夏雪宜，你凭什么杀我？为了金蛇剑还是温仪？”

　　“金蛇剑，是我不惜违逆教规，为你偷来的。温仪，是你仇人的女儿，我杀她是替你报仇，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夏雪宜，你在禁地里说会要娶我，到底是你后来移情别恋，还是你从头至尾都在骗我！”

　　夏雪宜的剑眉微微蹙起，却没有说话，手掌的暗劲却一丝未松。

　　何红药从来都看不懂他，当年他只是轻轻一个微笑，她就不管不顾的扑上去抱住他，把他当做了一生的唯一，如今他却要杀了她。原来，本就是她识人不清，她的所作所为归根结底，都是“活该”二字！

　　她闭目待死，他却忽然开口，言语之中是无法掩饰的痛苦，“她在哪里？”

　　何红药睁开眼，讥讽着望着他，道：“你这么聪明的人，又何必自欺欺人，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我会放过她！？我用金蛇剑刺穿了她的心脏，她的尸体在哪里，金蛇剑就在哪里。”

　　夏雪宜死死的盯着她，双目渐渐发红，明明没有流泪，她却仿佛听到他在低泣。

　　脖间的大掌一松，夏雪宜猛然回过身，大步往山洞外走去。

　　何红药不由自主的跟上前去，却听到他冷冷的低喝，“不要跟过来！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我不保证我会不会后悔！”

　　何红药怅然停住脚步。原来，她做了温仪，可她终究不是真正的温仪！她果然输的彻底。

　　她痛苦的蹲下身，蜷缩起身体，忍不住低声抽泣。

　　忽有温柔的大掌轻抚她的头顶，何红药又惊又喜的抬起头，明亮的眸子却随即一黯，不是他。

　　“哥哥，怎么会是你？”

　　何将离怜惜的看着妹妹，“傻妹子，你一离开大理我就追了出来。你从小被我捧在手心，哪里知道江湖险恶，连杀人也不知要将手脚做干净。”

　　何红药这才明白过来，“那尸体和金蛇剑……”

　　“金蛇剑自然在我这里，至于那位姑娘，她当时还没有死。”

　　何红药一震，“我，我没杀掉她？”

　　“红药，你不知这世上有人的心脏会生的偏右几寸。不过，你也无须担心，我已经替你杀了她。她的尸体我也替你料理了。不会有人知道是你做的。”

　　他根据那少女身上的锁片得知她竟是石梁温家的千金，石梁派在江湖中也颇有声名，若是招惹上他们，对五毒教也不是什么好事。

　　何将离重重叹了一口气，可他似乎好心办了坏事，打乱了妹妹的计划。刚刚何红药与夏雪宜的一番交锋，都被他在暗处瞧得分明，听得清楚。若不是看出妹妹对那男人有情，他又怎会忍到现在才现身。

　　何将离的话让何红药还未来得及反应，却忽听一声破空之响，几枚金蛇锥已是飞逼而至。何将离一手将何红药揽至身后护着，另一只手亦是迅疾抽出金蛇剑，噼啪几声金属之声，便将那金蛇锥打落在地。

　　山洞口站着一个瘦削挺拔的人影，不是去而复返的夏雪宜，又是谁？

　　何将离面色冷然，道：“若不是看在阿妹的份上，我绝不会轻饶你。没想到你自己又送上门来了！”

　　夏雪宜双眸赤红的瞪着何将离。何将离却已经拔剑冲了上去，夏雪宜的武功他不敢小觑，不过他没了金蛇剑想来实力会大打折扣，但他仍是决心先发制人。

　　两个身影在金光交错中左突右绌，剑招凛冽，杀气腾腾，这必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何红药这一刻觉得自己仿佛真的成了温仪，成了那一夜危崖边的无助少女。她心忧兄长，可她……却又绝不愿让夏雪宜死……

　　何将离躲过几枚金蛇锥，手中的金蛇剑长驱直入，径直向夏雪宜而去。夏雪宜已经避无可避。金蛇锥已经用尽，他眼睁睁看着那游蛇金光向自己袭来，向来隐忍傲气的俊面也露出几分惧意。

　　“噗”分叉的剑尖刺入肌理，何将离却面色大变。

　　“阿妹！”

　　何红药凄楚惨然，不论多么恨，多么的怨，可是她还是不能看着他死。

　　何将离急忙松开剑柄，奔上前扶住何红药，看着她肩膀的伤口，松了一口气，“还好，伤的不重……”然而话音未落，何红药的身子却已经软了。她的背后插着三根银针，闪着莹莹的绿光。

　　夏雪宜也愣住了，他故意对何将离示弱，杀机全在这三根银针上，可是他没想到何红药会扑上来。

　　何将离紧紧抱住何红药，哀唤道：“阿妹！阿妹！你挺住，哥哥给你解毒……阿妹……”

　　何红药感觉自己的神智越发的恍惚，痛觉渐渐从身上剥离，身体变得轻松无比。她甚至能够看到自己伏在哥哥怀中，哥哥悲伤欲绝，将长剑狠狠的刺向夏雪宜，夏雪宜却仿佛傻了一般，竟也生生受了这一剑。

　　这一次，她没有再冲上去。因为她知道，她是真的死了，又死在夏雪宜的手中。她终于明白，这是一段孽缘。她为他付出的足够了，她终于决定放弃了，放弃对这个男人的一切痴情。

　　何红药看着哥哥悲痛的样子，再一次对兄长充满了歉疚。她何红药何其自私，一次次的让兄长伤心，她从未见过兄长流泪，可现在她却看着他抱着她的尸体痛苦的不能自已。

　　何红药心中酸涩，想要抱住哥哥安慰他，双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她的魂魄随着兄长回到了苗疆。那个人已经不值得留恋，何红药还是该回到大理的群山里，回到有她纯真美好的岁月的苗疆去。

　　她的死讯却并没有平息教众们的愤怒。兄长因她之故，被教中长老们群起攻讦。更有教众私下密谋，意图将他逐下教主之位。哥哥虽明知情形如此，却既不分辩，也不做准备，只是将自己关在屋中。

　　何红药急的不行，却意外的见到哥哥取出了那盏鬼头灯。

　　此灯名回魂，可引六道幽灵，返人间重生。
　　然鬼火莹莹，却需以痴情人的心头血祭之。

　　此刻，何红药方才明白自己为何会屡屡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