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仙》Esche

2、第 79 章

　　作为科学家来说，诚信很重要。但不能因此认为韩大人就不会骗人了。恰恰相反，以前有位学长说过，科学和迷信的区别很大程度上只取决于发布者的不同而已。这么说大家可能不理解。举个例子吧。比如让爱因斯坦诠释《四库全书提要》，而让纪晓岚解说《相对论》——说服力也许一如从前，但那已不能称之为科学，人文科学不够联系，自然科学不够发展，便在走一条通往“伪科学”的路了。所以呢，由韩宝乐说出来的话，大家总会不加质疑地认为是事实及事实的全部。这一点很重要，要不然会感觉迷茫，归根结底这是个信仰问题。韩大人实际上有没有说实话倒是不重要的。
　　“宝哥哥，在那边有没有美女引诱过你啊？”我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问。
　　某人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在小事情上撒谎。“有吧。”他说。
　　“那你是不是又笑纳了？”
　　“没有。”某人好笑地瞥了我一眼。意思大概是：这种问题可能有别的答案么？你问得也太没技巧了吧。
　　我不为所动，继续发问：“你有没有觉得别的女人漂亮过？”
　　“有。”
　　“那你有没有拒绝过她？”
　　某人停顿了一秒，问：“这个问题和第二个问题有什么区别？”
　　呃……
　　其实没什么区别啦，就是不同的表述罢了。我也就是最近听法律系的唐埙说过，一样的事情换一种询问方式，其答案也许就不同了，换言之，罪犯可能会不设防地说实话了。没想到你就这么精明，不上套咧。
　　韩宝乐靠在沙发上，微微眯着眼睛，说：“现在换我来问。”
　　“问吧问吧。我争取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宝爷看了我一会儿，慢吞吞地问：“我不在的这一年里，你究竟换了多少种发型？”
　　“抗议，”我指着他说，“抗议这种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韩宝乐居然一把抓住了我伸向他的手，把我从对面拉到了他的怀里。慢点，慢点，刚刚有没有不小心踢翻掉茶几上的那个花盆呢？“是你最喜欢的水仙花哎。”我用下巴点了点那个花盆。
　　“谁说我喜欢水仙花了？”韩宝乐在我耳边说。
　　嘿嘿，貌似宝爷现在还不知道水仙花的花语是“自恋”呢。不过呢，其实他也不是很自恋，当年我不够了解他，且有些心怀叵测……
　　于是我们亲亲了一会儿。一边亲，我一边瞎琢磨。开学俺就是研究生了，以韩宝乐的速度，再有一年也该差不多可以回国了。然后我们就能结婚了。今年暑假韩宝乐给自己找了个好借口——中日核物理研讨会将在上海举行。此研讨会虽然只有四天，但其会前会后的准备和安抚工作可不止四天。韩宝乐要在会上作报告，真是神奇。照说没英国人什么事啊。不过等这厮回到英国还得作报告，我说他有出卖祖国的嫌疑了。他笑笑拍了拍我的头，说：“我不都是为了你啊。”
　　“哎，韩兄，”我往后靠了靠，“你真能毫无罪恶感地把妇女同志们推出来啊？”
　　他点了下我的额头，说：“嗯，把你推出来，我是一点罪恶感都没有的。”
　　核物理上海原子核研究所也愿意提供这厮在上海的学习机会（相当于交换学生），这样，他就可以冠冕堂皇地在上海待两个月而不影响他那个博士学位的进度。在这里，我们需要再次感谢“科学是无国界的”这一伟大提法的创始人，并且要向各国对此颇有默契的科学工作者致以亲切的慰问。
　　这次会议是由中科院理论物理研究所、高能物理研究所、近代物理研究所、上海应用物理研究所等机构及B大学、Q大学、N大学、O大学等单位共同举办的。只有56位专家学者和研究生够资格参加，其中估计会有一半的学者要做专题学术报告。我还差一口气就可以踏进去了，不保守估计，三年后也许俺就可以混进去了。我家教授多次暗示我，只要我和秦教授搞好关系，就算是今年我想要莅会旁听，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可惜，要和秦教授搞好关系，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今年我已经23岁了。奶奶说我到时间可以做妈妈了。我当然理解奶奶想看到曾孙子（女）的迫切心情，现在大学生也允许结婚了，问题是光我一个人努力有啥用啊。从初中到现在，再激情燃烧也没出过意外，这足以证明宝爷多冷静多有头脑了。
　　韩宝乐今年十月也该25岁了。我曾经问过他：“过了这个坎你就是奔三十的主儿了，想不想哭啊？”宝爷答非所问地说：“你过20岁生日的时候，好像开心得很啊。”
　　“我那是刻意不去感觉。”
　　“那我又为什么要去感觉？”
　　“哦，原来你也是一凡夫俗子啊，对青春不是不眷恋的。”
　　韩宝乐轻笑了两声，说：“我当然是凡夫俗子啊。只不过，最好的时光都有你陪着，我想我没什么遗憾吧。”
　　“花言巧语，巧言令色。”我一本正经地说，“希望你以后多发挥这方面的长处哦。”
　　再来说说家琏。去年夏天结束的时候，这厮在西藏南路开了个小型工作室，刚开始的时候就是个画室，他周末会去看看，平时还是待在他老爸的公司里。工作室的名字叫“S&E”，我怀疑就是英文里七和八的头一个字母，不过我当然不会跑去问他啦，万一不是，我多没面子啊。至于他每幅画右下角的签名么，还是老规矩。家琏说，他的画大多数已经有商业价值了，所以那个标志性的签名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当我还在怀疑“7&8”是否真能成就一个艺术品牌的时候，家琏却因为帮台湾某玩具公司设计了两个公仔形象而小小地走红了。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玩具公司原来是欧洲的一个时尚品牌，叫Le divor什么的，法国的，听说有那么点国际影响。反正从此以后家琏也开始接手一些平面设计的case了。
　　这一年里家琏又办过两次画展，第一次是个人画展，第二次是个海外的联合画展，反响一次比一次好。不过我没见他把我那幅画再挂出来过。今年三月，他又被邀请参加政府组织的公益广告的绘画工作。为什么说是参加？因为画这个广告的有大约两百多人，这幅广告会很长很长，开玩笑地说，有步行街那么长。绘画者清一色全都是国内顶尖的画家，其中还有家琏的老师，Y大的孙教授。在国内是很轰动的一件事，至少我有点被震撼到了：怎么全国顶尖的二百个画家里也能算上他吗？
　　“喂，”有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我问他，“你怎么一下子窜得那么高了？”
　　家琏不以为然地看着我，说：“有多高？高到会摔下来了？”
　　“不要患得患失嘛，成功过总归不是坏事呀。”
　　这厮看了我一会儿，说：“现在谈成功太早了。哪一天我突然不画了也有可能。”
　　唉，猪猪，你也开始懂得什么叫压力了啊。他的意思我明白，因为几个月前他跟我说过一个德国画家的故事。那个画家的名字我拼不来，叫什么多夫的。他的画里有很多政治元素，很多人都很奇怪，他是如何通过艺术关注政治的。所以此人横空出世的时候，就像一匹黑马。时间一长，也就成为德国画坛的灵魂人物了。最近他又做了个德国前总理的雕塑，广受关注。可惜因为长期服食毒品和滥交，曾一度官司缠身，现在的身体机能相当糟糕（就是必须坐在轮椅上，生活不能自理，随时有生命危险的那种）。没有灵感了就不画了，只是在你还没成名之前随便说说的吧。如果成名了，很多事真的由得了你吗？就算别人能够接受这项落差，你自己能接受吗？不能接受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家琏，你不要太卖力了，好不好？”我忍不住道。
　　家琏用筷子随意地拨着面前的菜，说：“猪猪，我哪有卖力过啊？”
　　“好吧好吧，那也别太屈服于自己的激情了。”
　　“不是屈服于自己的激情，”家琏纠正我说，“并不是那样的。”
　　可是他又不告诉我究竟是怎样的。
　　俗话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家琏却分明鱼和熊掌都没耽误嘛。这一年里他换了两个女朋友。第一个只有半个月，第二个到现在已经快九个月了，算蛮久的，都要挑战徐蓁蓁创下的历史纪录了。这两个人可惜都不是殷木白。
　　现在的女友是潘小易的堂妹，只有十九岁。身高和小易一样，都是一米七二。他们两个认识的事情比较好玩。那时家琏的工作室刚走上正轨，需要请几个人体模特。这厮也太挑剔了，选了好几个礼拜还差一个。然后潘小易就说，她有个堂妹刚从邮电学校毕业，一直很想做模特儿。家琏开始还推拒，说他这里的模特儿和T型台上走秀的那类不一样，最好还是不要请熟人。可潘小易太热情了，或者是那女孩太热情了，总之人家还是颠颠地跑来了。跑来的时候艺名都取好了，叫Fiona，据说是因为长得有几分像薛凯琪。还没等家琏说话，Fiona已经非常爽快地把衣服都脱了。身材比例堪称完美，至少家琏很欣赏。后来他们是怎么好上的，我不太清楚。Fiona和徐蓁蓁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她很可爱，很会撒娇，但是做事的节奏明快至极，估计老潘家的都这样吧。
　　说起徐蓁蓁，我在宣传部碰到过她两次。她把头发剪短了，大家可以参考《罗马假日》里赫本剪发后的那个发型。其他的没什么变化。我问她和家琏还有联系吗？她说：“七八，分手后还能和他做朋友的，你大概是唯一的一个。”
　　家琏想念蓁蓁吗？我不知道。这一年里从没听他提过。反正他现在和Fiona在一起，大家都觉得登对就好。
　　另外，据本人推测，西秀可能要做爸爸了。上个礼拜烧烤的时候，潘小易中途退场了。当然也可能是洒家敏感。以前有个教授说过，一个新的生命的诞生不能改变任何事，但能确定曾经改变的事。所以在新的生命面前，人很容易失去平常心。
　　我第一时间把这个推测跟韩宝乐说了。当时他还没回来呢。此人无动于衷地说：“小八啊，早知道今天你会羡慕别人，当初就不该拒绝我。不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