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仙》Esche

18、第 95 章

　　在这样的场合能遇上熟人，不是宋慕还能是谁呢？
　　宋参谋在穿着上一向低调，今天也只是穿了套Zegna，就这样清清冷冷地站在月光下，脸上贯有的那种调侃的笑容都不见了。在此之前，Zegna给我的印象一直比较温良比较梦幻，但今天之后，我会承认它是个冷酷的教父品牌。
　　“呵呵，宋公子，你这么晚才来呀。”我赶紧爬起来。个死猪猪却用膝盖压住了我的裙子，害得我踉跄了一下，差点没出丑。
　　我回头正要说话，家琏已先我一步道：“猪猪，你急什么呢？”
　　我看了他一秒钟，有些费劲地笑笑，说：“不急，我不急。”
　　“嗯，不急就好。”家琏这才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膝盖，站了起来。
　　我低着头坐在那里，觉得太没面子了。
　　“起来吧，七姨太。”宋慕伸出手来拉我。我就盯着他的手看，因为怕看他的脸会伤害到我。他还算秀美的食指上戴着个titan的海军戒，不是那种经典的红日初升的图案，而是个黑乎乎的碎矿石面，就像彗星爆炸后留下来的那种巨大烟洞。这个指环从我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就没见他摘下过，好像是他哥哥送给他的，估计就是小时候代表忠诚的玩意儿。以前我最多当它是一块陨石，今天忽然想起《尼伯龙根的指环》里的一句经典台词，大意是：“古老的神不是复活了，而是与他们一同逝去。”这才是真正平衡的结局不是么？像宋慕这样的老战士会渐渐消失，但是他永远和韩宝乐同在。
　　“谢谢啊，小宋子。”我站起来，故作自然地说，“今天真巧……”
　　“是很巧，”宋慕点点头，“正好看到他从你身上起来。”
　　“哇，你说话太不高雅了。我不是从椅子上摔下去了么？他没拉住我，所以……”
　　“你从椅子上摔下去？”宋慕打断我，挑挑眉。
　　“是啊，我头晕，靠在扶手上，结果……”我应景地晃了一下。
　　“七姨太，”宋慕扶住我，道，“你还磕药了。”
　　“呃，那个……”
　　“据说人的价值高低，”宋慕看了我一会儿，慢吞吞地说，“在受到诱惑的那一刻被敲定。”
　　我心头火噌地被点燃，回头去看家琏，这猪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但眼神里也有几分隐怒。我清了清嗓子，对宋慕说：“你要真这么想，那从这个基点出发，我认为我比韩宝乐更值钱。”
　　这一年里韩宝乐不在，我和家琏之间什么事都没有。说出去也许没人相信，要不家琏怎么一直说“亏了”呢。
　　这边正很不愉快呢，就看见又有两个人朝我们走过来。我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宋慕略带讥笑地看着我。
　　走过来的是臧希元和一个脸很小、有几分青涩的女孩。那个女孩我是见过的，在葡京遇到家琏妈妈的那次，她和她妈妈就在边上。
　　“我说猪猪，你是和她一起来的么？”我看着那个女孩问家琏，“怪不得你等下还有事，要我和臧希元先走呢。”家琏走过来，站在我边上说：“你只说对了一半。她是跟我来的。”
　　宋慕瞥了瞥家琏，说：“小何，你不送老七？那我送她回去吧。”我有点奇怪地说：“小宋子你不是刚来么？怎么就走？”宋慕说：“我来露个脸就好。任务完成了，我的时间还是很宝贵的啊。”家琏点点头：“宋哥你有空最好，免得我打电话找韩宝乐。”
　　这当儿，臧希元和那个女孩已经走过来了。臧希元瞅瞅我沾了泥草的裙子，笑道：“芭同学，让你装一回淑女很难吗？”我讪讪地说：“下回你还是另请高明吧，这里一点不好玩。”臧希元笑笑，压低声音说：“不好玩？那你还玩？”
　　我愣了一下，他身边那个妹妹有点迟疑地和我打了个招呼，她的名字原来叫杜蔺。打完招呼，家琏就把她拉了过去，我的寒暄语都没来得及发挥。
　　“那我先送老七回去了。”宋慕说。臧希元说怎么了呀，老头们刚走，你们也走？但是宋慕坚持。臧希元想拦却没拦住，貌似还挺忌惮宋慕的。经过臧同学身边的时候，他拉住我，轻声说：“你今天不该喂他药，陆粹他老爸也在。”我耸耸肩，说：“谁认识他老爸啊，我连陆粹都不认识呢。”
　　我跟着宋慕进到屋内，透过拱形的大窗户再往后花园看一眼。模模糊糊能看见家琏搂着那个杜蔺正在说话，杜蔺靠在他胸前，池水的反光一圈一圈打在她的裙子上，还挺美的（其实本来因为害羞已经够美了）。臧希元离他们有一点距离，站在池边。我暗自庆幸我不是Fiona。
　　出去的时候，发现大家看我的眼神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也许都在奇怪，怎么这人看着没什么的，进来的时候跟着臧希元，出去的时候会跟着宋慕呢？
　　肖老头对宋慕非常热情，还执意要小小送我们上车。在宋慕面前，这位大姐居然很斯文。车子启动后，我看见宋慕一直在看后视镜，便也跟着回头去看。原来小小还站在车道上，大概意识到宋慕在看她，她把手放在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宋慕收回目光，微微一笑。
　　“宋参谋，你这又是哪一出呢？”我也学着他的语气问。
　　宋慕没什么所谓地说：“没你那出精彩，是不是很失望？”
　　“你送我回家吗？还是索性送我去找韩宝乐？”
　　“随你喜欢。”
　　“那我要去找韩宝乐。你知道地址的吧。”
　　“嗯。”
　　我想了想，又道：“刚刚真的是误会，你不要和韩宝乐说好吗？”
　　宋慕看了我一眼，没回答。
　　在林间开夜路和在城市里开夜路的感觉是迥然不同的，这就像打野食捕来的山鸡和超市里买的冻鸡的微妙区别。我这边的车窗开着一条缝，能闻到一股俺自认为像松脂的清香。但是后来在宋慕的要求下，我还是把车窗都关上了。这种感觉真的很诡异，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完全封闭的空间里，比在城市里更封闭的感觉。林间只有一条蜿蜒小路可以通车，我们能看见的仅是车灯照射距离内的景物。其余的都是未知，都是枝枝杈杈的未知。
　　宋慕放了张自己刻的碟，是唐朝的一些老歌。我说你就没有新一点的么？宋慕瞥瞥我，说：“帮主，你的品味太差了。”
　　哦，说到帮主，我倒想起来了。我对宋慕说：“今天我见到高少明了。”
　　宋慕闻言调低了些音量，侧过头来看着我，说：“他这两天是在上海，下周会和我一起回去。怎么，他认出你来了？”
　　我点点头，有些担忧地看着宋慕。
　　宋慕抿着嘴，加踩了油门。
　　“他这次来是有什么事要办么？”我小心地观察了下宋慕的脸色。
　　宋慕却好像没听见我的问题一样，只说：“今天本来他也要来的，还好……”
　　“我猜就是。”
　　“你猜就是？”
　　“对啊，家琏估计就是在等他。”
　　宋慕忽然警觉地看了我一眼，说：“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我谄媚地笑笑：“宋参谋啊，你说我还能为啥呢，反正你是叫他高哥的对吧？”
　　宋慕却正色道：“这事我可帮不了，你最好也别瞎掺乎，你以为他还是当年的少明么？别再惹他了。”
　　我郁郁地踢了踢前板。
　　“老七，不是我说你，你对家琏的了解有多少？他的现状你清楚么？”宋慕瞄了我一眼。
　　“怎么啦？”我没好气地说。
　　宋慕叹了口气，伸出两根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你自己去问他好了。别人说给你听，你多半还要说怪话。”
　　我坐直了一些，盯着宋慕：“喂，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啊，猪猪不会做坏事的。”
　　“开始的时候，没人想做坏事。”宋慕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直视着前方，“他老爸有多久没回国了，你注意过么？”
　　“没注意，我为啥要注意这个？”
　　“总之，他的事你别管。高哥的事你也少打听。”宋慕的声音冷了起来，言下之意大概是：你以为你是谁？
　　车子到了西秀的别墅只用了大约十五分钟。原来两地之间也不是很远。我要下车的时候，宋慕忽然拉住我的手，说：“老七，以后别再和家琏混了，如果你答应，我可以不告诉阿宝。”
　　“你要告诉韩宝乐什么事？”
　　“你自己清楚。”
　　“脚底打滑的事么？”我嘻嘻笑笑，“那你也抱过我呀，你自己忘记了？”
　　宋慕一愣，说：“我什么时候抱过你？”
　　“就现在。”我说着话就回过身去拥住了他。宋慕一震，不过没有推开我。我贴在他耳边说：“你能解释得清么？解释不清的话，你能理解我和家琏么？”然后我放开他，转身下车。
　　宋参谋却还是抓着我的手没放。“小八，”宋慕望着我，说，“我是为你好，你不明白么？”
　　“明白。”我把他的手背抵在我的额头上，“但你是Godfather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