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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零壹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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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禾年手一抖,篮子掉在了地上,篮子里装的饭菜和碗碟散了一地,菜香和着热气飘进了每个人的鼻子里,瞬间把画面衬得越发尴尬。
赵云升没想到江禾年会来,有些惊讶,却毫不窘迫,他问了句“怎么突然来了”,便放开那女子,朝江禾年走过去。江禾年第一反应是后退,脸上不可置信,不知所措的情绪纠结在一起。她环视了一周,只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被所有人围观着,探究着,怜悯着。
他顿时停了脚步,但片刻后,他脸色一沉,再度朝她走过去,步伐坚定。
江禾年转身就跑,奈何腿短,没几步就被赵云升抓了回去。她不敢看他的脸,生怕他下一瞬就要说:“我们分开吧。”
实在太丢人了……
赵云升以为她会挣扎,但她被擒住后,只是安静地任他抓着,不发一语。他叹了口气,转头对那女子说了声:“谢姑娘,能否在值堂里稍等片刻?”
那女子直勾勾地注视着江禾年,没有急于回应赵云升,反而抹了眼底的泪,温和地对江禾年打招呼:“姐姐好,初次见面,我是谢清农。”
江禾年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被这一声姐姐喊得没了想法。缓过劲儿后,第一个想法是:天,她居然是人!第二个想法是:这是某种战术么?
“你别生赵大哥的气,是我情不自禁,要怪怪我吧。”谢清农说完鞠了个躬,便离开了。钱秀才见情况变得不可收拾,才把学生们都遣散,然后跟着学生们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现场,便只剩江禾年与赵云升两人,面对面站着,也不说话。
最后,还是赵云升先开了口。
“你先别胡思乱想,回家后我再跟你慢慢解释,行么?”
江禾年抿着嘴,“……嗯。”
“你生气了?”
“……没有。”
赵云升清楚她心里有气,只是憋着罢了。他耐心道:“她说有急事找我,我得先去看看,否则我担心她想不开,会出意外。”他弯下腰,抚了抚她的脸,企图把她逗得开心些。
江禾年只好哦一声,然后蹲下去收拾残局,赵云升想帮忙,却被她打发走了。
她收拾的间隙,听见某个角落里,传来议论纷纷的声音,钱秀才的声音最好辨认。大致是说,这位谢姑娘乃隔壁椰花村村花,在整个拨云县都是鼎鼎有名的,她与赵云升是青梅竹马,两人本来情投意合,后却因赵云升没考上科举,未能如谢父所愿,结果被棒打鸳鸯了……
江禾年这才明白,原来谢姑娘是她相公的老相好。
在回家的路上,江禾年越想越委屈,眼泪噼里啪啦地掉。
她自认这些天把赵云升照顾得非常周到,而且从不在外人面前让他难堪,给足了他一家之主该有的面子。她既通情达理,又勤俭持家,从未嫌弃过他穷苦。就算他事事都以学生为首,以她为次,她也表示理解,可今天她才晓得,她在他心里,并不只是次于学生,她连一个青梅竹马都比不过……
她辛辛苦苦做了这些饭菜给他送去,还撞上他跟别的女子牵扯不清……昨天她都病成那样了,他也不知道请个假来照顾她,最可恶的是,他像防狼一样防着她,不跟她亲热,这还算什么夫妻?真的太让人难过了。
江禾年一想到自己还有病在身,便浑身虚弱起来。之前因为心情好了些,才把头疼勉强压下去了,现在她身心俱创,所有负面的疼痛,便翻江倒海地逆袭起来。
她的脚底如同被灌了铁水,愈发沉重,到最后近乎举步维艰。她眼前的画面,像蒙了一层白茫茫的雾珠。她强忍着到了家,终于还是昏了过去。
这边厢,看到江禾年离去时,那落寞单薄的背影,赵云升的心一下子疼了。他放心不下,所以与谢清农说话时,他一直心不在焉。谢清农心思灵巧敏锐,从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开始,就察觉了他的异样。她猜,大概是他们夫妻闹了矛盾吧。
“赵大哥,若是今日不方便,你且忙去吧,清农就不打搅了。”
赵云升叹着气,道:“不是说有急事吗?说吧。”
今早,他正上课,一转眼便看见谢清农站在村塾外的榕树下,似乎在等人。他没在意,为了避嫌,便没主动上前说话。结果到了晌午,她还站在那儿,甚至一动都未动过。后来,钱秀才看不过去,义愤填膺地批判他,说他们好歹是旧识,这样决绝没人情味,重点是,放一个美人儿在那儿干吹冷风会遭天谴。
他转念一想,钱秀才话虽说得不正经,却在理。只要他们保持距离,应该就没事了吧?
谁知他刚走过去,谢清农便红着眼扑了上来,哭哭啼啼了半晌,嘴里断续说着有急事求助,不然便走投无路了。
“我能不能,先问你一件事。”谢清农脸色失落,“你娶亲,为何不知会我一声?”
出乎她意料的是,赵云升答得很坦然,连一丝异样的神色都没有。
“亲事办得比较仓促简陋,一时没想起来。”这是实话,自从遇到江禾年后,他平淡的生活节奏就被打乱了。每天除了要应付学生,还得应付她,虽焦头烂额,却也别有一番滋味。这样忙忙碌碌之下,许多事便抛在了脑后。
“那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么?”
赵云升一顿,默了半晌。他自然是记得的,可是……
“……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已婚,她将嫁,曾经的那些情窦初开和海誓山盟,早就过了最灿烂的时候,剩下的,不过是枯朽残缺的回忆,和无可奈何的唏嘘。
赵云升对她笑了笑,“我常常能听到你的消息,你最近不是要嫁人了么?这是好事,祝你幸福。”
谢清农攥起拳,眼圈又忍不住红了。“赵大哥,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我爹逼着嫁给朱锦程么?”他既然已经知道,她将要婚嫁,怎么可能不知道最近夜夜在印河边哭泣的人就是她?他都知道……居然还能如此袖手旁观么……
赵云升无奈,不然呢?他除了祝福她,还能做什么?他有自知之明,她们谢家在椰花村的地位,与朱家在菜头村的地位差不离,所以谢清农嫁给朱锦程,算是门当户对吧。当初谢家主对他说的话很对,他根本高攀不起谢家,就算勉强娶了谢清农,也只能叫她吃苦受罪。赵云升想了想,低声道:“婚姻之事,还是遵父母之命罢……他们是过来人,知道如何为你选择好的归宿。”
谢清农彻底失望了。她以为,他应该会做些什么的,这一切都是她痴心妄想了。
“我懂你的意思了。”她深呼口气,眼泪依旧掉个不停,但她的表情里多了抹冰凉和绝望,仿佛在她眼里,所有的风景都黯淡成灰,毫无生气了般。“赵大哥,我永远不会幸福了,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