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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零壹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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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七娘子坐在石头上,捧着脸看江禾年洗衣裳,时不时地踢一个石子引她注意。
江禾年已经沉默了好久了,她很想让江禾年陪她说话解闷,可是江禾年的脸好黑,她不敢开口。
“你可以说话,我虽然不开心,但是不会对你发脾气的。”
“姐姐,你为什么不开心?”
江禾年不想解释,解释她也听不懂,于是胡扯道:“因为衣服洗不干净。”说完更用劲儿地搓,像有气要发泄一般。
田七娘子从石头边跳下来,凑过去,满脸期待地问:“我帮你洗吧?田七一直夸我衣服洗得干净。”
“不用了,你身体不好,你如果着了凉我怎么跟田七大哥交代?”江禾年把田七娘子推后了一些,“今晚水流急,你别靠太近。”
田七娘子眨了几下眼,撅起嘴,“我可以的……我身体也没那么差……”她叹了口气,背过身去,“姐姐,我今天也不开心。你说乡亲们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呢?我追在他们身后,告诉他们铁蛋就在后山玩,乡亲们全都不信,村长还让我别捣乱,赶紧回家喂鸡,他们好讨厌……”
江禾年搓衣服的动作渐渐慢下来,听到她句末时沉下去的语调时,终是回头瞥了田七娘子一眼。江禾年一直以为,田七娘子脑子不好使,大概是不会在意别人对她的想法的,没想到她心里居然还默默记着……
因为你是傻子,大家都觉得,一个傻子的话没什么真实性,所以都无视你。
这种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江禾年擦干手,不自觉地上去摸了摸田七娘子的头,道:“因为……他们是傻子,听不懂你说的话。”
田七娘子很信任江禾年,听了她的话后特别高兴,“真的?是他们傻,不是我傻?”
江禾年肃然道:“谁说你傻了?”
“你就说过呀。”不过她很大度,就不跟江禾年计较了。她转念一想,大发慈悲地说:“其实,他们只是听不懂我说的话而已,赵先生的话他们就听懂了,所以他们也不是太傻,不能说他们是傻子,我总被人说是傻子,这感觉很不好。”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倒是善良。也许正是因为她不知人情世故,不识人间烟火,,所以才能护住那一抹纯粹吧。
江禾年就出了这么一小会儿的神,手里的衣裳便随水流走了。待她察觉时,衣裳已经飘到了对面,还卡在了石缝间。田七娘子见了立马撂袖子,要大显身手,可江禾年不同意。
这水流,连头猪都能冲走,田七娘子这么小一只,一下去就没了,她虽然也不太大,但好歹比田七娘子能撑吧?
江禾年这般考虑了一番后,便下水去了。从她下水开始,田七娘子就在旁边聒噪地喊小心,什么这么晚了,掉下去没人能救云云。本来她并不怕,如今被田七娘子说得越来越忐忑。
江禾年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头,到了对岸,好不容易勾到了石缝里的衣裳后,她松了口气,转身得意地朝田七娘子挥了挥手,“拿到啦!”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田七娘子听后没反应,只呆呆地看着前方,脸色十分惨白,眼睛瞪得几乎要蹦出来了。江禾年皱起眉,她怎么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姐、姐姐……”田七娘子开口了,声音发颤,“你前面,你前面……有、有、有……”
江禾年的脑海猛地窜过一个念头。钱秀才说这里闹鬼,不会是真的吧……她深吸了口气,缓缓回过头去,看清眼前的画面后,心头宛如沉到了菜窖里,冰凉凉的。
一女子站在离江禾年不远的岸边,夜风轻拂,白纱摇曳,冷香旖旎。她秀发如瀑,一抹发丝散在她潮湿的脸上,若隐若现的眼,如同被晨雾打湿的鹅卵石,莹光微亮。她的唇边,还有枚红色的痣。
她的嘴出奇地白,指甲出奇地紫,那呆滞落魄的模样,压根不似个大活人……
重点是,这不知是人是鬼的玩意儿开口了……
她说:“你为什么要背弃我们的诺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江禾年终于忍不住了,她只想着赶紧跑,全然忘了自己还身在印河中,她退了一步后,实实在在地跌进了湍急的水流中。她不会游水,只好拼命地扑腾,嘴里还喊着救命。田七娘子见状,啊地一声便也跟着喊救命,完全忽略了那不知是人是鬼的玩意儿。
江禾年心想,完了,田七娘子这乌鸦嘴,一语成谶了,村里人都寻铁蛋去了,现在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她的,她这回是注定要死在这儿么?
果然,没坚持多久,江禾年就彻底沉下去了……那时她还在想,反正人终将一死,现在死,赵云升就不会为她难过太久的了。
而天不从她愿,她还没在阎王殿待太久,就被人拽回来了。
江禾年是艾草被熏醒的,她一起身就拼命咳嗽,咳得流了一脸的泪。她边咳边打量自己所处的地方,好像是个药房……
“醒了?”
男人的声音!她一惊,连忙回头。
金遇尧站在她后头,手里拿着一把艾草,风华绝代的脸上挂着温和谦逊的笑意。
江禾年拧起眉,跳起来站得远了些,捏着鼻子道:“金大夫,这是什么?好难闻。”
他把点燃的艾草熄灭,“这是艾草,能驱蛇虫鼠蚁。”说着,他抬头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她,继续道:“我有个故友,跟你一样不喜欢这味道,真是缘分。”
与其说不喜欢,不如说厌恶,而且是十分厌恶。厌恶到,无论睡得多沉,一嗅到艾草味就能清醒过来。
江禾年愣了愣,待味道消得差不多了,她才松开鼻子,好奇地问:“你故友是女的?”
“是女子。”
她哈哈一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女的。而且,你肯定喜欢她。”
金遇尧跟着笑,却没有说话。
江禾年吐吐舌头,他不想说,她不问就是了,反正她也不是很想知道。“总之,谢谢你救我,田七娘子呢?”
“我让她在门外等,但她已经睡着了。所以……”金遇尧脸色微正,却依旧戏谑,“现在,只剩我们两人了。”
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江禾年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口,手缓缓地收了收领口,表情警惕。“那个……你是正人君子,我是良家妇女……”
他挑了挑眉,“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虽是疑问,话语间却笃定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