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骑士》红彗

3、雪上又加霜

　　这晚，乌云滚滚堆积，压塌了本就昏惑的天空，惨白扭曲的雷电在云间噼啪作响，很快，暴雨不出意料地降临。
　　广袤大地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只有偶尔炸裂的闪电能照亮片刻。

　　娜塔莎和她的骑士只得待在原本的山洞中暂避一晚。

　　洞口水帘瀑布般砸到地面，又哗啦啦地顺着地形流走，不深的山洞中除了不可避免溅进的雨点外，依然温暖干燥。
　　柴火顽强地燃烧着，发出细微的“啪”声，在逼仄的空间里辐射开的热度温暖人心。橘红的摇晃的光芒照在洞内两人身上，在石壁上拉出略长的影子。

　　娜塔莎回过神来，揉了揉长时间盯着火焰而有些眩晕的双眼，忧愁地看着洞外呼啸着的暴风骤雨，叹了口气：“这雨下得可真大……不知道明早我们还能不能出发呢？”

　　骑士靠在不远处的山壁上，低着头没有说话。

　　娜塔莎将视线转到骑士身上，骑士身上原本穿着的的银白色骑士铠套装早在几天前就已被他脱下丢弃，因为那太过华丽显眼，也略显沉重，显然不是件适合逃亡的装备。现在，骑士只拥有那把从不离身的大剑，此外身无长物。

　　好似在询问骑士的意见，又好似在自言自语，娜塔莎轻声喃喃道：“你说，我们的逃亡之路可有尽头？整片大陆都已经沦陷了，我们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呢？可难道我们要一辈子待在荒无人烟的山洞中吗？不说别的，烤食物时没有盐，连换洗的衣服也没有。几天、几个月可以忍受，但更长的时间呢……”

　　骑士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抬手抹了一把脸，声音中透着极度的疲乏：“娜塔莎，你说了什么？我刚才有点头晕……”

　　“呼，抱歉，海伍德，我不该说那些话的，忘了它吧。”娜塔莎起身走到骑士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可能有些发烧吧，你早些休息。”

　　“好的，抱歉……”骑士本想像以前那样为娜塔莎守夜的，可惜最后还是没有抗住席卷而来的困意，很快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久久没能醒来。

　　娜塔莎是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天色开始泛白之时，前夜的暴雨已经停了，只是天空依旧弥漫着浓浓的灰雾，预示着这一波降水还未完全结束。
　　娜塔莎懒洋洋地活动着因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躺了一晚而僵硬的四肢，各种晨起的小动物倒是很精神，吱吱呀呀的叫声远远地就传到了山洞里，给阴森的环境带来了一点活力。

　　娜塔莎推了推仍旧沉睡着的骑士的手臂，轻柔地唤着他的名字。没有回应。于是她知道事情有哪里不好了，连忙把骑士摆成正面朝上的姿势，入目便是他铁青的脸色和泛紫干裂的唇瓣。
　　这……中毒吗？！

　　娜塔莎大惊，还未等她想起应当先查探一下骑士的鼻息，按在他身上的双手便本能地发动起了治愈术。
　　大概连她的潜意识都不相信强大如斯、前几日还没什么异状的骑士会如此轻易地死亡，这种可能性她想都未曾去想。

　　可是世事不由人愿，几轮治愈术砸下来，骑士的面色全无好转。不过不幸中的万幸，骑士看上去只是昏迷，暂时性命无虞。

　　娜塔莎犹豫了片刻，便开始往下脱起了骑士的衣物——她必须先弄清楚伤口在哪里。骑士的身躯精壮得恰到好处，麦色的皮肤上新伤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陈年的旧伤痕顽固地爬在完美的肌肉起伏之上。

　　宽衣的动作蓦地僵住，娜塔莎看见了骑士右肩露出的显眼溃烂，这是只对外伤有效的治愈术也无法解决的中毒。没记错的话，那里之前是一道箭伤，她对骑士咬牙拔下那个带着倒钩的箭簇的场景还记忆犹新。

　　精灵族。
　　那是精灵族射出的弓箭。这是精灵族特制的毒素。

　　娜塔莎紧咬着下唇，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

　　她半拖半抱着骑士，将他安置在一个隐蔽的灌木丛下，自己蹲在不远处的大树后，向着一旁的道路延伸出的远方极力张望。
　　希望有人能路过，只要是人类，能救救海伍德的，是谁都好……即使希望渺茫，争取一下，骑士还有一线的希望，否则……不，骑士是唯一能和她相依为命的人了，其他的，她不敢想象。

　　这一等就是半天，终于走来了三个人，可惜看破烂的穿着和面黄肌瘦的样子，应该是逃难的难民。
　　娜塔莎激动又不安地走了出去叫住了他们，还没等她开口说任何一句话，就被他们那凶狠又警惕的眼神瞪得一颤……那简直是一种野兽被逼到绝路时的眼神。

　　她只好放弃，退回路边继续等待，并安慰自己：这总比等来魔族、冥族或者食腐族的族人要好得多。

　　时间一晃就到了黄昏，骑士已是气息微弱，看上去快要撑不住了。

　　娜塔莎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迫自己抬起头盯紧道路的两端，不放过任何动静。

　　“哞——”忽然，一声牛叫伴随着车轱辘的声音隐约传来，听在娜塔莎耳里却不亚于喜悦的春雷。
　　光明神啊，请不要抛弃您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