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娱记

1、第 1 章

　　1．
　　“将军，我们视察这个边境小城已经快一个月了，屁都没查到一个，到底还要待多久？” 凌武军团一向以速战速决的凌厉战法著称于世，堂堂第一贵族家的嫡系部队出使这种毫无营养的小任务已经够憋屈的了，结果他们居然在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小城一呆就是二十多天，不光兵士渐渐心浮气躁，作为军团长，公玉无锋也终于按耐不住地向眼前这个懒散成性的少年将军提出异议。

　　黑衣的少年还他以背影，仍旧老神在在的跟军师下棋。“尘，如果我下这一步的话，你又待怎样？”

　　坐在对面的银发青年了然的看了一眼满面焦虑的公玉无锋，略微无奈的摇摇头，拈起一颗棋子放入局中。“将军这一步看似随意，实则杀机重重，如果我不能下狠心决一死战的话，便只有投降的份了。”

　　少年发出一阵得意的低笑，“还是尘了解我，唉……如果无锋能有你一半敏捷的话，我也不用这么辛苦。” 说着，他转过头，一双比夜色更黑沉深邃的眸子望向公玉无锋，“无锋，从这里出去不到四十里就是上官国的边境要塞，我带着藏兰大陆最具威名的军队数万人驻扎于此，如果你是上官国的国王，你会怎样想？”

　　公玉无锋挠挠头，疑惑的骤起剑眉，“但是……我们不是为了调查界碑损毁一事才来此督办的吗？上官国也应该能得到这个情报才对。”

　　“呵呵呵呵……”少年笑了起来，乌沉的黑发随着身体的震动飘到胸前，好似一抹华丽的丝绸映衬着他蜜色的俊美面庞，“你当上官国的国王会象你那么天真吗？谁见过带着万人骑兵调查刑事案件的？”

　　“这么说……我们将与上官国开战？”公玉无锋惊讶的望着将军，“可我们的军队完全没有准备呀？”

　　“唉……”少年摇摇头，“无锋，上兵伐谋，短兵交接的战法是在战略优势不明显的时候才做的无奈选择，有时候不流血也一样可以实现战略目的。难道你这几年跟着我都白学了吗？尘，你负责打通这家伙的脑络吧，我要回去逗孩子了。”

　　目送着少年走远，公玉无锋狐疑地看看微生尘，“有时候我真搞不懂，就算将军他自幼天资聪颖天分过人天下无双吧，一个才15岁的人哪来那么诡异莫测看尽沧桑的心思？逗孩子？他不知道自己尚未及冠吗，收养一个只比自己小3岁的孩子做什么？”

　　微生尘微微一笑，“一个人如果8岁就能登上第一贵族家的宗主之位10岁就能上阵杀敌并且至今仍活得好好的，那么无论他有什么样的异常表现都算得上正常。”

　　“嗯？……听起来很复杂的样子……算了，不说那些了，”公玉无锋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给自己斟了杯茶，“你这个军师大人倒是给我解释一下，界碑跟上官国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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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第五神的所料，帝国历514年夏，在他带领自己的嫡系部队进驻宜渡小城的第二十六天，上官国王慑于3万重骑兵压境的威胁，为了保护自己的城池和百姓免受即将到来的战争的破坏，毅然宣布投降，并亲自向整个大陆最负盛名的将军第五神献上附庸书。这样，在出师无名的情况下，乐正国以兵不血刃的手法完成了对上官国的吞并，得到这片面积虽小但矿藏极为丰富的土地，兼名又得利，这对皇权衰落的帝国皇帝及其他的诸侯而言，不能不说是很好的上了一课。

　　“但是干爹，你救治那个子桑国的二王子做什么？他杀死即墨储君引起两国战乱，现在是被通令追杀的叛臣呢，除了惊人的美貌，我看不出来他有任何值得你留在身边的理由。”两年前被第五神于市井间收养的小夜提出自己的疑问。

　　第五神抱小夜在自己的腿上，挑挑眉反问，“小夜怎么看？”

　　女孩玩玩自己的辫子，皱眉，“不知道。干爹做事总是利益至上的，子桑鸾是一个麻烦，但也可能是一个契机，不过究竟是怎样的契机，我却想不明白。”

　　“哦？”第五神的眼睛弯得像月，嘴角上翘，露出神秘而得意的微笑，“现在说给你还太早，总之一切要视国王的表现而定。……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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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以复姓为尊的藏兰大陆，除了帝国皇族世居帝都统治全国以外，在各地还分布着许多诸侯王，他们都是当初辅助达奚一世创建帝国的元勋，受封于各自的领地，几百年来带着各自的部族繁衍生息，虽然每年都向帝都进奉贡品，推奉共同的尊主，但长期的分权体制已经使皇权衰落初露端倪。

　　近些年来，由于争夺土地、人口等资源而引发的征战使小国的数量急遽减少，诸侯王对皇帝的态度也是阳奉阴违敷衍了事，当初上百诸侯王在帝都共济一堂的兴旺场面犹如昨日黄花，取而代之的，是四方新兴霸主之间的连纵和对抗。

　　乐正国，便是一个因不断侵略扩张而在几年之内迅速崛起的南方大国。

　　乐正的国民为生活在这样一个富庶开明的国家而感到幸福和自豪，所以，当他们听说为国家带来繁荣的第五将军胜利班师回朝的消息后，便自发的成群结队来到校场附近，为心中的不败神话欢呼喝彩。

　　“看来将军很有人缘呢。”公玉无锋感喟着对身边的副将道，“就算国王出巡也不过如此场面吧……”

　　凌烨的眼神闪了闪，压低声线，“……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呃？”公玉无锋伏过耳来，大声问，“你说什么？这儿太吵了，你大声点，我听不清楚。”

　　凌烨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像长官这么迟钝的人究竟是怎么做到以“战法细腻行动迅捷”著称于世的？

　　“没什么。”他叹气。

　　“什么没什么？”公玉无锋不依不饶，“我明明听到你有说什么的，你说了什么你告诉我啊，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停停停，”凌烨赶紧举手投降，“真的没什么。其实我想说的是——长官你很啰嗦。”

　　不管公玉无锋的一脸乌漆抹黑，凌烨拍拍马避到军师身边。除了深沉莫测的第五将军，大概也只有这个宁静睿智的漆雕国第一贵族家被驱逐的族长才会令他感受到智慧之光的温暖。

　　“微生大人，”凌烨迟疑着开口，“末将有些担心……”

　　“我明白，”微生尘稍微侧脸，露出挺直的鼻，优雅的唇。有时候凌烨在想，如果不是那双时而闪烁着精光的银眸和泛着嫣红色泽的嘴唇为这个人带来一丝生气的色彩，远远望去，雪发白衣的他就如一个徘徊于红尘的幽灵，随时会消失于人们的视线。

　　“凌副将是担心将军功高震主吧？”微生尘淡淡地，嘴角微翘，像极了第五神发出不屑冷笑前的样子。“放心吧，国王做不了什么的，最多……”他停了停，似乎在思考什么，旋即微笑起来，“呵呵，如果国王真的能做到那步的话，我倒是有些期待呢。”

　　凌烨有些不明白，正待开口询问，却被远处的骚动打断了思绪。

　　“国王来了”
　　“天哪，国王居然亲自出迎，第五将军的面子好大啊”
　　“谁说第五将军与国王关系紧张的，分明是造谣生事嘛”
　　“可是我听说国王确实因为拒绝接受与第五家的联姻而引起了将军的不快啊”
　　“那都是谣言，我听邻居的姐姐的妯娌的表嫂子在宫里当差的外甥说，王说过，将军要是能在一个月内兵不血刃的拿下某个国家做嫁妆，就可以把他家的第一美人嫁到王宫做王妃。结果将军眼睛都不眨就答应了。”
　　“真的吗？不愧是乐正第一贵族，与王族通婚的传统居然可以持续十几代呢”
　　“可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就灭了人家的国家，第五将军也未免太无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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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凌烨皱眉听着。第五家在整个藏兰大陆来说也是数一数二的大贵族，根本不需要与王族联姻来维系所谓的“尊荣”，更何况那样的原因？看来南戚的秩序需要整顿了，凌烨冷下脸——他绝对不容许任何有辱将军威名的谣言在市巷间流传。

　　“臣，第五神，参见吾王。”远远的，黑色的身影跃下马背，朗声对高台上的尊主行礼参拜。

　　“爱卿辛苦了，”俊秀瘦削的国王乐正琉光注视着这个因无数战火洗礼而日渐深沉和光彩夺目的少年，莫名的就闪过一丝嫉妒。

　　“诸位将士辛苦了！凌武军团这次又立了大功，本王一定会在功劳簿上为你们记上一笔的。”满意的看到群情激昂，乐正琉光微微一笑，“不过你们常年征战在外，立了功受了赏却无缘与家人爱侣一起分享，一定也很苦闷吧？”

　　“哈哈……”严整的军中传来只有男人才明白的暧昧笑声。

　　——有点不太好的预感，第五神的眼皮跳了一下。果然，就听国王继续道，“体谅军人的辛苦是王的责任。因此，本王决定给凌武军团所有士官３个月的假期，好回家去共享天伦。”不待第五神插口，他又略带调笑地启发众人，“当然也包括你们的第五将军哦，下个月就是他的成人礼了，你们也不想他１６岁的生日仍然在军营中度过吧？”

　　“说的对说的对！……”将士们纷纷赞同的点头，自从５年前储位更迭国家内乱之际将军以稚龄之资领兵击退了趁隙来袭的端木、即墨联军，确保了乐正国的安全无虞，这些年来便一直为国家的强大而转战沙场。虽然身为上等贵族的宗主，却不带丝毫帝国贵族们一贯骄气做作的颓废习气，加之他无与伦比的军事才华和纵横开阖的作战风格，赢得了所有士官的忠心和敬重。值得一提的是，藏兰大陆上第一个提拔平民作将官的，大概也就是这位盈盈弱冠的贵族少年了。

　　想趁机削夺我的军权吗？第五神垂下眼睑，苦笑了一下，为什么我的预感总是那么灵验呢？

　　“多谢王的关照，那么第五神就代表凌武军领旨谢恩了。”抬起眼，黝黑的眸子映上乐正琉光略占上风的笑容，神也扯出一抹微笑，“那么，王准备何时与我家小夜办婚事呢？”

　　“婚事？”乐正琉光皱皱眉，“本王有说过要娶第五夜为妃吗？”

　　神顽皮的挤挤眼睛，笑道，“王不记得了吗？您不是在很多场合都表示过对我家第一美人的兴趣吗？臣思来想去，虽然小夜不是亲生，但第五家的女眷也唯有她的容貌堪称无双。臣可以体谅王上的焦急心情，三个月的悠长假期用来筹办婚礼真是绰绰有余了。”

　　乐正琉光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他没想到这个仅在宫廷内苑说过的戏言会被第五神这么理解。

　　“小夜论年龄固然小了点，但以她的智慧想必定能胜任国母之位，说起来国王还真是有眼光呢。”神继续眉飞色舞地介绍自家女儿，“慈父”之情溢于言表。

　　“谁说我要娶第五夜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了？”乐正琉光打断神的沾沾自喜，哼道，“爱卿，说起府上的第一美人究竟是谁，恐怕不用本王说也另有公论吧？”

　　“说的也是……”校场上顿时又是一片沸反盈天，“夜小姐虽然美貌，但比起将军的风姿还是差上一截的”“将军大概从没想过自己才是公认的乐正第一美人吧？”“不过国王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感兴趣的其实是……”

　　神的脸黑了一大截，枉他自负聪明，竟然忽略了时下盛行于帝国贵族中的男风而忘记把自己考量在内。幸好……他侧侧身，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一直跟在身边的蒙面人，突然伸手扯掉他的披风，露出一张比烈火中的玫瑰还要娇艳柔弱的面庞。

　　校场内外一下子轰动起来，惊讶、赞叹、尖叫……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完全淹没了原来对神的样貌做品评的窃窃私语。

　　神亲昵地搂住红发美人的肩，得意介绍道，“这位子桑国的二王子鸾，与臣义结金兰，日前刚刚成为第五家的新成员。王说的不错，如果鸾的美算作第二的话，那天下还真的没有谁敢自称第一了。”

　　随手撩起一缕子桑鸾的秀发，神轻佻地嗅了一下，毫不介意这样的行为再次引得场内场外一片尖叫，神又道，“虽然联姻什么的只是当时玩笑的话，但如果王真的看上鸾的话……”话音停在这里，神暧昧地看看国王。“臣纵使舍不得，王命难违，也只好忍痛割爱了。……”

　　子桑鸾惊恐地抬眼看着神，又看看乐正琉光，目光中全是哀求和无助。

　　“将军太过分了！……”一声娇斥突兀的冒了出来，众人凝神望去，一位英姿飒爽的贵族少年昂然出列，他的年纪与第五神相仿，只是眉宇间多了份年少轻狂。

　　向国王行了个标准的贵族礼，少年转过身来义正言辞，“王自继位以来开疆阔土整饬内政，堪称我乐正开国以来最英明睿智的君主。这位子桑王子虽是避难之人，但毕竟身份高贵值得尊重。一位是王，一位是王子，就算第五将军一向以来再怎样的劳苦功高，也不应该这样不分尊卑地加以调笑吧？”

　　子桑鸾惊讶的抬眼望向这个少年，佩服其勇气的同时也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回眼看看神，神只是静静的打量着少年，并没有意思答话。

　　这厢公玉无锋却按耐不住的跳起脚来大骂道，“你是哪家的小鬼，竟敢这样对我家将军说话？当年将军领兵杀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躲在那个犄角旮旯玩蛐蛐呢！”

　　少年不卑不亢鞠了个躬，冷冷回道，“家父东方颉。”

　　咦？是那个前年战死沙场的东方将军的儿子吗？公玉无锋张大了嘴，这小子可一点也不像他那个温文稳重的老爹。

　　“那么你是……东方颍？”神目光闪动，表情有些复杂，“没想到，一转眼东方的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将军这是什么话？”东方颍气得两颊绯红，“在下与将军可是同龄人，不要随便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子。”

　　呵呵，神玩味的一笑，恭恭敬敬地对乐正琉光行了个礼，惭愧道，“东方世侄教训的不错，王又不是那些荒淫奢逸的帝国贵族，哪里会有那样荒唐的想法。臣适才的确逾越了，还望王上宽宏大量，原谅臣的不敬之罪。”

　　明白神在做戏，乐正琉光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他看看这个叫东方颍的少年，突然灵光一现，清了清嗓高声宣布道，“公皙楚率领的护国军一直人才匮乏缺少将才，今日这位英气勃勃的少年倒是给了本王一个灵感……传本王旨意，一个月后的今天，乐正国将于都城举行比武大赛，凡有志于效力国家的人不分老□□女贫富贵贱皆可以报名参加，届时本王将从中直接挑选人才，在军中赋予重任。……”

　　……消息传出，南戚城再次沸腾了。

　　虽然第五神不说什么，但作为凌武军的军师，微生尘不免心下叹息——功臣一旦被夺权，下场通常只有一个。第五家位高权重树大招风，以往神为了避免与国王正面冲突已经做足了让步，但现在看来，国王似是下了狠心要虎口拔牙。

　　敲敲书房的门，微生尘打断神与小夜的“舐犊情深”。

　　“将军，全国的年轻贵族和平民游勇们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还有七天就是比武大赛，你到底怎么想？”

　　松开把持小夜写毛笔字的手，神懒散的玩起女孩的长辫子。“由着他们去折腾好了。公晳楚才不能料敌，智不能御将，护国军有这样的嫩青作统帅，就算人数再多十倍也没什么可怕。”

　　微生尘颇有同感的笑了一下，又不无担忧的眯起银眸，“若这次的比武大赛真的出现帅才被王拉过去栽培呢？”

　　“尘的心变柔软了吗？”神用辫梢扫了扫小夜的耳朵，惹得小夜咯咯直笑。“那样的英才最适合为国捐躯了，多创造些机会给他们就是了。”

　　第五夜夺回自己的辫子，瞪了神一眼，“那些都是国家栋梁，一点都不珍惜的说杀就杀，你怎么这么不爱国？”

　　神笑着抱紧她，捏了捏她俏生生的小脸蛋，“傻丫头，王者不在乎臣子爱不爱国，只在乎他们忠不忠心。我的忠心王不要，只好选择不爱国了。”

　　“不能做既忠心又爱国的臣子吗？”小夜好学地问。

　　第五神想了想，然后很严肃很正经的回答，“能。但是那样的人，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