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的故事》商盈

11、第八章(1)

　　第八章
　　周末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到郊外的“天道武馆”，不巧的是师父外出访友明天才能回来，巧的是大师兄也在，看见他们俩，兴致大好的要打一场。
　　君天寒换了功夫服与大师兄过招，江水寒则趁机溜了出来。
　　“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练？”正在拣菜的师母问。
　　“大师兄太厉害了，我可不想被他当成沙包打。”调皮的吐了吐舌，也蹲了下来帮忙。
　　“你师父总是夸你骨骼清奇，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师母拿了个小凳子给她。
　　“那是师父太抬举我了，我知道自己吃不了那个苦的。”坐了下来：“今天吃芸豆吗？”
　　“是啊，自个儿家种的，新鲜。”师母回忆着：
　　“我记得当初你父亲他们带你和小君来武馆拜师的时候你们才五岁。你师父选徒，共有五十多个孩子，你们俩都是第一批选中的五个之中的，你还是唯一的女孩呢。”
　　“后来你师父对我说你俩的素质都非常的好，还很兴奋呢，我现在还记得他当初的样子。他告诉我说，找到了一对‘金童玉女’。”
　　“‘金童玉女’？”有些想笑：“我记得当时我们俩应该是一脸的伤吧？”五岁以前没有几天不带伤的，总是一身“勋章”。
　　“呵呵呵……你们小的时候还真的是很皮呢，你跟小君整天都在打架，我当时总想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怎么整天一身的伤，让人看着就心疼。”师母笑了。
　　“……对了，后来怎么不打了？我奇怪了很久，你师父说是长大了，懂事了。”
　　“是啊。”随意的应着。
　　“这些年少看你来武馆练武了，倒是小君每个月都会来，听说他在打篮球，不过功夫并没有搁下嘛。”
　　“嗯。”在家里好象没看到那家伙练功……不过上次倒是能看得出来身手很利落。
　　“小君这孩子越大越不爱说话了，让人担心。但是你师父说男孩子少说话，多做事的好，我也觉得这孩子成熟稳重了不少。”师母开始切肉了。
　　“你们俩现在还是打打闹闹的吗？”
　　“不了。”都是他在欺负人。
　　“那就好。人长大了，是应该成熟了。小时候不懂事，打来打去的，幸好也没把感情打散了，现在也应该学会珍惜彼此了，毕竟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小君那孩子我知道，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主，虽然不会说什么好听的，但心地好，不会让女朋友受委屈的；你也要多体谅着他点儿，多说些好话暖暖他的心、体贴点，你们俩是我们从小看大的，都希望你们能好。”师母语重心长的说：
　　“你这孩子我倒不担心。你懂事、有见识、有能耐、也会办事，老二不是说了吗，你呀，是个能成大事的人。老二看人一向很准的，我别的不敢说，单单说一项，那些个十六、七岁的女生根本就只是个半大毛孩子，不懂事。对你，我放心。”
　　“师母……”被长辈这么当面夸，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俩的爸妈都常出差，要是家里没有人觉得空的慌，就来这住几天；反正家里这么大的地方就你师父和我住，也太静了，人多了能热闹些，也让我们两老好好招待招待你和小君。”
　　“我知道了，谢谢师母。”
　　“还谢啥呢，你们能来，我啊高兴还来不及呢，也好有个伴儿陪我说会儿话。”
　　师母应该是寂寞的吧，师父醉心于武学，孩子都长大了在外地读书、工作，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一个人……

　　打完一场的两个人瘫在地上喘气，一身的汗。
　　“……喝口水吧。”递过去一杯茶。
　　“……”默默的接过去。
　　“好长时间不见，你进步不少，连我都有些吃力呢，可惜你不肯参加比赛。”大师兄擦擦脸上的汗水，同时也递过去一条毛巾。
　　“对了，你跟小江还好吧。”
　　“……”微挑眉看着问话的人。
　　“这次去日本参加比赛遇上一对师兄妹，两个人打打闹闹的，一刻也不闲，让我想起你跟小江两个刚来的时候，整天都是一身的伤呢。”大师兄也学他坐在地上。
　　君天寒默默的听着，如以前一样不说话。
　　“……可是很奇怪，把你们俩分开就好好的，谁也不惹事，放在一起就像两个炸药桶，一碰就爆炸。现在想想也满好玩的，那么小的时候你们俩的眼里就只看的见对方……怎么，我说错了？”好笑的看见他猛然闪过亮光的黑眸。
　　“……”
　　“后来小江突然不跟你打架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见他不说话也不以为意，接着说下去。
　　“我一开始还在想，你们总算是长大了，也让人省心了，可是你也好象是从那个时候变得不理人了吧，除了偶尔挑衅小江外。”不意外小师弟不悦的眯起眼。
　　“小江越忍你，越不和你打，你就越生气，还真的是很别扭呢。不过看着也很好玩，就像是一对斗气冤家。”
　　“后来小江渐渐少来武馆了，功夫也放下了，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知道他不会回答，仍是接着说：“其实真的是很可惜，小江的素质那么好。记得当初师父教你们基本的入门拳路，小江只看了一遍就学了个□□成，当时她才五岁多一点吧，要知道我当初可是足足学了一个星期呢。当年让你们参加全国武术大赛少儿组的比赛，结果你拿男子组冠军，她拿了女子组冠军，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参加比赛，以后都再也没有了。她不再参加，你第二年也不参加了，还真是的。”
　　“后来师父带我去参加比赛那些个裁判们偶尔还会问起小江和你呢，师父也拿你们没办法。”
　　“……你虽然不曾说过什么，但是心底只怕是已经认定小江一个了吧，那就对人家好点儿；虽然现在说这个还早了点，但是我们都知道你是那种要么不动心，一动心可就是一辈子的人。三岁定终生，谁说十六岁就不能决定自己的人生了？我可是打五岁起就决定做一代宗师呢！”
　　“……”
　　“好了，说了这么多就当我这个做大师兄的鸡婆一回了，该怎么着你就看着办吧。唉，肚子也饿了，去厨房偷点东西吃吧。我在日本时晚上肚子饿时最怀念的可就是师母做的饭菜了，啧，那边的中国菜做的好难吃。”大师兄站了起来，拍拍衣服。
　　“……”
　　“要一起去吗？你的小女朋友应该也在厨房吧。”站在门口回头。
　　“──好。”起身跟了出去，目标──厨房。

　　※ ※ ※

　　早上被嘈杂声惊起，半睡半醒的爬起来，换好衣服，看看腕上的手表已经八点了，到浴室洗把脸。走出房，沿着回廊，顺着声音来源寻去。
　　道场上两条白影正在缠斗，拳来腿往，虎虎生风，江水寒微眯起眼，认出其中一个正是君天寒，而另一个却是清水御人。师父和大师兄、清水零以及一位不认得的五旬开外老者则站在场外看着。
　　“小江！”看见江水寒，大师兄连忙招呼：“你起来了。”
　　因为师母留宿加上得知师父今天会回来，反正家里也没大人等，也就住了一夜。
　　“师父，您回来了。”来到师父面前恭敬的说。
　　“嗯，你有一段时间没来了呢。”师父笑了，有些寂然。
　　“这位是你乔师伯，是‘风扬武馆’的馆主。”一指身旁的老者。
　　“乔师伯好。听师娘说师父去访友了，想必清水兄妹是乔师伯的徒弟吧。”否则也不会突然出现在这呢。
　　“哈哈哈！老戚，你这个徒弟果然很聪明呢！你有福气啊！”老者大笑，拍了拍师父的肩膀，看得出他们私交不错。
　　“你叫江水寒？”这句是对江水寒说的。
　　“是。”
　　“老戚说你很有天份。”黑亮有神的眼直视着她，像是要看出些什么。
　　“为什么不再练下去了？”
　　“那是师父太夸奖我了，其实我没什么的。”
　　“是吗？”不信的略扬语调：“试试就知道了。”
　　语毕一拳划破空气直奔江水寒面门，这拳来势及快，就连一旁的师父也来不及喝止，缠斗中的君天寒看到这一幕撇下对手冲了过来，但是他还是来不及阻止。
　　天救，自救。
　　听出这位乔师伯语气不对，江水寒就留上心了，果然见他出手试自己，却是纹丝不动，也不躲，就那么站在那儿。然后隐含风雷之声的拳头在距她鼻尖一厘米处停了下来，停的那么及时又停的那么突兀，君天寒只看到江水寒额前的发丝被这一拳所带起的气流掀起，在空中一荡，然后轻轻落回额头，心好象也是一荡。
　　“为什么不躲？”
　　“乔师伯这一拳来的实在是太快了，我来不及反应，更别提闪躲了。”从容的回答看不出惊慌之色。
　　“是吗？”慢慢的收回拳，精光闪烁的眼很感兴趣的上下打量。
　　“别的先暂且不说，单单你这份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就足以让人赞叹了。小丫头，有空上我‘风扬武馆’走走，我等着你。”
　　“谢谢乔师伯。”这老头笑的怎么跟狐狸一样？
　　“这是我在日本时收的两个徒弟，听说是你同学？有空好好切磋切磋，联系一下感情。”拉过清水零：“都是女孩子应该比较谈得来吧。”
　　“小江，你带他们到处走走看看。”做师父的吩咐了。
　　“是。”

　　“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们。”含笑看着身旁的日本娃娃。
　　“御人和我在日本的时候曾经拜乔师父为师，虽然时间不长。这次来中国后就去拜访师父，正巧碰上戚师伯，谈话间知道了你也是他的徒弟，所以师父就带我们一起来了。”清水零温婉的笑着。
　　“你也学武？”不像啊，尤其是上次……
　　“虽然是一起拜的师，但是母亲并不允许女孩子跟着学武，怕把性子练野了，也怕把身子练粗了，所以御人在练功的时候我也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是这样啊……不过清水御人的功夫倒是很不错。”刚才惊鸿一瞥能发现基本功相当扎实，出拳抬腿很利落；早就认为他会武，但是想不到竟然算得上是师兄了。
　　“御人很用心的。”经常一身伤，看得她好心疼。
　　“……”这句话的语气怎么让她觉得好暧昧？
　　“你和君天寒很好呢……”幽幽的叹道，让江水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有──吗？”
　　“刚才师父试你的身手时他好紧张的跑过来，都忘了自己正在和御人交手……我真的很羡慕你呢。”
　　“羡慕？”
　　“是啊。有一个人对你这么好，这么关心你、在乎你，难道还不让人羡慕吗？”好象并不期待听到她的答案，只是继续说着：“如果他也能对我这样，我就满足了……为什么同样是一起长大，可是他却……”后面的话渐渐听不清了。
　　“你说什么？”故意问，不会真如她所想吧。
　　“没什么！”飞快的答，露出一个笑容，好象在掩盖什么。
　　“噢……来，这边就是师母的花房，里面种了好多花呢。”装不知道，带着她来到后院的空地上。
　　“──好漂亮！”赞叹的看着面前的玻璃花房，三角形的屋顶，钢筋支架，晶亮的玻璃，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一块巨大的钻石。
　　“是呀，当初看过‘薰衣草’之后就觉得里面的那个玻璃花房跟这个很像呢。听说是师父专门请人为师母建的，里面设置了调节温度的装置和自动洒水系统，因为师母喜欢摆弄花草什么的。”推开玻璃门。
　　“看不出来戚师伯这么细心，好浪漫！”双眼充满梦幻的看着里面一片姹紫嫣红，双手不由互握着举在胸前。
　　怎么每个女孩子看到这座花房后反应都是一样的？好笑的想起三师兄当初也是带着苦追多年的女友来这里求婚，感动得一蹋糊涂的女友当场答应。
　　“要是我也能有这样一座玻璃花房就好了！”听见她预料之中的第二句话，见怪不怪的领她来到一大片蓝紫色的薰衣草前。
　　“唔，在北海道应该常见到一大片的薰衣草田吧，不过在这里可是稀罕着呢。”
　　“对啊，每次去北海道都可以看到那一望无际的薰衣草田，一大片的蓝紫，几乎连到天边了呢，连空气中都是薰衣草的香气。薰衣草制品也是北海道的特产呢，去过那的人都会去看薰衣草田、拍照、买特产，否则就算白来了。”
　　“御人最喜欢薰衣草香了。他的房间里只燃这一种香，沐浴露也是薰草衣的，睡前还会喝杯薰衣草茶，不然会睡不着觉。”不知不觉中眼神已经飘远到不知名处。
　　“你很关心他。”这种小事都一清二楚，她是以怎么样的心情在看待清水御人？
　　“从小我的生命中就只有他，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别的我都不在乎，只希望能一直待在他身边就好……”
　　“你们的感情真让人羡慕。”言不由衷的笑。
　　“只要是御人想做的，我就一定会帮他。”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说给自己。
　　“……”所以为了他学中文？所以一直跟着他吗？无言的看着打碎阳光走进来的俊美少年，却只看到了他眼里的阴霭。
　　“零！”清雅少年走了进来，“回去了。”
　　“好的，御人。”温驯的答应，乖乖的跟在他身后。就像是影子，也像是藤蔓，纠缠一世，江水寒不由打了个寒颤。
　　“冷吗？”毫无温度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猛的抬头望入一双清冷的眼和里面微不可见的关怀。
　　“君天寒──”第一次主动投怀送抱，扑进他怀里。吓了一跳的君天寒在愣了一愣后下意识的抱紧了她，双臂不由加紧力道。
　　“──不管以后会怎么样，”闷闷的声音从他怀里传来，震回了他的心神。
　　“答应我，不要彼此伤害。”韩君平和何玲珑、清水御人和清水零、还有他和她……同样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不同的相处模式和环境，却同样的危险。
　　青梅竹马是个诅咒吗？
　　以前她或许还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执意的做她不谙世事的婴儿，但是在经历这一个月内的事后，在她有所觉悟，特别是在她渐渐无法再对他淡然处之后，她怎能再继续装做不知，一如这十年来一直在做的。
　　“好。”看出她心中的不安，君天寒答应了。
　　或许他不善长观察人，不懂得人心，但是江水寒的一举一动他都再清楚不过了，因为从小到大他的心里就只装着她一个人，好的、坏的、喜的、怒的，都只有这一个人，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不了解她呢。
　　“回去吧，师父叫我们了呢。”拥着怀里人纤细的肩头，近乎低叹。
　　“好。”这副胸膛是属于她的，但是却被抗拒了十年。
　　一场拉锯了十年的战争终于在看似无形中落幕，结束了十年的暧昧不明和等待，最后以一个拥抱圆满。
　　在后来的某一天，一次闲聊中师母问起江水寒为什么自五岁以后就不和君天寒打了，她始露恋爱中小女人的娇态。
　　“因为发现他对我很执着，就象眼里只看得见我一个人，不管什么时候回头都会看到他，当时觉得好可怕，只想逃得远远的，哪还敢跟他有所牵扯。”
　　在不明情愫的孩童时期就有这样的体会，真不知该说是君天寒的意图太明显了还是江水寒的直觉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