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觅女儿心》月明媚

25、那样的他

　　琳达陪我上来的时候，我已经聆听了她诸多废话的教训和事件发生的蛛丝马迹。
　　正当我为这次逃班逃得实在有违人性，将前进丢给一群豺狼虎豹，而略有不安的时候，眼前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片景象。
　　曾生那帮老臣子和新派那帮人物正斗得面红耳赤，摔文件，指鼻子开战，前进却怡然地坐在老板椅子上观战，不急不躁。
　　见我进来，示意我坐在边上观看。
　　两边的人由对方部门报销费用的灰色部分说起，到如何利用公司资源谋自己的私利等等，基本把我调查的消息都说出了七七八八。
　　我暗暗赞叹，好一出坐山观虎斗，尹氏在前进手里之所以混乱不堪，说到底是管理太松懈，就好比康熙末年，贪污的贪污，亏空的亏空，本来秉性纯良的人谁还敢呆在这里，大家的心理状况都是凭什么你拿我不能拿，我不拿那我不就吃亏了？派系风化越来越大，部门之间的合作简直势同水火，明眼人一看，哪里还敢将项目交给这样的公司，所以每况愈下。
　　现在局面虽然混乱不堪，倒还真很难说是好是坏。
　　时间一秒一分一个钟头地过去，我都开始打哈欠了他们还没有半分休战的意思。
　　前进给我使个眼色，叫我一起开溜，切，什么嘛，我以为他逮到演说的机会狠狠发表一下演讲呢，不过曾生那帮人的声音如此之高，气势如此之不可挡，先避其锋芒也不是不好。
　　我们如中学生逃课一般蹑手蹑脚推开会议室的门，溜走。
　　前进一改往常鼻孔朝天的拽样子，靠在电梯地不锈钢镜面上，象个小孩子，脸上带一种逃课的喜悦。
　　作为老师我由衷地苦口婆心，“你总要跟我商议好再对他们出手吧，闹地这样大，也不好一走了之的，万一陈胜吴广集体起义，你很被动的。”
　　前进翻给我一个白眼，然后又笑，露出可以拍高露洁广告的牙齿，“那你还跟我一起溜。”
　　我哑口无言，是呀，我干嘛要跟他一起溜？
　　他靠过来，很哥们地拍拍我肩膀，“不要皱眉头了，敏语，这次你回来活脱脱一个老太婆。其实你心里也知道，在狗的眼里，肉骨头就是真理。尹氏到底还是根大骨头，他们怎么肯轻易造反？何况狗咬狗越咬越凶，我们不在，正好给他们机会看清各自的筹码，为了利益，总会自然掩盖矛盾的。今天我们干脆逃班出去透透气，你不知道，其实我顶顶讨厌这里。”
　　我眨着眼睛看他，这个形象……真是明明灭灭。
　　他说的虽然俗气，思路倒是很清晰明朗，只是他的态度——，我记得自己刚有踩他的尾巴，怎么现在跟我如此亲密无间？咦，什么阴谋？
　　他在我无比怀疑警惕的目光下，收回手，露出招牌讥讽的笑，“其实你一直都看不起我。对不对？”
　　我看不起你？我惨笑，你整地我无所不用其极，连很雷的失忆招数都使出来了，现在想用这种态度是来博我同情的吧？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他自我身边出去时说了长长的一句话：“不管怎样，敏语，其实我知道，自始自终，真正对我好的人就只有你一个。我不喜欢你以前那种对我的好，喜欢现在这样的，你忘记那些最早以前的事，我很高兴。”
　　我仔细掂量，品位，分析，最后终于得出一个欣喜的结论：他的智商没有一起失忆，居然说了一句我都听不懂的话，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在前浪发呆差点给关在电梯里的时候，后浪重新按开了电梯的门，一把把前浪拉出来，看着前浪的呆样，毫无风度，毫无节制地哈哈大笑，笑地象个草跟阶层，哪里象个贵公子？
　　我无比轻蔑地将他招牌讥讽表情还给他，其人之道还给其人之身。
　　其人居然拿出上下掌合并招式无比青春活力地来了一句，“我挡！”
　　于是，我坚强的意志就此晕了。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我根本就从来没认识过。
　　他在办公楼里是二世祖，在女人堆里是花花公子，在PARTY上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在这里…..是孩子。
　　我没有见过他这一面的，不论是以前、中间还是回来以后的现在。

　　这是本市一家规模很小的孤儿院，政府领导们过年过节都不会来作秀的地方。所以，第一我排除了他心计很重的可能，何况他要博名气带记者来就好，叫我来做什么呢？
　　“敏语，叫你来做什么的？光看不练，去把那边的窗户擦干净！”他丢飞过来给我一块抹布。
　　他自己正在一群小朋友中间用刚买的乐高搭飞机，不是拍宣传片，所以那些小朋友真是衣衫不整，还有流口水和明显弱智的。
　　他拿纸巾认真细致地给那个歪着头的擦鼻涕！小孩子跟他很熟，那个大脑袋小女孩还贴到他怀里吃他豆腐！我还真没见过他怀里抱过丑丑的女人。
　　实在是叫我震惊地太大。
　　不晓得为啥，我鼻子一酸，只好拿起抹布回过身听话地去檫窗户。

　　跟电视里演的一样，那些小孩终于发现了我，问他一个很很很老套的问题，“前进哥哥，这个漂亮的姐姐是你女朋友吗？”
　　前进很老套地参与剧情，抬起头来看我，眼睛里似有哀怨真情：“其实哥哥很喜欢这个姐姐，就是姐姐一直看不起哥哥，哥哥很伤心。”
　　乌拉一片小孩，轰到我周围，我承认，我不是很高尚，我看见鼻涕很害怕，一个猴子上树窜到窗框上站定，惊魂未定。
　　“前进哥哥，很棒的，他什么都会修，水管子也会。”崇拜的语气。
　　我冷静：“那个姐姐也会，修得更好。”
　　“前进哥哥很聪明，我不会的题目他都懂。”羡慕的语气。
　　我冷笑：“那是姐姐教的。”
　　“哥哥还很帅，我们没见过比哥哥更帅的哥哥。”那是他怀里的小花痴。
　　唉，我叹气，那倒是的。
　　复又板起脸孔，“姐姐教育大家，帅有啥用呢？到银行里能用脸刷卡吗？”
　　前进“噗嗤”一声笑出来。
　　“前进哥哥很大方，给大家买好多礼物！”
　　这回没等我还嘴，他们就来车轮战。
　　“对对！前进哥哥一直来，很多人都只来一次。”
　　“还有，前进哥哥对我们真的好。”贪婪的语气转为懂事的语气，“有些叔叔阿姨只带礼物来，他们从来不抱我们不亲我们，但是前进哥哥又抱我们又亲我们，他不嫌我们脏。”
　　我语塞。
　　于是跳下来，抱起说哲理名言的流鼻涕小孩，亲了他一口，我怎么也要比这个绣花枕头强吧。
　　为了证明这一点，我不仅擦了玻璃打扫了厕所，还卖艺，在我在草坪上翻了十几个跟头以后终于收服了众孩儿。
　　连前进都在卖力地鼓掌叫好。
　　走的时候老师们叫我多来来，说，“这些孩子最缺的不是捐助而是真心的关注。”
　　前进不由得我自己回答，拉着我的手，“院长放心，敏语心底善良，她会常来的。”
　　回市区的路是一条公路，尘土飞扬，我们坐在大石头上一起等一个钟头来一辆的公车。路边有一个老太太摆了一个小摊，卖黄桃，又大又圆，娇艳欲滴。
　　不知道是不是孤儿院里孩子的童心感染到我，很久没买过路边东西的我兴致勃勃地跟老太太讨价还价。
　　“六块！太贵了，五块好不好？五块我挑几个。”
　　老太太犹豫不舍。
　　“您看，您在这一天也没卖几个，要是一点都不给还价我真不买啦。”我寸土必争，“那您今天可能真是没生意了。”
　　“小姑娘，要不然你都买去，就五块一斤好了。”老太太跟我斗智斗勇。
　　“我们两个哪里吃得了那么许多，四个就够了，您要在装我可不要啦，哎，我真不要啦。”看她全往袋子里放，我真急了，真是，无商不奸啊！
　　前进斜昵我一眼，帮着将余下的桃子全倒进袋子里，烂的都没挑出来，态度和蔼可亲地拿出一百大钞递给老太太。
　　老太感激地看他一眼，收拾摊子，走了！
　　我翻一个白眼给他，“大少爷吧，本质出来了吧，大什么方呢！比十块钱一斤都贵！我算术没叫好你？”
　　他一笑——，拍着他一裤子的泥，还是那种招牌讥讽的语气：“敏语，其实……我猜……你从来没有真正穷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