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何求》抚箫问水

1、第 1 章

　　一
　　“恒生半岛”酒店。
　　“欢迎光临。”门童为我拉开了门，殷情的带着我往大厅走去。
　　点好菜。细细打量这家著名的酒店。
　　超五星级的酒店。装饰豪华而不失典雅。有钱人的好处。
　　除非有凯子带我来，平时是死也不愿意来到这里。价钱贵得吓人，东西少得吐血。我承认这样才能保持良好的身材。可是自己的钱总是想要能让自己有满足的感觉。
　　不过，都不是我的钱。也无妨。
　　但今日不同。
　　今天是伟大的箫竹语小姐的生日。二十四年前的今天，一个超级美少女降生在这尘世间。虽然妈妈不疼爸爸不爱，却仍然健康活泼无病无痛努力进取艰苦奋斗的成长为了一个绝世美女。
　　呵呵。
　　控制不住的笑了出声。
　　干杯。
　　对自己说，你真棒，你是无忧最红的箫竹语！
　　仰头，将苦涩，辛酸，无奈，自豪，骄傲。。。。。一并随着殷红的液体滑进我的身体。
　　没有泪水。我保证。

　　他走到我桌前。
　　“小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斯文干净的声线。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可我是谁？
　　用半醉的眼睛瞟了眼他。整齐的西服领带。颜色搭配很得体。英俊的脸看起来有种成熟和青涩相交的感觉。有钱的人吗？应该是吧。毕竟是这个酒店的客人呢。不过，看他站在那里的样子，呵呵，是第一次泡美女吗？姐姐来教你。
　　突然心血来潮。

　　妩媚的抬起下巴，偏了偏，媚眼如丝的看着他，点点头。
　　转瞬又作淑女状，将切好的牛排慢慢叉起，轻轻开启让无数人迷醉的唇瓣，用最优雅的动作送进嘴里。不露齿的缓缓品味。
　　天知道这一招学的哪部电影。只是真的很累。不过看着他欣赏的眼神，却有很有成就。
　　一口牛排吃完，害羞的先生却一直不说话。
　　“请问先生大名。”
　　你不问我问。总是看着也没有什么胃口。
　　只一句话，让他看上去有如受惊的兔子，白皙的脸突然像充血一样红到不行。
　　“我，我叫李希文。希望的希，文字的文。你，你好。请问小姐名字。”
　　末了，竟然再没言语，只那头一直低了下去，我怀疑如果他脖子够长，会将头一直低到地上。
　　很好的教养，这样窘迫的情绪还能用小姐二字来请教名字。
　　微微笑了笑，大大方方报上名字。
　　“无忧，箫竹语。洞箫的箫，翠竹的竹，语言的语。可以为先生做什么吗？”
　　肚子里肠子都快要憋坏了。这么柔媚的声音连自己都很少听到呢。只脸上还带着一如既往的优美笑容。
　　无忧呢。是个有钱的男人话没去过总该听过吧。如果听都没听过那不是没钱就是不是男人。而且，我是箫竹语呢。
　　从不避讳自己的职业。我只在那里面可以找回生为女子的自信。只在那里面可以找到最想要的钱财。我坚信，没钱万万不能。
　　且看那小子如何反应。

　　果然，他突然抬起头，眨着那黑亮亮的眼睛，里面有些惊疑，有些不解，甚至有一丝狼狈。
　　哼哼。怕了吗？敢随便和我搭讪，先看看自己的钱袋里有多少斤两吧。
　　诶，突然没了兴致。从来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管什么。这个看上去十分纯情的男子再捉弄下去怕是会脑充血吧。
　　可他看着我的眼神却没有见惯的男人那般带上急色，也不像有的男人那样带上鄙夷。只是这样定定的看着我。带着某种似乎可以叫做怜惜的东西。
　　怜惜的表情。似乎从没在别人眼中看到过的神情。
　　心里有种东西似乎被打翻了。被那样的眼睛看着，仿佛最后的一层衣物被剥开
　　够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不想被人的怜惜的表情而打搅我的心情。游戏结束。
　　收起笑容。此刻的箫竹语是气质冷清的白领丽人形象。一身的绛紫色套装，淡然的妆扮，优雅的发髻。
　　“李先生，如果您还没用餐的话等会服务生来了可以点餐慢用。竹语还有事情。希望您用餐愉快。”
　　不再看他，叫来服务生。
　　“谢谢，一共是四百二十六元。请问您用现金还是刷卡？”
　　恭敬的服务态度，做主人的感觉真好。

　　拉开同色的坤包，取出里面的Gucci钱夹。这个包恐怕比里面装的全部都要贵重吧。
　　钱啊，我的钱啊。心里狂叫着却面无表情。只剩下的五百元，被我从容而缓慢的抽了出来。还好可以打车回家。不能忍受坐最后一班地铁寂寞。
　　“等等”李希文的声音有些急促。
　　等什么呢？等他来为我付帐然后说小姐我可以请你吃消夜吗？然后去某个茶楼酒吧？小绵羊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吧。
　　服务生看着我，我看着李希文，李希文看着我。
　　可以看出他用了全身的力气。“请，请给我一份芝加哥牛排套餐。和这个小姐的帐一起结。”
　　服务生有些了然似的将盘里的五百元还给我。
　　笑，我只想笑，想大笑。真开心，这个生日不仅有人请吃饭还可以有这么开心的事情可以让我年轻十岁。
　　克制住那快要让我脸部变形的笑意。用甜得腻死人的声音对他说
　　“谢谢李先生。竹语欠李先生一份情，如若李先生有空到无忧来，竹语定当竭诚款待。”
　　给他一个鼓励的亲吻。不出所料的看到他的脸已经像要滴出血来。
　　这么可爱的男士。是不会来无忧的吧。
　　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我潇洒离开。再收获一屋的留连目光。

　　走出酒店。夜风袭来。有些凉意呢。
　　眼前一片灯火璀璨。
　　想着包里重新躺回的五百元，生日还没过完呢。再到哪里去庆祝呢。
　　美丽的夜上海，散发着诱人的性感，变幻的广告灯牌，闪烁其间的景观灯饰，隐隐约约飘来香气和低哝软语，连红绿灯都在一对对牵手等待的人的陪衬下显得格外迷人。
　　去哪里呢？我问自己。是哪家PUB还是迪厅呢？这样的夜晚，就是犯罪也是可以被饶恕的吧。
　　莫了，拦下一辆出租。竟是回家的路。
　　午夜的收音机轻轻传来一首歌，是陈百强的“一生何求”。是呢，一生何求啊。
　　闭上眼睛。回家，还有很长一段路。

　　回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五十五了。父母早就睡了。却觉得很久没这么早回家了。
　　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孩子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我觉得我妈妈绝对不会在生我时感觉痛不欲生，只可能在医生用温柔的声音告诉她“恭喜您，您生了个女儿”时才感到那样的痛苦吧。
　　镜子里有一张苍白的脸，失去了胭脂和眼影的色彩，只回到最初的本质。
　　眼睛里有种感情，在刹那间毫不留情的溢出，那是怜惜。
　　生日快乐。我对自己轻声说到。
　　时钟在这时敲了第十二下。

　　早上起床的时候，妈妈用一种看怪物的眼光看着起了个大早在餐桌旁吃豆浆油条的我。
　　“早啊。。。。”气定神闲的向脑子里不知道在转什么念头的妈妈道了声很难得的早安。
　　“你，你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昨天回来得挺早吧？”好不容易有了理智的母亲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没带任何表情。一如往常。
　　能记事起就不觉得她是我亲妈。我常常觉得自己是被捡回来的，经常看到地铁出口或者是什么繁华路段里，衣着破旧的男人或者女人，坐在路边，不发一言，用那种可以被他们自认为慈爱实际上在外人看来贪婪的眼光，注视着身旁也许是身前的一个小木箱，里面躺着一个用肮脏和混乱打扮着的婴孩，小得可爱，但是身上放着一张纸，写着从小失去父亲（母亲）家境实在贫寒无力抚养其长大成人，有好心者请自领去，务必留下多少多少钱，以供回家之需要。
　　我认为我就曾经是那木箱里面的一个，某日被好心的母亲慷慨解囊，抱了回家。或者她没看清楚里面是个女婴，或者是当时那上面的字有所欺骗。但是再也寻找不到那个或者是的亲爹亲妈，只有认命的为我选了个出生年日，冠上姓氏。成了她们的女儿。
　　“对了，竹语，电费煤气费来了。一共二百三十元。”很家常的口气，有带着少见的温柔，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不就要钱吗。
　　平静的拿出昨天省下的钱里的五分之三。“剩下的，当你随便吧。”
　　她走过来拿起钱放进睡衣口袋里。“竹语，你还是再睡一觉。脸色不大好看。我等会去查查电费，怎么一直这么多。”
　　只听了前半句，我心里突然感动起来。居然看到了我的脸色不好。
　　很难得的没有反驳她的话，近乎听话的走房间重新躺下。
　　只是，我很想听她对我说一句昨天没来得及说的生日快乐。其实，我还想叫她不要去查了。因为我睡觉从不关灯。可是我不想说了。只想把这难得的温暖藏起来，再久一点回味。其实，不是想象中那么无情吧。
　　却突然恼火起自己瞬间的软弱。怎么可以就这样一句话将你乐成这样呢。
　　箫竹语！你真的很可怜。

　　无忧。
　　漂亮的名字。忧者无忧。
　　坐落在淮海路上。装饰却异常简单朴素。青色的灯光，白色的圆桌，些许点缀的青藤壁花。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没有嘈杂的音乐，没有喧闹的说话声。只人影交错时夹着一丝浅笑声。格调清新又大方。与周遭灯火辉煌的商铺相比，似乎有那么些寒酸。可是现代的人不就要这样一份清净吗？
　　清净的偷情地点。清净的调情地点。清净的发泄地点。
　　如此完美的清净之地，只有价高者方可登门。
　　看着一桌桌的人，低声小语，喜笑颜开的样子。这夜晚的情绪被充分调动到了极点，看三号桌那一对应该是成了。男的用手挽住女子的腰，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女子做羞愤的打了那男人一拳，却被握住手拉了起来。买了酒水钱。拉开小门。
　　夜正漫长。无人眠呢。
　　“竹语，今天怎么有些没精神呢。那个张经理你怎么不去招呼呢？”
　　回过头去，原来是送走了一位恩客的王梨。
　　“今天怎么没出去啊，是杨董又惹了你吗？”
　　叫吧台里的小生给了王梨一杯彩虹。继续抽我的烟。烟圈一个接一个升起，然后消失，最后只有气味可以留下。只不过那么多人的衣袖，找不出真正的味道了。
　　今天没有心情。谁都不会招呼.奇迹如果可以出现。我只想要谁可以让我大笑。
　　盯着门，没有听见身旁的王梨在说什么。

　　门被拉开，又自己带上。
　　青幽幽的灯照着一屋子打情骂俏的人们，像什么呢。像个狐狸洞。
　　扯着嘴笑了笑。
　　“竹语。心情好点了吗？”软绵绵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一双手不规矩的拦上了我的腰。不留痕迹的将那双狼爪拿掉，转过身去。
　　“张经理，今天只有怠慢了。”收起笑脸，实在不想与这人说话。
　　“竹语，你这样可就不好了。我在你身上花的钱也不算少了。你可是连一次兜风的机会都没给我啊。”
　　“张经理，说这话就寒酸了吧。在我身上花钱的人那么多。我总不能都答应吧。”皱了皱眉。
　　他倒恼羞成怒起来。“箫竹语，你以为你是什么，摆什么架子。老子今天就是要你陪，不然坏了你名声看你怎么做下去。”
　　啧啧啧啧。看看，这是高级白领菁英该说出来的话吗~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张先生。我叫箫竹语。我名声无所谓好与不好。流芳百世我绝不可能，可遗臭万年也轮不到我。你老婆也许一直在想怎么这段时间钱少了吧，要不要我去告诉她？经理先生？”
　　“你，你。。。。”被拔了舌头的狗是说不出什么话来的。我自闲闲的看他脸上变幻着的色彩。恩，人的脸果然有当画布的潜力。
　　不一会，我们的经理大人又换上了一副哀求的嘴脸，看来服侍老板惯了。
　　“竹语，刚，刚是我不对。我只是急了嘛。我约了‘瑞安’的祝总谈生意。人家可是久慕你芳名，只想你陪个坐而已。该多少钱，我一分不少。给我个面子，坐一下吧。”
　　很好，谈生意谈到我头上了。‘瑞安’，似乎是那个新今崛起的什么集团吧，听苏珊她们说是个大集团，只是今天小姐没兴趣。
　　“不好意思，张经理，我今天约人了。”不想再纠缠下去。诶，无忧里来的人似乎素质越来越低了，要和楚枫谈谈了。
　　“美丽的小姐，请问约了什么人呢？”一个低沉的声音出现。
　　我抬眼看了看。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有一双让人看了不舒服的太过精明的眼睛，长得还算是英挺有型，简单的短发，不凡的气质。
　　我知他也在打量我，只是那种感觉却不似其他人，那种带着研究意味的眼神让我浑身不舒服。
　　“祝总，她。。。。。”张成光忙不迭的对那人说道。
　　原来他就是那位祝总。
　　“您好，我叫祝平。是瑞安集团的总经理。”分外礼貌的声音。
　　想用这些来诱惑我吗？然后等我说，哦，是祝总啊。小女子三生有幸，此薄酒一杯聊表心意。然后再出去。然后再怎么怎么着。
　　那人脸上维持的自信的笑容。看了就讨厌。

　　门又开了。
　　我且伸手让两人分开。指着门前那位看起来不知道东南西北的人说“对不起二位，我约的人来了，失陪。祝总请玩得开心一点。无忧美女多多，自便。”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祝平自当等候小姐大驾
　　给他一个飞吻，一把拽住那位还在想是向左走还是向右走的人，将他拉出‘无忧’。
　　出了店门才转身看清楚那人模样。
　　“箫小姐”
　　“李先生”
　　世界真是不大。在这个时候我是这样想的。

　　“她就是箫竹语？”
　　“是啊，真不识抬举，祝总，请别见气。”
　　“呵呵。这位小姐，能请你赏脸喝一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