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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冬至 ...

  •   我想走,真不明白当初怎么会答应李妍做这种愚蠢的事情。李妍借着采访的名义跑我我公司,提议晚上到妖精所在的医院做一次“试胆大会”。在她三寸不烂之舌的攻势下,我屈服了,答应陪她一同前往。现在倒好,她接到一个电话说有紧急情况就赶了回去,把我扔在这里。
      “你也可以走呀。”妖精嘲笑我。
      “干吗!你想赶我啊!”
      “我倒没有这个意思,”他举了举手里的饭盒,那是我和李妍在路上买的,本打算当晚饭的,现在倒是便宜了他。“害怕的话尽可走。”他把空了的盒子往垃圾筒里一丢。
      “谁说我怕了!”我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
      “那就好。”他起身走了过来。
      “你要干吗!”
      “唉”,叹了口气,说道:“我要巡视病房,你一个人在这呆着吧。”
      一个人……
      “对了,”在门口他问我,“你应该听过那个关于红绳的故事吧。”然后便轻快地离开了办公室,嘴角带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走廊里早已没有了妖精的身影。晚上的医院特别的安静,没有了白天的忙碌,一切都沉寂下来,一丁点的声响都显得那么仓促。
      坐在妖精的椅子上,随意翻看桌上的文件。妖精的桌面很干净,和他的家一样,没有一点凌乱的感觉。竖立的日历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字。咦,这是十一月的日历。我往后翻了一页,十二月的日历上空空的,只有二十一号这天用红色的笔圈了起来。
      冬至夜。
      12月21日是冬至前一天,也就是所谓的冬至夜。根据老一辈所言,那晚,是一年中鬼门大开的一晚。
      这天的天气并不好,但很衬这么个节气。阳光惨白地照着大地,风也是一阵一阵地吹,却不大。
      一大早,就格外的倒霉。先是最喜爱的陶瓷招财猫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接着,舌头又被碗白粥烫了一下;出门的时候又差点被拖鞋给绊了一跤;连平时准时的公车都晚点了近10分钟!刚到公司又是通知开会,会议进行到一半,铃声大作,尴尬的关掉手机,过后,我给对方回电,电话那头熟悉的女声这样回答我:“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这是怎样的一天啊!真是灾难性的开场!
      冬至夜,不是应该早些回去嘛,避免碰到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可我居然陪最近李妍心血来潮地做这样的事。
      “咚!咚!咚!咚!”左面的楼梯传来脚步声,那是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的声响,清脆尖细。脚步声近了,走廊的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在保持了几秒后随即又暗了下去。一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她一步一步地踩着,高跟鞋一声一声地叫着,白色的护士服让红色更扎眼。我发现她在看我,虽然她并未转动头部,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因为她的眼角有一团黑色,那是人的眼珠。
      我慌忙低下头,装做翻阅资料,就在那一刹那,她手上鲜艳的红线映入眼帘,她嘴里咕哝了几声,那贝齿红唇在平时看来是那么诱人,可此时却让我觉得诡异。直到那脚步声离去,听不见,我仍然小心翼翼地吐着气。生怕她一个回头,又出现在门口。
      半小时后,妖精还是没有回来,我只能继续等待。眼皮有点沉。不知道睡了多久,楼下的喧闹声把我吵醒,三、五分钟后又安静了下来。好象刚才一幕并没有出现,深夜的医院让人发寒。
      蜷坐在椅子上,盯着门口,这是我唯一想做的事,而我也正是如此。不一会,不止是我,整栋医院都被几声凄惨的哭声撕开,那哭喊在医院上空徘徊、回响,然后,拉远。撕喊变成呜咽,从医院移到了街道,最后,照例远去,听不见。
      伴随着而来的是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我从椅子上跳了下去,奔到门口,妖精站在门口,无语。
      “可以走了吗?”回家的心情是那么的迫切。
      “恩。”
      什么味儿?我的鼻子向来很灵。下班回家的路上还能闻出哪家烧着什么菜。我再次嗅了嗅,确定那是血的味道,很腥。那腥味证明它还很新鲜。妖精的白色大褂背后一滩血红,那味道正是从这上面传来的。“妖精,你身上怎么有那么多血?”
      他脱下大褂,“哦,是刚才染到的吧。”他并不在意,“刚才送来一个出车祸的伤者。”他往背后摸了一下,“连背心也有了。”
      “小于。”进来一护士,她的皮肤和身上的颜色一样,煞白。她几过妖精的白大褂,“明天给我件干净的。”伸手的时候,手腕上同样一道鲜红。我拿起包,拉着妖精,在她面无表情的注视下,逃也似的跑了。
      坐在妖精的车上,我仍然觉得不安,隐隐觉得还有什么将要发生。我从反光镜里偷偷观察着妖精,没有了平时的调侃、嘲弄,他变得很陌生。
      “好看吗?”他问我。
      “恩?恩。”我假装看着窗外。
      “今天是冬至夜,不过还有十分钟就要过去了。那个红绳的故事虽然不是发生在今晚,但还是觉得很合适。”妖精看着前方,眼里尽是笑意。
      那是很早以前的故事了。说的是一个医生晚上在医院碰到的事情。他在医院的电梯里碰到一护士,电梯没有按预定的停下,而是直奔地下1楼。那是医院的太平间。在那进来一个女孩,护士打算上前的时候被医生一把拉了回来,关上电梯门,把女孩隔离在外面。医生说:“你不会不知道我们医院每个死者的右手腕上都会系一根红绳,上面写着死者的名字、年龄。”就在这个时候,护士把她的右手举到医生面前:“是不是这根?”
      “妖精!妖精!”我抓着他的手,“你刚才有没有看到那个护士手上的东西!”
      “小于吗?”
      “对,就是她,你看到了吗?”
      车子在路口停下。红灯。
      “这个吗?”妖精把袖子往上拉了拉,现出一根细细的绳子,绑在手腕上,红色的。
      我和妖精四目相对,他的脸离我的越来越近,我的呼吸越来越快,脑子嗡嗡作响,血液直冲大脑的时候,我晕了过去。
      黑暗中有一道光,牵引着我前往。
      一个熟悉的人影被押入,一脸的不屑。
      “陵光神君,你可知罪。”龙椅上的人威严而不可亲近。
      妖精望着一边,并不回答。
      “来人,剜去仙骨,贬入地府。”
      剜骨是仙界最严厉的刑罚。我冲了上去,想要夺下行刑者手中的刑具,可我的手却抓不住任何东西。我和空气一样,穿过了他的手,停在半空。
      那是什么样的疼痛,是不是如同活活地从身体中抽出神经,万蚁钻心地疼。妖精的头发已被汗水浸湿,凌乱地垂着。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嘴角泛着红。他的脸色全白,透过我的身体,朝后面的人微微一笑。我转过身,那男人蹙着眉,神情复杂地看着妖精。
      “裴祁殇!”我大吃一惊。那人竟是梦中之人。在我惊愕的时候,周围又黑了下来。
      再次睁开眼,是在妖精的房间。客厅、厨房、连厕所的抽水马桶里我都看了,就是不见妖精的影子。“呵呵。”我觉得自己的行为非常可笑,那有洁癖的家伙怎么会躲在这种地方。
      乘着妖精不在,我好好地参观了他的家。屋子很大,却只有他一个人住,难免显得有些空荡。妖精住的小区是新开发的住宅区,很多住户尚未搬入,二十三层也只有妖精。妖精的沙发很宽,还是牛皮的,非常舒服柔软。我一跃而上,又被它弹了回去。
      “瑟瑟”几声不和谐的声响突兀地在屋内响起。起初我以为是沙发弹簧发出的,但大概内我停下来后,这声响仍然没有停止。难道是老鼠?妖精的厨房没有一丝油烟,煤气灶也没有任何使用过的迹象,油烟机上的薄膜也还未撕掉。如果不是老鼠,那么……
      我把拖鞋拿在手里,寻找声音的来源,并祈祷不是蟑螂在作祟。在书房和客房走廊的墙上有一扇门,门的颜色和墙壁一样被漆成了白色,且嵌在墙壁里面,不仔细看是不会发现的,就算发现了,一般也只会被当成是储藏间而毫不在意。如果声音不是从这里面传来,那么我也不会注意到。门上没有把手,于是我上下左右摸索着,终于在上门沿里有一个小洞。我打开门,里面对方着一些扫除用的工具。敲了敲四周的墙壁,并无异样。直到我一不小心碰翻了扫把,伸手去扶的时候,底下的木板突然向下一坠,出现在眼前的景象就和电影中的无异。
      那是水泥筑成的楼梯,一直往下延伸。我返回妖精的房间,从包里拿了手机,下去了。妖精的家里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忐忑不安地向下走去,手机的光只能照出仅有的两阶楼梯,以至于我不得不弯下腰,扶着墙,我想此时的我应该更像个巫婆,那浅灰色的光配上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狰狞。
      愈向下声响便越清晰。我开始怀疑自己这种唐突的行为,因为这一切太不符合逻辑了。妖精的家怎么会有这样的暗道,更何况合适通往那里?这还是妖精的家吗?总觉得是在另一个空间。越是这么想,血液就流动地更快,我压制住自己因大口喘气而发出的吐气声。当我正欲返回的时候,底下传来“咕噜”的声音,随即又有什么摔在地上的闷响。
      “起码,起码看一下吧,既然来了。”这么想着,我又继续往前走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跨下了最后一级楼梯。
      楼梯下是一圆形的区域,向上看去,楼梯盘旋而上,看不见来时的入口,而从楼梯的另一边的门里透出隐隐的光。我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从缝里向里探着。借着里面的黄色光亮并不能看出全景,但也可看到一部分的摆设。这里面的布局还真是奇怪,一张张长方形的桌子有规则的摆放着,有的上面有一长状突起物,还盖着一块布。里面的光亮是从一动着的东西上发出的,他周围的东西可以看得更真切些。在“它”旁边的桌子上也有一突起,一头稍高,另一头……我捂住嘴,当我辨认出另一头是人的脚的时候。好奇不仅可以害死猫,还能害死拥有它的人。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门里应该是医院的停尸房,那些桌上的突起应该是死去的人,也就是尸体。那发光的是……
      我不敢再往下想,急急忙忙的转身离开的时候,自己被自己绊了一下,手条件反射的想抓什么东西支撑一下,不料却由此推开了门。我僵在那里就,同时“它”也停下了动作,看来我们都没想到会被对方打扰。
      我慢慢地转过头,那东西的身下自然也是一具尸体,她的头朝向我这边,眼睛早已无神,茫然地盯着前方,嘴角上扬着,这让她整张脸看来诡异无比。从脖子一直到腹部,竖着分成两片,里面的内脏空空如也,而伏在女尸上的发光体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它”的脸。“咯咯”,我早已分不清是他在笑还是自己牙齿在打架。
      我们就这么僵持着,突然他跳了下来,直直地站着,看似人形,却又有着奇怪的羽翼。手机伴随着我的怪叫被我扔了过去,而我的举动似乎激怒了“它”,“它”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我慌张地手脚并用,就当我爬到楼梯口,他不知施了什么法术,把我定在那里,同时又有什么东西抓着我一直往回拖,拖回了门里。我闭着眼睛,耳边听到“它”兴奋的呼吸。难道我就这么死了?妖精会来救我吗?或者念儿?“它”把我翻了个身,现在的我就像刚才的女尸一样,就要被剖开肚子、掏净肠子了。
      一只冰冷的手在我脸上摩挲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我脸上划开一道口子,血沿着伤口向下流,流过耳垂,滴在地上,又痒又疼。“啊!”“它”在舔我的耳朵,确切地说是我的血,如果再不动就真的会死。我的反抗在“它”看来微不足道,“它”加重了力道,把我压得死死的。那么,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怪物!人死之前,会有懦弱,也会产生勇气,这也属于回光返照吧。
      看到我睁开眼睛,“它”扯了扯嘴角,是在笑吗?
      当着我的面,“它”把刚才来不及吃掉的肠子塞进嘴里,肠子里的污秽伴着血,从“它”的五指间流下,落在我的脸上。视线无法从他咀嚼的嘴上移开,而那浓郁的血腥冲得我想吐,干呕不止。“嘻嘻”。“它”是故意这么做的,就像猫会在老鼠临死前和它游戏一番,我就是那只老鼠。把肠子吞下后,“它”照着刚才那样舔着我脸上的血滴。随即,粗暴地扭过我的脸,那漂亮的嘴唇盖上了我的唇,还试图深入近来。“它”是打算让我死也死得没有尊严吗?“它”并不在乎我乱踢的双脚,把重心调整了一下,压在我的腹部上,手腕被“它”握住压在一边,“它”的指甲深深欠入肉里,继一声沉闷的哼哼后,我终于由于疼痛忍不住喊了出来,“它”的舌头也轻而易举地钻了进来。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它”不理会我,只管在那尽兴地进行着游戏。朦胧中,我看到“它”那暗红色眼珠一直看着我,在垂下的发丝间若隐若现,那居高临下的鄙视,那熟悉的感觉。“妖精。”最后我看清了“它”的模样,那充满危险的诱惑脸庞。
      我又一次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仍旧是在妖精的房间,门外的白色灯光穿过门缝躺在床上。我摸了摸左脸,并无伤痕,手机也在包包里安静地睡着,只是没有了电。走出房门,右边墙上只是一堵墙而已,散发着冰冷的白。
      “醒了。”妖精在客厅的桌子上解着袋子,“刚才买的,吃点吧。”
      “恩”。我的声音和蚊子的嗡嗡声差不多大。虽然不想猜测,更不愿意怀疑,但我的手已不听使唤地伸了过去,只要摸一下妖精的后背,就可以知道了吧。
      “吃吧。”在我碰到他之前妖精转过了身,他满脸地笑意,口气却很冷。
      “刚才,楼梯,女尸……”我语无伦次。
      “那只不过是个梦,你也这么认为吧。”妖精突然的亲密举动让我很不习惯,而额头贴着额头的相视让我又开始头晕。“你的脸色还真差。”他的舌头轻轻掠过我干干的嘴唇上,“凉了就不好吃了。”说完径自回到房间,留我在那发呆。
      这意外的一吻,异样的感觉,仿佛刚才的肆虐,没有征兆。那痛彻心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刚才真的是一场梦吗?
      坐在椅子上,机械地舀上一口汤,眼里的泪坠入那还冒着热气的牛肉汤里,漾开一个优美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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