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同人]安静的水》不是悲秋

89、第八十一章 轮回

　　没有声音，也没有人气。
　　滨名京穿着一身没有任何特色可言的T恤牛仔裤坐在床上，聚精会神地翻着手上的书本。

　　忍足并不是第一次踏入精神科的病房，虽然在他有限的过往中，这种经历并不丰富，但是两次在同一间病房看到同一位病人，平心而论，感觉有些……“特别”！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曾经以为病房里的那个女孩子在青学网球社拥有很高的人气和声望——是不是正面姑且不论，但是发生了这种不常见的意外，病房里不仅没有半个探望的人，甚至连一束鲜花都没有，也未免太过了！
　　忍足侑士托了托镜框，不必怎么凝神扫视就发现病房里虽然没有鲜艳的鲜花和水果，却有不少同样在皮相上拥有艳丽色彩的东西——那是凌乱堆积在桌上和床头的书本，当中还有一些黑白的影印件。

　　“看来这位最近在高校间闻名遐迩的女士很寂寞。”
　　迹部景吾作为第二个踏进这个沉闷得几乎让人窒息的房间的访客，他依旧是那副睥睨天下的神色，支在眉间的手指轻轻打着节拍，如同精准的节拍器一样——“哒……哒……哒……”
　　……
　　每一下都计算着病房中沉默的时间。
　　当滨名京以出乎意料的缓慢动作抬头看着他们的时候，迹部的节拍已经持续了连他自己都无法计算的一段漫长时间。
　　事实上，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秒钟总是显得很漫长。
　　于是忍足侑士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长袖善舞的冰帝帝王其实并不是无所不能，至少在某些时候，他也会无法组织适当的言辞，尽管这些尴尬被很好地藏在了那双看起来永远傲视天下的眼睛里。
　　他有些想笑。

　　滨名京的病床设在窗台边，光线相当充足。
　　为了让病人放松，精神科的窗台比一般病房的窗台宽上许多，外层也设置了特殊的隔热玻璃和相当牢固的金属安全窗。对于像滨名京这样确诊正常，却又因故不便更换病房或者出院的病人，医务人员也很贴心的摆放了几株让人心情愉快的室内植物。
　　现在，这些显示贴心和关爱的植株被整整齐齐地排放在了窗台的最里面，而腾出来的空间则与凌乱的病床一样，堆满了封面颜色俗艳的书本。
　　滨名京坐在一堆让人看起来不怎么愉快的色彩中，用一种莫名的神色看着他们，没有任何表情，不惊讶，当然也不会有任何惊喜。
　　“有事吗？”她用一种例行公事的语气，淡淡地问，看向他们的双眼也很快避开，双手开始有些机械化地收拾起跟前的那些书本。

　　迹部有些愕然，显然忍足也是。
　　如果说他们对滨名京有什么直观印象，大约就止于那个危险的“皇太后宣言”，再多的，就是隐藏着的那些无时无刻不在刺激对手的庞大爆发力。所以在来之前，尽管没有彼此交流，但是他们都毫不怀疑这个高傲的女孩子大概会用这样或者那样的姿态和言语拔刀相向，即使只是单纯的目光“交流”，也会让人轻易地感受到一片金戈铁马的铿锵声。所以当这样听起来虽然冷冰冰，却平常得几乎无以反驳的话，出自滨名京这个人的时候，他们反而觉得无所适从。
　　忍足伸手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正午的太阳很烈，精神科病房外面是一大片的广场，阳光照射在水泥地上反射的光芒刺目得让人感到晕眩。
　　房间里的光线似乎太亮了，他有些看不太清楚那个女生的表情，只有那双依旧亮晶晶的双眼，闪耀着某种至死不渝的坚忍。

　　滨名京似乎注意到了他的不适，很快地微微点了点头。
　　“抱歉。”她说，然后站起来，把窗帘拉上。
　　再回头，少了刺目得反光，那双原本亮晶晶的双眼突然变得深沉——深不可测。
　　她也没有再说出类似“有事么”这种没有意义的话，毕竟迹部手上的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所以她也很自觉地从床上下来，接过那仅有的一朵玫瑰花。
　　“谢谢，请进！”
　　她思考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该说点什么，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把客人引到病房里来。

　　于是迹部终于看清楚了那些五颜六色的书本，居然是大堆的少女漫画，至于那些黑白的影印件，他粗略地扫了一眼，上面充满了糖果甜味的细腻文字，不必多猜测就知道，大约是些女孩子们喜欢的浪漫快餐文化。
　　“巫婆收起了狰狞的獠牙，她其实根本是一只可爱的——丑小鸭？”忍足托了托镜框，喃喃自语。
　　不可思议！
　　他甚至觉得啼笑皆非。
　　不过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今天来不是为了参观精神科病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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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到这里吧！”滨名京提着并不太重的行李袋，纯礼貌性质的站在台阶上向两位辛苦接她出院并且殷勤送她回家的绅士道别：“谢谢二位！”
　　她的背依旧挺得很直，只是交叠在前面的双手和微微收起的下巴让她完全失去了咄咄逼人的刻薄。她似乎尝试着露出一个微笑，只不过冷冰冰的语调和看起来就很敷衍的神色实在无法让人感到亲切。
　　“啊恩——”迹部景吾倚着他那辆嚣张到了极点的高级房车，点了点头，很干脆地跟忍足一起回到了车里。

　　“真是少见！”忍足侑士双手环抱着，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个细瘦的身影进入那间死气沉沉的屋子。
　　“确实很少见啊，忍足！”迹部景吾嘴角嘲讽的笑意勾了勾，但在下一个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对于一个不相干的人，出院的手续应该由她的家人负责，而不是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弹了弹指，在忍足侑士诧异的目光下，示意司机把车子开回到距离那所他们刚刚离开没多久的房子不远处的阴影里。
　　忍足侑士沉默着，他不打算回答迹部所提出的问题——当然迹部也并不是真的想要知道。
　　观月家的那位监护人除了在意外发生的第二天匆忙地赶来办过一次入院手续以外，就因为工作问题离开了日本，短时间内不再回来，作为主治医师的忍足太太代理并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问题。至于之后的事情，他大约可以理解为忍足侑士难得的善心。
　　尽管他知道滨名京的人缘超乎想象的差，但是青学网球部那群正选对她似乎还充满了可笑的“爱心”，或者某些时候某些人可以理解为“崇拜”？但是这么长时间完全没有人来探望，可以说是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大约，可能是那位无能为力的监护人和知情人士（比如观月初什么的）一起，为了保全她岌岌可危的可怜名声作出的最后努力。

　　“精神科啊……”迹部景吾微微合起眼。
　　“她很正常，迹部！”忍足侑士叹了口气反驳了一下。
　　不可否认，他对于滨名京，多少是有些同情的，当然更多的还有不可抑制的佩服。
　　这个女生的事情如果被青学的人知道，她的未来可想而知。
　　从她过去的经历就能探知，即使是小孩子，也是残忍的动物，这一点不会因为稍微改变一下地点而改变。。
　　在正常人眼里，从精神科出来的，大约都是一些怪物吧？！

　　“说到这个，”忍足侑士突然想起来：“那个观月初，好像也在接受心理辅导。”
　　显然，对于这个话题迹部并不感兴趣，两人重新恢复了沉默。

　　静悄悄的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不是玫瑰也不是薰衣草，而是再普通没有的柠檬味道。
　　没有高雅的古龙水味，也没有《费加罗的婚礼》那沮丧和孤独的歌声——和崇尚贵族的那些女孩子们的想象完全不一样。
　　也许迹部并不是从里到外每个角落都那么高调和华丽得不可接近！
　　忍足打量着宽敞的车内空间想，大约只有桦地能对这个家伙言听计从全盘接受了！
　　从忍足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迹部眼角的那颗泪痣，还有眉眼之间罕有的凝重神色。

　　他们等了没有多少时候。
　　十分钟？也许十五分钟。
　　滨名京慌慌张张从房子里冲了出来。
　　这么说或许有些不太正确，因为在忍足看来，滨名京无论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她那张脸上所表达的意思永远不能跟平常人等同。
　　这个时候，那个女生其实只不过是微微皱起了眉头而已，但是她的动作却凌乱得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先是在屋前屋后的草坪上团团转地走动徘徊，然后急匆匆地离开了屋子，快向公路方向走去。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是还是能清楚看到滨名京紧紧拽着衣服下摆的左手，和越来越频密的步速，甚至于后来变成了一路小跑，很快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她在找什么？”忍足侑士感到奇怪。
　　迹部抿着嘴唇敲了敲窗户，车子缓缓启动，跟在了滨名京后头。

　　迹部景吾摇下车窗，他看见那个女生慌不择路地在行驶中的车流里穿行，像是一秒钟都不能等待一般，强行闯到了马路的那一边。
　　“这家伙……”忍足侑士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引发骚乱的恐怖行径：“真是不要命了！”
　　“喂迹部！就这样放任她乱来……”他准备打开车门，履行绅士的职责去带领迷途的羔羊走回正途，却在迹部的示意中败下阵来。

　　迹部透过车窗，看着那个女生倔强地拧着眉毛走进一家又一家宠物店，直到街角的最后一家。
　　她久久地站在橱窗前，终于没有进去，只是缓慢地抬起一只手，将手背轻轻搭在额头上。不久前还挺直的背，不知是角度的原因还是她终于感到了疲惫而微微松垮下来。

　　于是他想起了似乎不久以前，她曾经抱着一只看起来一点也不可爱的猫，也像这样，走过一家又一家的宠物店，寂寞地自我欺骗——关于那个不能交易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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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后。

　　“滨名京被青学网球部除名了。”

　　这个消息被作为新闻在青学沸沸扬扬了一段时间，然后毫不意外地马上被另外一些更充满娱乐性的新闻——或者丑闻所掩盖。不巧的是，这一条代替的信息依旧是关于同一位女主角……

　　“听说了吗？”
　　“诶？”
　　“就是那个啊，那个！”
　　“什么嘛，网球部那个讨厌的……”
　　“居然有精神前科诶，好可怕！”
　　“正常人怎么可能像她那样阴森森的！”
　　“就是说啊，网球部的前辈们太可怜了，听说被折磨到不行的样子。”
　　“应该马上开除掉才对，不是说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吗？跟这种人在一个学校，简直就像噩梦一样。”
　　……
　　……
　　……

　　娱乐新闻在年轻孩子的思维范畴中，永远不会只局限在那些遥不可及的电影明星当中。当学校里处处都是可以挖掘的信息，她们又何必舍近求远？至于这些新闻的出处和真实性，有的时候相对新闻本身所能带给他们的刺激或者快感，根本微不足道。
　　比如“被网球社除名”和“主动请辞离开网球社”的说辞，大家更乐意相信第一种。
　　学生会和网球部发表的公开声明像一则黑白的讣告一样悬挂在公告栏最不起眼的角落，很快被颜色花哨的各种自制海报所掩盖。
　　某些真相在大众眼中其实是最不被需要的。
　　即使是网球部的少数人曾经发出过“不是那样的”辩解，也抵不过大多数成员的沉默和幸灾乐祸的加油添醋。

　　至于滨名京本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的变化——比如不再像以前一样高高昂起头，她把下巴微微往里收，那双带着刺的眼镜也不再直勾勾地用嘲讽又尖锐的目光盯着别人，她学会了双手交叠在前面，而不再充满攻击性地交搭在胸前。
　　从前与她称得上有些交往的网球部正选们，也在她刻意的疏远之下变得越发没有交集，对于那些担心的视线，她视而不见。
　　只有那直挺挺的背仍旧一如从前，她尝试过改变，却发现只有这一点无法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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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物，丑八怪，好好反省吧！”

　　储藏室的门被从外面卡住了，地板上横流着污水，门板、墙壁上也到处是喷溅的水渍。
　　滨名京湿漉漉地坐在地板上，听见娇俏的女孩子们嘻嘻哈哈地说着讽刺的话语离开了这个鲜少有人光顾的角落。
　　回归校园的第二个礼拜，她所受到的礼遇级别与日俱增，今天享受到了目前为止最高规格的恶作剧。
　　不过这不算什么。
　　伸手抚平了因为拉扯而变得皱巴巴的上衣，她恍惚记得以前似乎“享受”更难以忍受的待遇，这种程度还不足以让她感觉委屈或者愤怒。
　　窗外，夕阳的余晖越发的模糊和遥远，终于熄灭了最后一丝火星。

　　夜晚的风吹动了外面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无数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借着昏暗的月光钻进黑洞洞的屋子里来。
　　她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等待早晨的到来。
　　清洁工会在6点前到储藏室领取清洁用具，以便清扫校园的主干道，那个时候，她就能够离开了。
　　闭上眼睛还是能隐约感受到晃动的树影，这让她有一种错觉，像是在行驶的船上。
　　她并不感到很害怕……
　　也不会觉得孤独……
　　更不会想哭……

　　绝对没有！

　　只不过……
　　“没有人来找我……”
　　一个也没有！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精神病前科，嘲笑，孤独，恶作剧……
　　也许她已经不一样了，但是依旧不能阻止命运谱写它喜欢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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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
果然变成年更了，真是惭愧！
预告一个好消息，两章内结局。
争取下章完结吧，不过我比较啰嗦，这个……
不过大结局的内容，大约是可以想见的了，大家来竞猜吧，哦呵呵呵呵！
我不敢说是悲剧还是喜剧，只能说是一个我自己觉得合理的，而且是有着憧憬和希望的结局，毕竟这么一大篇幅下来，走的都不是梦幻路线，那么就让它现实到底吧！
番外会有，基本只有有兴趣，就会写番外，哈哈，搞不好跟正文一样多也说不定。
话说作者本人对于“片段”式的番外描写很是中意啊，想到什么写什么的感觉超好！
谢谢各位坚持下来的读者，感谢你们辛苦支撑到了现在。
作者是不会弃坑的，这一点，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敢作保证！
再次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