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贼姑娘请留步》悠雨

36、036 得失改变

　　两个人质突然停在吊桥中央不走了，两头的人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百里青天沉着地静观其变，他的部下也都巍然不动。
　　然而金丝燕一方明显要慌乱得多。刚才挥舞红布的手下凑到金丝燕耳边，急促地说：「不能让他们停在那里！桥上危险，马上就要……了！」
　　「我也知道。」金丝燕咬牙回应了一句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飞身冲上吊桥，向暖冬和百里一可停留的桥中央飞去。
　　金丝燕一动，对面的百里青天立即察觉到不对劲，也跟着跳上桥去。别看他年近半百，但是速度一点也不比金丝燕慢，两人几乎同时冲到中央。
　　金丝燕一把抓住暖冬的手，短促地说了一个字：「走！」
　　暖冬蓦然扭头，讶异地盯着金丝燕，下意识想问「怎么回事」，但是却被金丝燕严肃的表情吓得吱不了声。
　　金丝燕也不解释，直接把暖冬打横抱起来，转身就要向回跑去，但是百里一可却拉着暖冬的手死死不松。
　　两人同时用力，暖冬被扯得叫了一声。
　　金丝燕蓦然回头瞪了百里一可一眼，低声威吓道：「放手！」话音未落，剑已出鞘，威胁性地从百里一可眼前划过。
　　眼疾手快的百里青天来不及拔剑，直接用剑鞘挡开金丝燕的虚招，一把把百里一可拉到自己身后。从金丝燕的反应中，身经百战的百里青天预感到其中有诈，桥上不应久留。
　　「走。」他迅速拉过百里一可，向回跑去。
　　这时金丝燕已经抱着暖冬两个纵跃，跳到十多步外。头晕目眩的暖冬下意识抓紧金丝燕的衣服，急促地问道：「怎么了？」
　　精神极度紧张的金丝燕似乎没有听见她的问题，严肃地低喃一句「来不及了」后突然用一只手猛地搂住怀中的暖冬，另一只手则抓住了侧面的桥索。
　　暖冬正想发问，但是刚一张开嘴巴就听见「轰」的一下，巨大的爆炸声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暖冬下意识扭头向后望去，但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因为金丝燕突然向前俯身，把她牢牢地保护在胸膛之内。暖冬的视野全都被金丝燕的身体遮住了。
　　瞬间只感到无数被炸碎的木板像炮竹似的四处飞溅，带着刺鼻硝粉味的黑烟将他们包围。暖冬顿时觉得喉咙好像被堵住了似的难以呼吸，无法睁开的眼睛中溢满痛苦的泪水。
　　与此同时，最可怕的事情降临了。
　　暖冬感到自己的身体就像秤砣似的猛然下坠，发丝全都被狂风刮向上空。冷风灌进她的衣服，把她全身都冻成冰块。
　　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她唯一可以感知到的就是背后金丝燕搂着她的手更加用力，她的身体紧紧地贴在金丝燕的怀中。寒风无法挤入他们之间，他们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整体。
　　暖冬下意识发出了「啊——」的一声尖叫。
　　尖叫声在幽静的山林和深不见底的沟壑之间回荡。与此同时，暖冬听见另外一边传来男人的尖叫声——应该是百里一可的声音。自身难保的暖冬无力顾及其他，她的身体急速下坠。
　　垂直的下降在几秒钟后突然变成了斜荡，就像荡秋千似的，暖冬和金丝燕被甩向架桥的峭壁。
　　也就是这个时候，暖冬终于从金丝燕怀中探出头来。待她睁大眼睛看清眼前的景象后，立即被吓得全身汗毛都倒立起来。
　　悬崖上的吊桥已经被拦腰炸断。百里青天和百里一可抓住在一端的铁索，金丝燕则抱着暖冬抓住了另外一端的铁索。
　　双方同时被甩向两边坚硬陡峭的崖壁。
　　眼看就要撞上去的时候，金丝燕在半空旋转身体，弯曲双腿蹬在崖壁上做缓冲。早在爆炸前一瞬间就敏捷地抓住铁索的他应对从容。不用说，肯定是他的人在桥上绑了炸药。
　　然而百里青天和百里一可则不如金丝燕镇定了，他俩都是在爆炸声响起的同时才意识到桥被炸断，下坠时于慌乱之中匆匆在抓住了眼前的铁索。身体随着铁索被甩向崖壁的时候根本来不及调整姿势，就像被拍晕待宰的肥鱼一样重重地被甩到崖壁上。两人都被撞得发出痛苦的惨叫，连对面的暖冬都听见了。
　　这时暖冬和金丝燕已经不再下坠，而是悬挂在崖壁上。悬崖边的其他几名手下急忙赶过来拉铁索，两人缓缓向上升去。
　　惊魂甫定的暖冬浑身冷汗，激烈地喘着气。
　　金丝燕低头微笑着安慰她说：「不要害怕，马上还有好戏呢。」说着抬头向百里青天的方向望去。
　　以为事情暂告段落的暖冬听到他的话后，惊讶地顺着他的目光向对面望去。就在这时，只听「轰鹿几声巨大爆炸声陆续响起，百里青天带来的五十名士兵好多都被炸都飞上半空。
　　「你们在对面埋了炸药？」暖冬抓紧金丝燕紧张地问。
　　金丝燕点了点头，平静地凝视着对面弥散的黑烟，说：「我们在桥中心和对面都安置了炸药。引线从桥头一直牵到桥尾，连着埋在空地下的炸药。炸药本来应该在你平安过桥之后才爆炸，但是你俩突然停在桥中央。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掉下去了。」
　　其实绑架百里一可交换暖冬只是这次行动的目的之一，他们的另一个目的则是引出百里青天，在此将其炸死。
　　但是爆炸的时候百里青天却没有踩在炸弹上，而是悬在铁索上，因此才捡回了一条命。
　　正因为这是一个一石二鸟的计划，所以寒城和焦怀恩才同意金丝燕绑架百里一可。
　　想到这里，暖冬急忙问：「我哥呢？」
　　「他还有别的任务。」金丝燕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他俩对话的同时，身体在半空缓缓上升。说到这里的时候刚好到顶，金丝燕先把暖冬抱起来，交给悬崖边接应的人，然后自己也跟着爬上去。
　　又是吊桥爆炸，又是坠落悬崖，暖冬虽然被吓得魂飞魄散，但幸运的身上并没有受伤，只有裙角被崖壁尖尖的石头挂破一个口子而已。但是金丝燕身上却留下深浅不一的划伤，都是被吊桥飞溅的碎片割伤的。哪怕只是连包扎都不用包扎的小伤口，暖冬心中依旧一阵内疚，蹲在地上替他处理伤口。
　　同时，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有些担心对面的百里父子，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只见他俩依然悬挂在半空，上不得上，下不得下。他们的手下几乎全都被炸死炸伤，没有人来救他们。而他们自己也在刚才的撞击中负伤，没有力气爬上去。
　　陈旧的铁索无法支撑他俩的重量，正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缓缓下滑。再这样下去，只怕撑不到一刻钟，他俩就要一起坠入悬崖了。
　　见此情景，暖冬不由紧锁双眉。明知道对方是敌人，但是一想到这段时日对自己的关怀和照顾，想到百里一可对自己的一往情深，又觉得不忍心眼睁睁看他们死。
　　无奈之下，暖冬只能痛苦地扭头不看。
　　「这次没能炸死他们父子，算他们命大，不过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金丝燕站起来走到悬崖边，冷漠地眺望着远处悬崖上两个可怜的人影。
　　其余手下也都纷纷响应，有的直叹可惜，有的咒骂不止。
　　只有暖冬于心不忍，但是她却无能为力，就算她妇人之仁地开口央求金丝燕救百里一可一命，但是双方相隔太远，只是爱莫能助。再则，双方本就是敌人，如果百里青天平安返回青州，说不定马上就会组织搜山，捣毁金丝燕的老巢。
　　隔着深壑天险，金丝燕没有办法杀百里青天，只能把百里父子的命运交给老天决定。如果老天保佑，他们就能挣扎着爬上悬崖；但如果天要亡人，他们今天就要命绝于此。
　　「走吧。」暖冬搂着暖冬的肩膀，转身向树林方向走去。
　　几名手下全都跟在他的身后。
　　暖冬下意识移动脚步，随金丝燕向前走去，但是走了两步之后却忍不住回头再看百里一可最后一眼，在心中默默对他说了一句「对不起」。无论百里一可能否渡过此劫，再相见时无论是人间还是地府，他俩短暂的缘分都已终结，仅只是敌人而已。
　　心情沉痛的暖冬收回目光，凝视着身旁的金丝燕。
　　这才是自己应该走的路，这才是属于自己的地方。
　　就在他们即将消失在树林中时，暖冬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百里一可的惨叫：「不——」
　　不仅是暖冬，就连金丝燕和其他人也都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空荡荡的铁索上只挂着百里一可一人，百里青天已经不见了。
　　论体力和武功，百里青天不会比百里一可差，没有理由比百里一可更早掉下悬崖。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百里青天自己选择松手，落下悬崖，把唯一活命的机会留给了儿子。
　　先前挂着两个人的铁索现在只挂着一个人，铁索终于不再下降。百里一可渺小的身影悬挂在巨大的崖壁之上，就像一颗悬在蛛丝上的尘埃，孤独地等待救援。
　　「走吧。」金丝燕再次搂住了暖冬的肩膀。
　　暖冬收回目光，忍住眼角传来的酸涩，默默消失在树林中。
　　身后，百里一可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震撼天地。山林中的鸟雀纷纷振翅飞出，将这座空山衬托得更加悲壮凄凉。
　　这一天，百里一可失去了爱人，失去了父亲，但却得到了敌人和仇恨——此前他从未想到，他的人生从这一天幡然巨变。

作者有话说

　　敌人关系这时候才正式确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