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文字D][凉拓]Illumination》方久

19、Chapter 17

　　——“哈，原来所谓的Project.D就是这么一群不择手段想赢的人啊，哪怕要用别人的车也一定要比赛，赛车手的尊严都不要了？”
　　站在岩濑恭子的黑色FD旁的高桥启介只是沉默地分出了一个眼神给另一头仍在喋喋不休的对头，倒是准备去倒计时的史浩急忙劝着：“启介，别听对方的挑衅，他就是想激怒你……”

　　“我知道，史浩。”
　　赛车手反倒翘起嘴角宽慰史浩，但那转瞬即逝的笑意很快便被一种凝立的端重所取代，英挺的五官在低垂的夜色下显现出令人着迷的坚毅沉静。他低头拉开黑色FD的车门，动作沉着稳定，然而眼里已有属于年轻与车手的火星在蛰伏。
　　“对于现在还能有机会站在这里，我已经十分感激了，当然不会再被那种话激怒。”

　　他弯腰坐进驾驶座，调整座椅，系好安全带，发动引擎。
　　一系列的动作都如以往无数次在自己的FD上所做的一样，流畅自然。
　　很多话他都没有说，他想也不必说。
　　他已因无能为力而被抛下深渊一次，如今能够背着它爬上来实在是无比幸运。
　　无论如何，只要还有能够亲手一搏的机会，还有让他亲自夺取胜利的机会，他都绝不会再犯下错误而眼睁睁放弃。

　　转子引擎独特的尖锐呼啸，油门隐隐传递来的震动，眼前狭窄又开阔的道路——
　　它们都是高桥启介无比熟悉的，它们热切地在他的血液中掀起波涛。
　　“Go!”
　　轰然一声，黑色FD紧随着EVO冲出了起跑线！

　　……

　　“凉介，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史浩走到站在路肩不远的高桥凉介一旁，开口问道。
　　高桥凉介对此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转头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史浩犹豫了片刻，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青年的神色，斟酌又斟酌：“其实我还是挺意外的，你竟然会选择退回自己准备好的车子，让启介去开那个女孩的FD……说真的，有点不像你从前会做的决定……”
　　高桥凉介的眼光仿佛望进了沉凝的黑夜，他似乎明白了史浩的话，又似乎只是轻描淡写地略过：“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出于任何浪漫感性的考虑。”

　　与此同时，操作着黑色FD飞驰的高桥启介正惊喜于这台车子良好亲切的调校——
　　马力强大，而且底盘的设定也没有特殊的癖好。
　　不须多加思考，他便能直觉到这台车子与自己的FD相比，极限之处有何不同。
　　“真是一台好车，谢了！我一定会赢的！”
　　车手扬起一个自信锐利的笑，踏下油门，咬上前方的银色EVO不放！

　　“启介曾经在和那台FD比赛时从后面观察过对方，凭他的天赋和这些年的训练，也能够在直觉上体会该如何操控那台车，又与自己的FD有何不同。”高桥凉介瞥了起点另一端的对手，那几人面上有隐约的焦躁和故作的沉着。他的目光微微一冷，声音也沉了下来：“虽然这是一场没什么意思的比赛，但我们也必须争取最有把握的胜利。”

　　而在山路另一头准备下坡赛的藤原拓海也在和技师松本修一分析着眼下的比赛：
　　“其实我觉得如果是平时的启介先生，这场比赛现在应该结束了。但因为现在情况特殊，所以可能会有前半段的僵持。”

　　松本难得听到藤原拓海对整场比赛走势的分析，有些惊讶的同时，他也忽然想起那场大雨里的下坡赛，高桥凉介坐在后勤支援车的副驾驶上，他的侧影像是雨夜中无言的雕像，默然地等待、并为了这等待而甘之如饴。
　　他不由得感叹：藤原拓海果然在成长。

　　“噢？怎么说？”
　　藤原拓海当然察觉不到松本内心的活动，更不会知道在他与Cappuccino、甚至是自己激斗时高桥凉介所说的话。他解释道：“一是因为启介先生昨晚没有完整练习过这条道路，二是那台借来的FD肯定不能比自己的车更有默契。这些都是对启介先生十分不利的。”
　　比起松本修一等人，他更能体会到全然陌生的道路和不熟悉的车子所带来的另一种意义的“恐怖”。这是哪怕天赋再超绝，也无法改变的障碍。
　　但藤原拓海也没有能把如此感性的经验表达出来的想法和能力。他只是接着说：“虽然这次的对手实力不怎么样，但是正因为条件太不利于启介先生了，所以会局势会僵持，不过那也是暂时的。”

　　“上坡的前半段是可以尽情发挥油门的高速路段，这会放大启介先生的不利之处；然而到了中低速的后半段，渐渐熟悉车子的启介先生就能凭借实力超越对手。”
　　本应激昂的话语，在第一次分析比赛的藤原拓海说来，因为生涩和原本的性格而平淡不少，却又凸显出了不一般的肯定。

　　是的，他太能体会高桥启介所要面对的障碍了。
　　也正因如此，他才能肯定，高桥启介必然会跨越过它们，一往无前。

　　……

　　比赛已过中段，一如藤原拓海的判断，在离开前半段的高速区域之后，黑色的FD逐渐咬上了前方的银色EVO。
　　它过弯时的所有动作越来越简洁流畅，带着潜伏在黑夜里的野兽所特有的矫健和优美。
　　虽然是第一次驾驶这辆FD，而且它的大部分调校都并不完全适应这条赛道，但那对于全身心沉浸在比赛中的车手而言，又算得什么呢？
　　他只需要跟随着呼吸和血液中沸腾翻滚的节奏，拼尽全力伸出手抓住胜利就足够了。

　　高桥启介第一时间便注意到EVO面对大量弯道而开始变得迟钝的反应，不须思考，他立刻加大油门逼近对方的车尾，却控制精准得无比自如，仿佛车子的每一个零件都在呼应着车手的一切渴求，所过之处都激起路边观众浪潮般的惊叹声。
　　借着夜色潜行的黑色FD又悄然沉寂了下来，却无时不刻不在释放着野兽般的寒意。
　　只为等待某个突然出现的，一击必杀的瞬间。

　　奇妙的是，尽管他确信自己和以前一样对待比赛，可今天的比赛状态却好得出奇。
　　头脑中的思考从未如此明晰，思路接续完整地逐步浮现。
　　就像终于离开了狭小泥泞的小道，车手眼前的道路，蓦然间开阔明亮——
　　他记起之前反复看了数十遍的赛道录像，在那个接近终点的弯道之后，是条整个赛道里最长的直线道。并且因为连接着中低速的弯道的缘故，与其说是考验车子的性能，不如说更是车手在过弯上技术与策略的赌博。

　　EVO过弯时依靠着车子出众的公路性能，选取的是传统的距离最短，也是普遍认为时间最少的路线。
　　而紧随其后的FD却在传统中本应贴近内侧的地方，有意识地稍微靠近外侧护栏，尽力保持着转子引擎的高速回转。

　　FD冲出了弯道，并且渐渐加速，要与EVO并行，在直线道一决胜负！
　　前方道路上内侧的路障栏的反光条，已在车灯下发出柔和坚决的警示。
　　高速行驶中的EVO几乎是艰难地在FD的压力下往外侧靠近。
　　驾驶FD的高桥启介只瞥了一眼外侧的护栏，便控制着脚下的油门，直视着前方隐约可见的终点。
　　但就在两车即将并行着冲过路障的前一秒，EVO却突然刹车减速让到了FD的身后，连着车前灯都暗淡在了FD的后视镜中。
　　“这是在干什么？”
　　为这忽如其来的变化而有一瞬间不解的高桥启介并没有放过这机会，虽然有些莫名，心里高涨的战意也忽地没了着落，但他仍然毫不犹豫地加速，彻底将EVO甩在身后，甩在那他还不及回头去看的狭窄来路上。

　　……

　　终点。
　　车手迈步走下黑色FD，来到正等在不远处的女孩子面前。
　　高桥启介伸手将钥匙递了过去，岩濑恭子有些慌乱地几乎是立刻张开手，钥匙便带着熨帖的温热落到了她的手心。
　　“谢谢，你的FD真的是一辆好车。”

　　女孩子的脸颊在路灯下刷地染上玫瑰般娇艳的色彩，她握紧手心里的车钥匙，呐呐地回答：“谢、谢谢……”
　　高桥启介轻笑了一声，却没有意识到他的一举一动是如何牵动女孩子快要跳出来的心脏，但他似乎还是想起了什么：“有机会我会再好好感谢你的。”

　　话音刚落，EVO排气管的轰鸣也由远及近，驶过终点线后连忙停车，对手忙不迭打开车门，嚷嚷着找到这一边的高桥启介，一副怒气冲冲亟待论理的模样。
　　“什么Project.D！你们就会这种手段吗？！”

　　高桥启介闻言皱起眉，转过身，高大修长的身形恰好将岩濑恭子挡在了身后。他并不打算让本与这场比赛无关的人被牵涉进来，于是便自己迎了上去。
　　“什么意思？”他也有点恼火。
　　哪怕是脾气再好的人，遇到和从昨晚到现在一样的情况都没法维持和气笑脸，更何况是高桥启介。虽然刻意压制了怒火，也因为岩濑恭子的帮助而赢下了比赛，但他实在没想到对方还这么不依不饶。

　　“还什么意思？刚才那里明明没有位置了，你还硬要挤过来！要不是我及时刹车，我们两个早就出事了！”男人也是相当愤怒的样子，手舞足蹈，唾沫横飞。
　　高桥启介扬了扬眉毛，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之后他反倒平静了下来。
　　他拿出打火机，咔地一声给自己点上了烟。他看着对面的男人终于歇下一口气中场休息，才不疾不徐地接上他的话：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什么……”
　　高桥启介把烟夹在指间，打断对方：“你还没弄清楚情况吧。那个地方只要两台车稍微往右挤是能顺利通过的。如果是在要承受离心力的弯道上也许不太好控制，可刚才那里是直线。我本来打算往路障靠近两厘米，那样你离护栏应该能有五厘米的空隙，在直线道上是不会有问题的。”
　　他像是觉得这样的解释十分无趣一般，但英俊硬朗的眉目即使恹恹的，也显出一股青年人的张扬意气。那是他不论如何克制，都从举手投足中无法抹去的骄傲。
　　“当然，既然你在那个瞬间无法做出这样的判断，而且减速之后没再想着加速追上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比赛已经结束。
　　高桥启介把燃到一半的烟随手掐灭丢进路边的垃圾桶，他只远远看了看已在起跑线上准备的AE86，懒得再多分一眼给对手。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到前方的道路有多长，那个早已被甩在身后的人，也不过只是其中的对手之一。
　　这个夜晚再长，看清脚下和未来的破晓也终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