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格拉夫[二战]》百目鬼妹

22、 第一部 【蓝色爵士乐】（22）

　　《墨色格拉夫》
　　第一部
　　蓝色爵士乐
　　作者：百目鬼妹

　　（二十二）

　　————你看不到我的伤疤，便认为我不会痛。

　　市政建筑前，办公用的三脚桌成了临时餐桌，吃的、喝的放在桌上；白兰地拿了了出来，党卫军开始斟酒，吃法兰克福香肠，汉堡肉饼，随随便便悠哉游哉，像在享用一次户外野餐，军队野炊活动。
　　费力克斯中尉在折椅上坐下，口里嚼着夹肉面包，喝起旅行水杯里的酒。他边喝边懒散散扫一眼等待的队列。犹太人的队伍依然排得长长的，简直看不到尾。中尉的目光扫过他们，带着冷漠和嫌恶。

　　军营要塞。过道上，米歇尔一人走着，细脆的脚步跟上了他。
　　他微微回头，一抹温柔的凝视，如无风的烛光。
　　“米歇尔。”艾丽小跑着追上几步，把手递到他手里去。
　　米歇尔立时握住这只小手，它软绵绵滑若无骨。他将它紧紧包住，仿若用手心呵护风中飘摇的火苗，那一点点光和热。

　　“噢——还得多久？”中尉怨愤出声，仿佛重重的哀怨和呻（*）吟，“俩天？三天？一星期？……告诉你，我一天都呆不下去！”
　　他充血的眼睛朝那群人瞟，冒着火：
　　“我在这儿，看着他们肮脏的嘴脸，一个个臭烘烘跟老鼠、蟑螂似的，真恨不能——”
　　“一拳打烂他们的脸？”一个军官接过话茬。
　　“一枪打爆他们的头！”中尉恶狠狠说。
　　“没那么严重，费力克斯，他们不过是人多了些，时间长了些，活儿比想象的重了些，提防你的抱怨被当作对军务的不满。”同级军官说。
　　“我没什么不满！我不满的是他们！他们怎么那么多，没完没了！”费力克斯牢骚满腹，怨气无处可发，气冲冲朝犹太们一指，“到底有完没完！我在这儿呆了三天，三天！哦！——简直就像打扫厨房发现一个蟑螂窝，粉刷房间却在墙缝找到个白蚁穴！不停钻出来，一个接一个，密密麻麻无休无止！……真让我恶心，浑身起鸡皮疙瘩！”
　　同僚笑道：“这种低劣种族成天就会做俩件事：赚钱，生孩子。赚钱又舍不得花钱，孩子养大了又能赚钱生孩子，只会越积越多……”
　　“我倒情愿有他们那种生育力，”马科斯少尉倚着墙，若有所思说，“这样过十五二十年，（我）一个人都能组建一支军队！”
　　“别拿自己跟这种下贱人种比，会当你自甘堕落。”那个同僚说，“如果我们每个接触过的女人都能生孩子，建立一个纵队也绰绰有余！”
　　“照你这么说，这成了女人的问题？”中尉的火气不知不觉消下去，兴致一来顺口调侃。
　　他们相视一笑。中尉举起杯子：
　　“抓紧时间行动起来！兄弟们！快速壮大纯种雅利安的军队，就靠我们了！”
　　“不久的将来，不再是个梦想！为元首干杯！”
　　他们旁若无人地大笑，碰杯，一干而尽。
　　犹太人们埋低了眼睛，暗暗朝这边瞅，眼底闪烁着卑微不安。

　　初秋的阳光，抹去夏日的棱角，宁谧地洒在街道上，云谈风轻。
　　楼下响起一阵嘹亮高亢的军乐声，笛子、大鼓、喇叭齐奏。米歇尔和艾丽从窗子望下去。
　　他们看到的是军营外人头攒动、声音嘈杂的人群。
　　志愿参军和义务服兵役的人在集合，很多青年和半大小伙子。他们的亲属熟人也来了，有父母、姐妹、朋友或妻儿。
　　到处是谈话声、呼喊。他们在相拥，在道别，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他们的对话声。
　　“新兵训练结束，就可以回家一趟的！”
　　“等到假期，我就回来看你们！”
　　“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艾丽看到眼里，听进耳里，眼睛渐渐起了雾，有了微微的湿润。米歇尔默默看她一眼，轻轻将她从窗边拉开。
　　“别看了，艾丽，我不想你哭。”他的声音温温的，清澈而安定，让心灵静怡、治愈伤口的温度。
　　他望着下面，有少女组成的童子军，在为新兵们唱歌鼓舞。
　　送行的来了不少当地姑娘，她们打扮得漂漂亮亮，怀里捧着鲜花，目光闪动眼波飘荡，格外明亮耀眼。
　　“也许她们会有风铃草。”米歇尔喃喃自语，像凉爽的微风掠过她耳边，“艾丽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回来。”
　　“米歇尔！”

　　新兵在登记，领制服。中尉费力克斯和同僚也在军队间出现。他微带不屑地轻轻瞄着。
　　“这算什么，还都是稚儿呢！刚从蛋壳里孵出来的？”
　　“别这么刻薄，费力克斯，”同僚说，“你刚参军那会儿不也一样？轮到你好好练练他们了，喏？”
　　费力克斯不置可否。乐队又响亮地奏起来，姑娘们挥着旗子，舞动花束。他神色倨傲又略带轻佻地一笑：“不过姑娘们真不错，挺漂亮！”
　　“是不错，”同僚抬眼望望，语带暧（*）昧，“挺浪漫。”
　　一个漂亮姑娘冲过去，把一捧花塞到个新兵怀里，忘情地吻他的嘴唇。
　　“噢——”周围艳羡的目光如探照灯一齐打开扫射。
　　“不，我可不愿回想那时候，”马科斯喃喃说，看得傻掉了，“现在的姑娘可比过去热情多了！”
　　费力科斯斜乜他一眼，转臂用拳背捶了下他肚子，低声暗骂，面上还挂着笑：“闭嘴！你这傻瓜！”
　　马科斯捧着肚子，咧了下嘴，像一个不合时宜的苦笑。费力克斯冲着他耳朵，像动怒的野兽威胁地低吼：“盯紧些！我们不是来找姑娘！”
　　吼完中尉挺挺背，转动眼眸，朝人群瞅望。忽然他眼珠一缩，像响尾蛇挥动尾巴发出警告的信号：“啊哈！混进个可疑分子！”
　　“谁？在哪儿？”
　　“还能是谁！”中尉目光灼灼指向前方右侧。马科斯顺他的目光所示，看到了穿梭在人群的纤影——轻敏地像只猫，走着、望着，像在寻找什么。“他来做什么？”
　　中尉嘴角一勾，坏笑一下。
　　“去，把他叫来！我们给他找个玩伴……”
　　军乐奏得更大更响，人们沸腾了，欢呼挥舞手中的小旗和鲜花。
　　米歇尔走近一个姑娘，她怀里捧着一大束鲜花，一看即知是温室才摘来的花，不合时令却鲜艳欲滴。玫瑰、刺槐、三色堇、风铃草。它们都娇滴滴争奇斗艳，但他只注意风铃草，紫色与白色的花儿，仿若一只只小铃铛，密密的一串串，如亭亭玉立又含羞低头的小姑娘，甜甜的、淡淡的，芳唇轻启，微吐清香。
　　“能把你的风铃草送给我一支吗，小姐？”米歇尔说，“我只要一支。”
　　姑娘讶然地瞧他。纤细清秀的少年目光深深地盯着自己——她手中的风铃草，眼珠深宁又澄彻，在浓长睫毛下宛如密林掩映的幽潭，阳光一照，泛出珐琅质的光泽。
　　她被这双眼打动了，不住地瞅。
　　“哦，我可不要送花给比我小的男孩儿，”她故意板起脸说，看他目光沉凝，又莞尔一笑，“下次该你送我才对。”
　　她把手中的风铃草都给了他。

　　马科斯越过人群，找到了米歇尔。米歇尔穿于喧嚣之中，成为人们的焦点，却又像远离尘嚣之外。
　　马科斯米眯起眼，像要把他看得更真切。米歇尔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到极致，不同于暗室的阴白，五官透出淡淡的光，仿佛太阳光从他身上透过，给肌肤覆上一层亮晶晶的光，像映着阳光微微反光的冰棱。
　　蓝白的铃铛状的花儿在他手中静静垂着头，仿佛也羞于他的耀眼夺目，让马科斯不能不注意握花的手是多么纤长、雪白，肌肤薄透水亮，仿佛下面细细血管也清晰可辨。
　　“那是一双多么高贵血统的手！看这皮肤，明明贵族才有……”马科斯在心里赞叹。他想不通费力克斯：那个自傲得了不得的家伙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竟认为他的血统不纯！
　　踌躇间，视角中的米歇尔感觉到一股凝视，下意识偏了下头，与马科斯目光相交。
　　马科斯不得不开口了。“梅策尔德中尉要你过去。”
　　米歇尔听后一脸心静神定，把花递给他，说：“帮我拿一下好吗？我不想把花弄坏。”
　　是怕费力克斯弄坏吧，那个粗暴的家伙！马科斯接过那小束花。米歇尔静声说了句“谢谢”，没再多言语，看似已有心理准备。
　　他阒然无声，跟着马科斯脚步。
　　乐声飞扬，人群喧嚷着。费力克斯一身笔挺制服，黑亮长靴，显得威武神气。一个士兵把布鲁斯牵过来，它昂头蹲在中尉脚边，也是神气活现，威风八面。
　　看到那俩人走来，费力克斯收起闲散的表情，阴笑着摸了摸布鲁斯的头：
　　“等下看你的了！”
　　布鲁斯目光闪闪，摇了摇尾巴。
　　（待续）

　　（2013年11月4日17：57校正）
　　（2013年11月4日21：03首发晋X江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