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房间》觉勘勘

4、疑窦丛生

　　我轻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对杜非——也对我自己——说：“没什么，只是一直沙发而已。”
　　杜非惊魂不定，战栗地说道：“吓、吓死我了！我看我们还是……还是快走吧。这里真的没有什么……”
　　我还来不及回答，突然听到——
　　“咣啷”一声！
　　那是——有人推了一下铁门的声音！

　　我和杜非同时激灵一下，跳也似地转向门的方向。
　　只见一个黑影已经穿过走廊，从楼道跑了下去。
　　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已经停止了跳动，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不听使唤，头脑也停止了思考。
　　几秒钟过去，我才想到，应该追出去！
　　“杜非！”我欲拉杜非一起去追那黑影。
　　然而此时我才感到，杜非完全靠在我的身上，软软地直不起身子。看样子，我是没有办法再追出去了，而且一定也已经徒劳追不上了。
　　我不想在这个地方久待，而且黑暗中难以看清杜非的情形，便半拖半扶着杜非走出房间。
　　接着走廊上昏暗的灯光，我低头看看杜非。她的大眼睛失神地睁着。
　　“杜非！杜非！”我一边轻晃着她一边低声唤她。
　　良久，她终于皱下眉头，带着哭腔回我：“张勇——”

　　把杜非安顿在她自己家里，我又独自来到隔壁准备锁门。
　　心里还是有一种很异样的感觉。不只是害怕、惊惧，还是对不明就里的好奇，抑或是对自己刚才失态的一种懊悔与自嘲。
　　是的，刚才如果我不是吓了一跳停止了思考，如果我不是反应慢了一拍，如果我不是浑身不听使唤……可能所有的谜团已然解开。
　　可是如今——
　　我走进那套房间，心又不由自主地跳得更为猛烈起来。
　　漆黑的房间一如先前。只有走廊里的灯光照射进来，让我看到昏黄亮区中自己淡淡的剪影。
　　我本想再查看一番，但又放心不下杜非，还是决定回去陪她。
　　我掩上门，又拉上铁门，然后快步回到杜非的家里。

　　杜非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愣愣的，似乎惊魂未定。
　　我说：“倒杯水给你吧，喝了定定神。”
　　杜非没有意识似地点了下头。
　　倒了杯水递给她，我顺势坐在她的旁边。
　　“你——”我俩几乎同时开口。
　　“你先说。”我微笑着说。
　　杜非一定没有心情笑，她有点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你对刚才的事有什么看法？”
　　我知道，杜非刚才被吓得着实不轻。其实我刚才又何尝不是呢。男人和女人只是同一种动物的两种性别而已，一样会害怕。
　　只是男人比较不愿意表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嗯……”我想着怎样措辞。
　　“我刚才真的一下子……快昏过去了，心好像……不跳了……”杜非的手按在胸前，好像受不了自己的心有余悸。
　　“杜非，你别这么害怕了，其实刚才……”我深吸一口气，“刚才我也吓得不轻。不过，现在定下心来想一想，那也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那是……”杜非侧过头来看着我。
　　“反而是他怕我们，所以逃走了。一定不会是什么‘鬼’。”我斩钉截铁道。
　　杜非缓缓地点点头：“那么，那个‘人’……”
　　看来，杜非慢慢地恢复正常了。我觉得自己的脑子也正愈来愈清醒。
　　“会不会是个小偷呢？”杜非豁然道。
　　“有这个可能。但是，如果刚才那个人就是你所说的以前常常来隔壁房间的人，那么他一定不是什么小偷——隔壁根本没有什么可偷的，何必一次次的来呢？”
　　“嗯……”杜非点着头，思索的样子，“如果不是什么小偷，这个人究竟为什么常常来呢？跟隔壁住过的女人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
　　“或许他认识隔壁那个女人，又或许他利用隔壁空房间做一些——一些罪恶的勾当——但是可以肯定一点：他怕、他不希望被别人发现。”
　　杜非晶亮的眸子看着我。缓缓地，她的唇边漾起一抹信任与感激的微笑。

　　我让杜非暂时把隔壁房间的钥匙借我一用。她问我做什么，我只说要另配一副备用。实际上，我已经决定第二天白天抽空到隔壁再查一查。虽然我本来决心把夜里的事就放在夜里查明，但是昨夜的种种蹊跷，让我觉得应该借助白天的光明把这套房子再看个清楚。
　　第二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来到昨夜来过的地方。不过感觉已有些许不同，似乎没有昨夜那样阴森可怖。——青天白日的。
　　不过当我推门而入的时候，想到昨夜的经历，心里还是有点发怵。青天白日的明亮光线中，我分明还是见到了飞扬起来的灰尘，证明我昨夜的一些所见和判断是真实和准确的。
　　我关上房门，不希望有什么邻居正巧路过时看到我“鬼鬼祟祟”地待在“鬼屋”里。
　　很奇怪，我这时一眼就去注意昨晚在黑暗中不小心碰到的那张沙发。
　　仔细想想，它的确是这里比较可疑的东西。为什么所有的家具都蒙上了白布，而它没有呢？我一边走过去一边注意着脚下的地板。
　　木地板上分明是有灰的，也有一些不很明显的鞋印，有可能是昨夜我们进来造成的，但也有“其他”的可能。
　　站在沙发的旁边，我仔细打量起它来。这是一张双人沙发，黑色，表面应该是皮质的。如果它像其他地方一样积了很多灰的话，是很好察觉的。但是我发现沙发上基本没有什么灰！除了扶手、缝合处和靠背最上端可以见到一些灰——这些固然是容易积灰的地方——沙发座上几乎就是干净的！
　　我只觉得背脊上麻麻的。我忽地直起身来，转身环顾这间客厅。——没有人！
　　可是为什么我有很奇怪的感觉？
　　这张沙发，明明是有人坐过的！的的确确！而且就在最近！难道便是前天、红雨伞出现的那个雨夜？！
　　我有点待不下去了。我看着那张干净的沙发，感觉自己毛骨悚然，房间里原本就不太好的空气让我有一点要窒息的感觉。
　　我带着这个惊人的发现离开了这里。我把门原样锁好，然后揣着钥匙、也揣着一颗不安定的心，离开。
　　这套房间确实没有人住，到处都是灰尘，但是沙发却在最近被坐过；杜非说有人常常深夜到来，而且我们昨夜似乎正巧与这不速之客撞个正着——只是没有正面、亲眼窥见他的面目。我完全相信，有人因某种目的，常常到杜非隔壁的房间去，却一直企图、事实上也很好地隐藏着自己——他只在深夜悄悄到来，而且如果不是铁门开关时声音太响，杜非也未必能察觉。这一切，太让人讶异和惊惧，但是对于我这个以推理小说谋生的人来说，又是在恐怖中带上了很多好奇的元素。
　　对于这个事件，我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要更上心了。
　　回家路上，我在一个配钥匙的店里把钥匙配了一副。有了这副钥匙，进出那套房子可以更方便，利于“查案”。
　　但是我并不打算将这个沙发的发现告诉杜非。虽然瞒着她是不太好，但是我这次白天勘查的结果，未免太也叫人觉得可怖。
　　我只是在心里决定，要不遗余力地将此事调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