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的舞者》幻幻青莲

33、前夜

　　——是黎柠子。
　　听到里面应了一声，黎柠子推门走进房间里来。在已经坐起身的黑曜对面煌华的床上坐下。迟疑着不开口。
　　“怎么了？难道有什么材料找不全了？”
　　“啊，不是……已经找全了，需要的话明天就可以完成了。”
　　“那就尽量快点吧。早动手还好弄一点，晚了只怕就一个也保不住了。”
　　听到这一句，黎柠子的身体震了一下子，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你学弟呢？”
　　“去帮忙倒水了。”应该是说“被吓跑了”——家丑不可外扬啊，黑曜苦笑。
　　“你——”
　　“？”
　　“——你到底在闹什么啊！！”黎柠子终于忍不住了。
　　黑曜疑惑地看着他：“啊？不是在帮你们的忙吗？”
　　“那是攸关生死的事啊！哪有你那么容易就答应了的！你是白痴吗！！！”一口气喊出来，声音越来越大，“难道你不想活了还是怎么的？干脆就死了还好，如果失去魔法力了、瘫痪了或者别的什么怎么办！将来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好了好了，按我一个朋友的话，如果我命中注定要瘫痪，感冒都可以弄成脑膜炎然后瘫痪。换句话说，如果我真的那么倒霉，那我不帮忙也会一样倒霉，帮个忙还能顺便救个人多划算。”这几句就是修的格言——老拿来教育自己的格言。“而且，我既然敢提出，自然就是有点把握了啊……”
　　“啊？”
　　“会不会猝死或者失去魔法力不知道，反正根据我的改进，现在是不可能把我变成瘫痪痴呆了。好了好了，干什么事没点危险呢。”
　　“可是……应该会有别的办法的，你不用冒险……”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如果还是说这个，你就先走吧。我要睡觉了。”

　　“……对不起。”对于黑曜这种不合时机的执著无奈了，黎柠子只能小声道歉。
　　“傍晚你没看好煌华的事？不是道过歉了吗？”黑曜耸耸肩，黎柠子觉得他的思考线路肯定有问题。“不是这个。”
　　“因为我要做的事？这个是我自愿的，没什么对不起的。”耸过肩了，甩甩手。
　　“也不是……抱歉，那时候你说你帮忙的时候，我居然感到有点庆幸……”
　　“那不是很正常的吗？”这家伙没常识？黑曜扫了他一眼。“有人答应救你心上人的父亲你当然高兴，不高兴才奇怪呢。”
　　“不是！不是！！……我居然卑劣到想拿你的命换铭心高兴……对不起……我，我……”想到自己当时的想法，黎柠子羞愧得无地自容。低着头，一只手挡住眼睛，身体不停打着寒战。直到两只手按上他的肩膀，他才畏畏缩缩地抬起头来。
　　黑曜微笑，平静，清澈，却有种隐藏其下的哀伤。
　　“……你是个好人。”
　　“才不是！”黎柠子拼命摇头。“好人怎么会这么想！！”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死钻牛角尖！”黑曜气得想笑了，又有点窃喜，难得有人可以让他说教呢，“没有坏念头的那根本不是人！因为你察觉到自己的恶念，而且后悔了，所以你肯定是个好人。”而且，我说着要休息还跑来道歉——还是个很老实很马虎的好人。
　　“……”想不出拿什么话来回答黑曜，黎柠子只能呆呆地。
　　“好了，好了，别在意了。快回去忙你的吧。我还得休息准备明天的考验呢。”
　　用力把黎柠子推出门去，黑曜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黎柠子离去的背影，他的表情很复杂。
　　“……你是个好人。”
　　但是……好人不长命。
　　黑曜的心里如是说。

　　无边无尽的黑暗，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视觉没有听觉。一个少年静静坐在黑暗里，表情还是惯有的安然。他低着头，正聚精会神地研读放在膝上的蓝色大书。不，不是读。他是闭着眼睛的。但是紧闭的眼帘似乎不能挡住他的视线，书中的内容直接传进了他的脑海。
　　然后，在这片黑暗中，首先出现了“声音”。
　　“久等了，感觉如何？”
　　声音出现了，人也跟着显出身形。白色的魔法师斗篷在无尽黑暗中更加显眼。终于可以“看到”什么东西，冰抬起头，一双琥珀色的清明眸子直视向面前的人，敏锐地感觉到他的灵气有一点变化，似乎略微暴戾了一点。……难道外面出现什么变故了？
　　“……的确等了很久，感觉也不太好。……我还有事，可不可以放我出去？”
　　黑曜似乎根本没在意他会回答什么，几步走过来，自顾自地在对面坐下：“老实说，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冰的警戒提高到百分之二百，不会是要拿我出气吧……
　　“……所以如果我做了什么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你跑那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更何况人还在我的领域里了跑多远还不是一样？
　　冰紧紧把书抱在胸前，一脸戒慎地蹭了回来。——我倒是不怕你真的会吃了我……我怕的是连我到底是被吃掉了还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本来我一开始抓人的时候是想如果问不出来想要的情报就永远不放人的……”
　　……那我不是得做好被关在黑暗里几十年的准备？！老大，那可是会疯掉的！！！冰早就试图跟“翼水”交流寻求逃出领域的方法，可是翼水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她也没办法——因为对方根本不是借助九曜之“罗喉”的力量布下领域的！还好这句话里还有“本来”两个字，多少给了接近绝望的冰一点希望。
　　看得出冰心里的紧张，黑曜的嘴角略为一动，露出一个冷冷的有点嘲弄的笑容。冰看到了这个带着迁怒预兆的危险笑容，警戒度不断提高。
　　……到底是谁刺激他了？根本就是接近精神失常的状态嘛……难为他精神上都这种状态了力量还那么稳定……
　　“算了。”好像一下子恢复了正常，冰一下子都没转过弯来，“有没有关于右亲王的可以提供的信息？说完了你就可以走了。”
　　“啊……”就这样就可以了？冰几乎怀疑今天奥汀神终于听到了他的祈祷。
　　很快，得到了足够的信息的黑曜决定放人：“好了，再见！”
　　“……最好再也不见。”这句话的的确确是冰的真心话。虽然有个震惊大陆的身份，但是今天晚上可能是他过得最心惊胆战的晚上。这种多了会得心脏病的会面，还是能少就少好。
　　“过了这几天你可能想见我也见不到了。”黑曜停了一下，“还有，我说过我今天心情很不好。不稍微发泄一下总觉得不舒服。所以……算了，先道个歉，你马上就知道了。”
　　还没完？！
　　冰还没来得及惊慌，黑暗再次卷起，直接把他吞没了进去。

　　已经是黎明了。海平线上一抹红色逐渐扩散开来。潮水拍打在海滩上，一浪接一浪，发出顿挫的声音。一个阴影奇妙地凭空出现，然后，一个男子凭空从黑影中跌了出来。虽然是双脚先落的地，可是却连站都站不稳，直接整个人瘫倒在了沙滩上。
　　“呼，呼……”冰一身冷汗，拼命地喘着气。琥珀色的眼眸里还满是惊恐。手无意识地抓紧书脊，即使在手心留下了红色的印痕也不停手，体会着可以切实感受到自己的客观存在的感觉。
　　……原来那才是最恐怖的黑暗……
　　除了似乎隐藏着无数危险恐怖的漆黑，能看却没有什么可以看得到，能听却没有什么可以听得到，能感觉却什么也感觉不到，甚至连自己的存在也感觉不到……连自己到底是生是死都弄不清楚，只有思维在黑暗的虚无里颤抖……
　　在体会到刚才的一切后，冰对黑曜的身份大致也有了个猜测。但是仍旧余惊未消——事实上，经过这一次，直到两年后他在看到与黑曜有关的人和物的时候，还是会本能地选择逃跑。而当他跟当时已经成了他的冒险伙伴之一的煌华提起这段惊险经历时，煌华从头到尾都尴尬地笑着，然后灰溜溜地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