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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下午的生意不算太忙,离月站在柜台后面认真的摆弄着杯勺。
      “半勺抹茶粉三勺奶,是这样么老板?”
      沐流尘露出赞许的微笑点点头,店里已经开启了冷气,角落里坐着一对谈情说爱的小情侣,女生把蛋糕切成小块喂进恋人的嘴里,细碎的温馨就和巧克力的浓情一样化开。
      “啧啧啧,真是让人羡慕又嫉妒。”离月放下手里的勺子:“老板,为什么你就不能对恋人热情一点儿呢?”
      “离月……”沐流尘无奈的开口,他不知道离月为什么会对自己和四无君的关系如此斩钉截铁,更不知道怎么去扭转这位可爱的员工眼中先入为主的印象:“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我知道。”离月说,“你是想说那位先生还处于单方面追求你的状态么?”
      于是拿起杯子晃了两下,离月接着正色道:“可是他今天穿的是你的衬衫,别告诉我只是碰巧买到一样的款式!”
      沐流尘叹了口气:“这只是一个意外。”
      “那爱心早餐也是意外?”离月态度坚决:“承认恋爱了会让你觉得很丢脸吗?为什么你会忍心拒绝一位如此有魅力的先生。”
      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沐流尘干脆生硬的转开话题:“你不是一直想学布朗尼蛋糕吗?我教你。”
      “老板!”离月气得跺脚:“你以前一定没谈过恋爱!”
      “为什么?”
      “因为你的表现就像一只把头埋进土里的鸵鸟!”
      沐流尘笑了笑:“难道谈过恋爱的人就该像一辆横冲直撞的战车?”
      离月气结:“不要这样看着我笑!就算你笑起来很帅很迷人,这也不是逃避问题的方式,绝对不是!”
      不想再继续无谓的争执,沐流尘选择的保持沉默。
      其实真心算起来,四无君是他生命中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恋人。
      二十八岁以前的沐流尘似乎总过着宿舍、实验室、图书馆三点一线的生活,种满小叶榕的校园里,抱着厚厚的医学书籍从耳鬓厮磨的情侣中间穿过,他倒不是没想过谈一场恋爱,但是除了报告、论文、实验,连吃饭和睡觉的时间都少得可怜,更何况再去找一个恋人。
      直到后来在病房里遇到了某个因为手术住院的病人,抓住他的手跟他要咖啡,指名道姓要那个叫沐流尘的医生负责自己的病情。那时候的四无成熟稳重风度翩翩,微笑着感谢每一个给他拿药的医生和护士,不能否认,他用这样的魅力征服了心外科病房的每一个人,当然也包括那时少不更事的沐流尘。
      的确是少不更事,不然怎么会把四无君这样一头草原上的狮子当成了温文的绵羊,以至于后来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没有剩下,才发现自己和这个男人之间的距离岂止天壤之别可以形容。
      错一次是无知,错第二次就是傻子。
      可惜在四无君面前,沐流尘觉得自己从来都是个傻子。
      就在回忆慢慢展开的时候,店外突然传来一阵骚乱的喊叫。
      “出什么事了?”离月往外面探着脖子。
      “死人了死人了!”路边有人大喊,过上过下的行人瞬间都围了上来。
      “不是我——我根本没有碰他!”一个年轻人大叫着摆手:“我就是看他突然倒下来想扶他,结果一摸就没气了!真的不是我!”
      人群越来越乱,有打电话报警的,有扭这那个年轻人要把他送去警局的,可是那个猝死的老人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让让,麻烦让让。”沐流尘拨开人群,他蹲下身把手按在老人颈侧,随即用力拍打他的双肩:“醒醒!能听到么?能听到我说话不?”
      呼吸停止,颈动脉搏动消失,瞳孔散大,来不及多想,沐流尘松开老人的领口,双手交叠压在胸骨上面:“打电话叫救护车!快!所有人都散开一点儿,让新鲜空气进来!”
      “老板?”
      离月跟着从店里跑了出来,只见沐流尘跪在地上快速按压老人的胸廓,周围的人都愣在原地,只有两个反应快的迅速掏出了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27、28、29、30.”沐流尘抬起老人的头托起下颌,深吸一口气把空气送进气道。
      老人的嘴唇和甲床开始发绀,呼吸也没有恢复的迹象,沐流尘在换气与按压之间不停交替,烈日炎炎,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来,湿透的衬衫黏在背上,他却没有放慢手上的速度。
      “呀!好像活过来了!”站在旁边的离月惊叫出声。
      不知道几组按压和换气之后,老人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眼皮轻轻的颤抖着,原本失去的血色也慢慢有恢复的迹象。沐流尘拿开手,长长的舒了口气。
      就在这时,救护车呼啦呼啦的鸣笛声从远处响起,几个医务人员把病人搬上车,又拉着笛扬长而去。
      周围的人群渐渐散去,有人都向沐流尘投去惊叹的目光,离月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老板,你真是太帅了!”

      四无君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沐流尘正和离月张罗着准备打烊,抱着一个便利纸袋的男人推门而入。
      “晚上好漂亮的女士。”他对离月微笑。
      “我叫离月,这两个月在沐老板的店里打工。”离月也笑起来,显然四无君的到来让她觉得非常开心:“可以请问您的名字吗?”
      “四无君。”
      这时刚收拾好厨房的沐流尘从里面走出来,四无君走上去拿出便利袋里的纸盒递到沐流尘面前:“百朝臣说这是A市最好吃的一家蛋挞。”
      他记得蛋挞是沐流尘最喜欢的点心。当然,他不会说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睡觉的百朝臣在下班之前还被自己支出去排了半小时队买回这盒蛋挞。
      “谢谢。”沐流尘接过来放到桌上,却没露出什么喜悦的表情。
      “你的手怎么了?”观察细微的四无君看到沐流尘接过蛋挞,手在不自然的颤抖,立刻皱起了眉头。
      沐流尘弯下腰关掉展示柜的灯,拿出钥匙把柜台下面的抽屉锁上:“没事,用力过度而已。”
      “今天下午老板干了一件超级帅的事情!”
      离月还来不及叙述自家老板的英勇事迹,就听见门口的风铃再次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烊了。”离月转过头说。
      走进来的是个白头发的年轻人,眉眼很端正,看起来十分英气:“我不是来吃东西的,我是来……”就在话说到一半,突然扫到站在柜台前面的两个人,白发的年轻人露出惊诧的神情:“四无君?”
      四无君把手插进兜里,淡淡一笑:“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素警官。”

      把沐流尘带回家小黄一如既往的迎了上来,不过它还是很害怕四无君,只敢在远离四无君的一边亲昵的蹭来蹭去。
      四无君关上门,拉过沐流尘的手把他挡在墙角:“你下午救的是素还真的人?”
      撇开四无君的手,沐流尘疲惫的走向沙发:“那个老人心跳骤停躺在地上,我并不知道他是S市警局的退休警官,就算知道,又能代表什么?”
      刚才在店里,素还真有些尴尬的把目光从四无君身上挪开:“下午是你救了屈老师吧沐医生,我是专程来道谢的。”
      这个年轻人准确的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沐流尘却对他没有一点儿印象,于是礼貌性的笑了笑:“应该的,人没事就好。”
      “沐医生。”想了想,素还真还是决定开口:“我还有一些事情想向您请教,不知道是否……”
      “谢也道了,如果没事请你离开。”四无君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
      正是四无君这一声喝止让沐流尘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见过这个人,在法庭上,他曾经作为金子陵一案的证人出席。
      “你是……”沐流尘不确定的问:“S市的警官?”
      素还真点了点头:“是的,当年身亡的金子陵探长正是我的老师。”
      “素还真!”四无君的声音已经有些愤怒:“且不说A市在不在你的执法范围,就算在S市,你也没权利骚扰守法公民。”
      其实守法公民四个字从四无君嘴里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来让沐流尘想要哭笑不得,四无君是个商人,商人手上那些见不得光的猫腻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何况还有三年前那件事。
      不过沐流尘的沉默显然打消了素还真再说下去的念头,他微微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您,打扰了。”
      白发的警官大步走了出去,商圈闪烁的霓虹灯和店里昏黄的光线形成鲜明对比,沐流尘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被打破,或许从四无君出现的那一瞬间起,他的平静生活就已经走到尽头。
      后来他被四无君直接塞进车里带回公寓,一路上驾驶座上的人脸色都很难看,沐流尘知道他在等着自己的解释。
      这个人就是这样,他高兴的时候什么都可以给你,不高兴了你就最好乖乖听话。
      现在的沐流尘,明显比三年前识时务很多:“下午有个老人突然心跳骤停晕倒,就在我店外面。”
      “你的手也是给他做胸外按压造成的?”
      “是。”沐流尘平静的说。
      四无君没有说话,却明显加快了车速。自从有了雕刻时光以来沐流尘几乎每晚都是从店里走回家,虽然半个小时的路程不算近,但这一片因为城市改建被划成了单行道,如果要乘车回去的话必须从商业街往北走绕过开发区转一大圈,算上等车和堵车的时间,远远超过半小时。
      现在透过窗外看着内环高速上飞驰而过的车辆,沐流尘的视线有些模糊。才到这里的时候他很喜欢这座城市,温暖的阳光,绿色的植物,不算宽敞却也干净的柏油马路,这样一个平静的地方往往适合用来抚平伤痛,让过去随着时间一起遗忘。
      可就是一年之内,房屋拆迁、城市改建,密集的高楼拔地而起,平坦宽阔的内环高速取代了原来种满小叶榕树的街道,Pub、夜店,耀眼的灯光在彻夜狂欢中闪烁,沐流尘不喜欢这种大都市的感觉,这总会让他回忆起那些不好的往事。
      不过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A市变成什么样都已经不再重要,因为身边这个人的出现,让他把太多本该遗忘的东西都想了起来。
      沐流尘倒进沙发里,四无君从墙角走过来,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然后低下头吻上了那两片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的嘴唇。
      手指从肩膀滑到颈侧,抚上他光滑的脖颈,沐流尘依然习惯性的挣扎,却被捏住了下巴,那双深黑色的眼睛直直看进眼底。
      沐流尘抓住四无君的领带,想躲避这个极具侵略性的长吻。两个人的牙齿磕在一起,有什么腥甜的东西滑进口腔。
      直到身前的人终于因为缺氧松开了自己,沐流尘大口喘气:“四无君,你在害怕什么吗?”
      四无君松了松领带,解开最上面两颗衣扣:“流尘,你为什么总要拒绝我?”
      “不敢。”
      四无君压上来,沐流尘被直接按在沙发上,头撞到扶手一声闷响,沐流尘皱起了眉头。幸好沙发是软的,要是磕在桌子或者茶几上,这一下下去非脑震荡不可。
      “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四无君把手按在他腰上:“明明昨晚还乖得跟猫儿一样不是么?”
      手从腰一路滑到后背,指尖隔着单薄的衬衫滑过沐流尘的脊柱,引得他不经意一个战栗。
      “如果你只是需要一个听话的玩具,我想我已经做到了。”沐流尘冷冷的说。
      “沐流尘。”四无君保持这个姿势看着他,却松开了握住沐流尘手腕的右手:“为什么你不肯始终坦诚一点儿?我以前认识的你不是这个样子。”
      揉了揉被捏得发痛的手腕,沐流尘难得没有躲开他的目光:“我早说过,你以前认识的沐流尘已经死了。”
      死得骨头渣都没有剩下,你只是不肯接受这个事实而已。
      四无君沉默了很久,七月份的夜晚闷热无比,直到两人脸上都能看清明显的薄汗。
      “跟我回S市吧。”四无君站起来。
      沐流尘理了理被揉皱的衣领:“你知道这不可能。”
      四无君走到墙边,把从卧室探了个脑袋出来的小黄从地上提起来:“重新考执业医师,做你想做的事情。”
      猫儿依旧不安分的挣扎,却被四无君捏住爪子抱进怀里。沐流尘冷笑:“你知道从我走出金子陵的手术室那一刻起就不可能再当一个医生,更不可能回去S市。”
      回去干什么?依旧作为一个道德沦丧却逃过法律制裁的恶徒被万人唾弃,还是看着那些旧日景物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四无君,你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不坦诚,你又何尝能洒脱一点儿面对现实。”
      小黄终于一蹬腿从四无君手上挣扎出来,瞪着惊恐的眼睛蹿进了沐流尘怀里,沐流尘摸着它日渐柔软的背毛,想到几个月前在楼下垃圾堆里看到它的时候,还是个奄奄一息的小家伙。
      “你问问小黄,它还愿意回到它曾经待过的地方吗?”
      沐流尘静静的说:“四无君,你做的总是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当年你是为了天岳的利益也好为了别的什么也好,一句话就把我推向万劫不复。如今你住进我家,一句话就想把过去的一切抹去,还回那个天真无知的沐流尘。现在,你又是一句话,要我放弃如今平静的生活回到那个锥心蚀骨的地方。四无君,你可有想过沐流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玩具。”
      昏暗的光线总会让气氛变得压抑,小黄一直把脑袋埋在沐流尘腿上瑟瑟发抖,四无君走过来,把手按在沐流尘手上:“给我一点儿时间,当年的事情会有一个解释,相信我。”
      沐流尘松开他的手:“你知道我需要的不是解释,因为它改变不了任何现状。”
      “我爱你。”四无君平静的说。
      沐流尘闭上眼睛,虚弱的笑了:“谢谢。”
      “跟我回去,重新考执业医师。”四无君说:“沐流尘该拿的是手术刀而不是咖啡勺。”
      “我有拒绝的权利。”沐流尘看着他。
      四无君顿了顿:“但是你没有拒绝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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