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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A市是个很宁静的小城,至少在那些乌七八糟的投资商来这里之前。
      “What a fucking day!”
      早晨七点十五分,一个穿着廉价职业装的男人从写字楼里走出来,用力扯开脖子上的领带,然后一脚踩扁了那个躺在路边的易拉罐。
      于是新的一天,就在这样此起彼伏的嘈杂声中拉开了序幕。
      市场上,早起的主妇们正跟卖菜大妈拉开嗓子砍价,年轻的上班族却在公交车上抱怨着日复一日的加班和从来没加过的薪水,公园里有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散步遛狗的老人,中薪阶级坐在咖啡厅里,不用和那些小伙子一样一边挤车一边解决早饭。
      不同于以往轻柔软绵的女DJ,今天从电台里传出的是一个沉着坚定的男声。
      ——I have a dream that one day this nation will rise up, live up to the true meaning of its creed: “We hold these truths to be self-evident; that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I have a dream that one day on the red hills of Georgia the sons of former slaves and the sons of former slave-owners will be able to sit down together at the table of brotherhood.
      被生活压得直不起腰的年轻人们骤然听到如此激昂的声音,不由得都从眼睛里迸发出矍铄的光芒,毕竟他们还年轻,还坚定的相信着只要有信念,生活就会走向光明。
      《I have a dream》,马丁路德金1963年8月28日在华盛顿林肯纪念堂的演讲,这番慷慨陈词,曾在当年激起了无数黑人对于平等自由的追求。但所谓人权这种东西,归根结底不过是上位者用来粉饰太平的装裱,强者能轻易用手指捏死一只臭虫,野狗趴在臭水沟边寻觅用来饱腹的食物,没有哪一个人要为另一个人的生存负责,就像优胜劣汰本来就是这个世界最原始的法则。
      “沐老板!”
      沐流尘刚掏出钥匙准备打开店门,就看见离月穿着一条浅色连衣裙,正背着手笑嘻嘻的叫自己。
      “离月?今天是礼拜一,不用上学么?”
      于是那张笑脸瞬间变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就算不是学生,也不用关心一下店里的学生顾客么?现在是暑假,暑假诶!”
      沐流尘扶了扶额头,这两天因为发烧,整个人都迷迷糊糊,已经完全忘了现在已经是七月份这个事实。
      推开轻巧的店门,由于昨天一天没开业的关系,店里沉闷的空气充斥着奶茶和咖啡的味道,沐流尘走到窗边,一一拉开那些棕黄色的窗帘,再推开玻璃,好让外面的空气尽快流通进来。
      他已经一天没见到四无君了,从昨天接到一个电话后说有事匆匆离开,沐流尘好像又回到了孤身一人的状态。除了晚饭的时候有外卖送来几样简单清淡的食物,这个人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又回到了他该去的地方。
      沐流尘想到那个失控的下午,四无君的怀抱几乎想让他忘记一切的过去,可是某些东西就在心里,被生生剜去的一个洞,又怎么能是说好就能补好的。
      “要喝点儿什么吗?”沐流尘笑着问离月,“不过你得多等一会儿让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我是来……”
      叮咚的风铃声把离月的话打断,由于盛夏天气,天之翼脱掉前几天的黑色西装,换成了一件中规中矩的白衬衫,一手托着个透明的塑料饭盒,一手提了个油黄色的食品袋,目不转睛走了进来。
      “沐先生,这是您的早餐。”
      沐流尘不知道天之翼为什么能掐得这么准时,自己刚一进店他就跟了进来。
      “噢,我的天!”
      看着天之翼把东西一样样捡出来放到桌子上,离月瞪大了眼睛。
      牛奶黑芝麻麦片,蘑菇煎蛋卷,三文鱼生菜沙拉,还有一份切成小块儿的火龙果。
      “传说中的爱心营养早餐么。”
      对于每天早上咬块面包就匆匆奔去教室的离月来说,这样一份品种丰富营养齐全的早点,恐怕比A市的冰雹还要少见。
      不过沐流尘倒是看着这一桌子五颜六色的东西有些哭笑不得,“天之翼,我记得你是四无君的商务助理,而我也请不起这么一个昂贵的管家。”
      “所以为您准备早餐,四无君先生需要给我另加一份薪水。”说着又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盒子放到沐流尘身前,“还有这是您的胃药,老板说,他不反对您想要工作不想待在家里,可是如果您因为工作关系而出现什么健康问题的话,他会不介意把这家店也收入天岳在A市的产业。”
      说罢对沐流尘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看着天之翼冷峭的背影,沐流尘不住摇头,一成不变的霸道又不留余地,这么几年四无君的做派竟然完全没有改变,于是本来已经缓解的胃痛,又开始有些发作的征兆了。
      “沐流尘先生。”离月从旁边拖了张椅子,双手撑着下巴一本正经的开口,“我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要询问你。”
      “嗯?”顺手端起桌上的牛奶,沐流尘把那一小碗火龙果推到离月面前。不得不说,以前忙着上班,现在忙着店里的生意,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这样一顿像样的早饭了。
      毫不客气的夹起一块火龙果放到嘴里,离月转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那天到店里来的那位帅气又野性的男士是在追求你么?”
      “咳……咳咳!”这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沐流尘觉得他差点儿被一口牛奶呛死,“你说什么?”
      “我是说。”离月保持着这个姿势,把身体往沐流尘面前靠拢,“你是不是即将摆脱单身状态?”
      说着她换成单手捏住下巴,努力摆出一副哲学家般睿智深沉的样子,“这样一份精心准备的爱心早餐,你可不要告诉我只是普通朋友关心一下你的健康问题。”想到那天四无君冲自己那优雅又礼貌的一笑,离月又接着说道,“成熟,英俊,细心,还很有钱,你不觉得这样一位绅士是个相当值得考虑的恋人人选么?”
      离月的热情洋溢让沐流尘有些吃惊,感叹现在的小孩子难道都这么早熟的同时,逃避似的把目光移到柜台前那盆枝叶葱茏的盆景上,盛夏时节,路边的梧桐枝繁叶茂,仿佛那耀眼的阳光会让一切都变得生机勃□□来。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讨论我是否会继续单身的问题?”
      “唔!差点儿忘了!”离月把咬到一半的三文鱼塞进嘴里,从背包里翻出一张打印工整的表格拍到沐流尘面前,“暑期实践!沐老板你不用担心有人会告你雇佣童工。”
      拿起那张印有“暑期实践情况表”的纸从头看了一遍,沐流尘把它递回离月跟前,“你知道我请不起伙计,哪怕只是两个月。”
      “所以你不用付我工钱。”离月拿过那张表举在胸前,郑重其事的说,“只要教我做那些好吃的蛋糕,最后再在实践单位意见一栏把我狠狠夸奖一番就行了!”慧黠的一笑,仿佛有阳光在眼睛里熠熠生辉。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升上了天空,爱美的女士们撑着花式各样的洋伞从店外走过,被扔在家里的小黄趴在阳台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沐流尘突然有些不忍心决绝这个充满了期待的小姑娘,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在你以为它已经跌到谷底的时候,某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却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四无君,为什么你的每一次出现,都是改变我的生活。

      同一时间,位于日扬大厦二十三楼的天岳A市分公司办公室里,四无君从门外的脚步声中醒来。在沙发上睡了一夜,他此刻脖子酸痛得就像要断了一样,桌上摊满七零八落的文件,装得满满的烟灰缸提示着他昨夜工作到很晚。
      混账!他在加拿大这几年,S市的人竟然完全没注意到鬼隐居然在天岳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做出这么多事来。
      自从六年前阴阳师放手邪能境,整个公司的决策权便落在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鬼隐手上。和阴阳师步步为营的冷静决断不同,目光短浅又手腕不甚高明的鬼隐,却有着一颗与实力不相称的野心,可惜商场向来便是战场,弱肉强食是这里最基础也是唯一的法则,即使有着再殷厚的家底,弱者也永远不可能在这里生存。所幸鬼隐是个很识时务的人,三年前,眼看邪能境每况愈下的他开始主动向天岳示好,碰巧当时四无君正和经天子因为争夺在S市的利益而处于胶着状态,鬼隐的这一靠拢,无疑让胜利的标杆开始向天岳倾斜。
      四无君站起身来点了支烟,踱步到窗前。
      三年前,金子陵身死,天岳趁机将此事嫁祸到经天子头上。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却意外引起了媒体的狂热关注。当时四无君就让人查过到底是谁挑起了媒体的兴趣,可知情者却精心的隐藏了起来,让所有的打探都无从下手。而随着检察官提起诉讼,庭审一步步进行,四无君为了使天岳避嫌,有意撇清了跟沐流尘的关系,而媒体似乎也异常合作的没把过多精力放在这场案件最大的受益者——天岳头上,却一致将矛头指向了最后为金子陵动手术的外科医生——沐流尘。
      一时间,各种猜测层出不穷,甚至有人指出沐流尘曾收受经天子大笔款项,以在手术过程中谋杀掌握其大量非法交易证据的金子陵探长。
      沐流尘在舆论的呼声里成为道德沦丧的恶徒,医疗界的败类,而就在法院因为证据不足宣判对其无罪释放的当天,四无君因为在S市的大动作被召回了天岳加拿大总部。等他再回到S市时,那个熟悉的住所已经人去楼空,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落魄的家伙去了什么地方。
      半个月前,沐流尘因为医疗事故和作风问题被吊销执业医师资格,随后母亲因为长时间的担忧而突发心梗,当他把昏迷的母亲送到医院时,却被拒之门外,曾经的同事,都变成了一张张不认识的脸,刻薄、嘲讽,甚至鄙夷。
      ——沐流尘,法律不能制裁你,这就是上帝给你的报应!
      恶毒的话语在耳边不断重复。
      那个把自己一手拉扯大,永远笑意温和与世无争的母亲,在被拒绝治疗的过程中停止了心跳。
      曾经,沐流尘为自己是一个大夫而自豪,因为他可以拯救无数挣扎于生死之间的人。
      如今,这个前途本该一片光明的心外科大夫,却眼睁睁看着唯一的母亲因为自己的过错而闭上了眼睛。
      四无君把脸深埋进手里,流尘,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四无君想到那天跪在地上几近疯狂的沐流尘,愤恨、不甘、屈辱,所有的情绪都在那双淡金色的眸子里变成了深不见底的绝望。那双眼睛,曾经神采奕奕而让自己痴迷,现在,他只是在平静的接受着命运对于他的所有安排。
      流尘,如果我当初再谨慎一些,或者早一些从加拿大回来,是不是就不会让你沦落到如此境地。
      “百朝臣。”四无君拿起桌上的电话,“告诉所有人,十分钟以后到会议室,还有,给我联系命世风流。”
      让思维从那堆密密麻麻的资料里清醒过来,四无君换上一副少见的冷厉表情。
      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让鬼隐把主意打到了沐流尘头上,不过敢动四无君的人,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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