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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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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夜色深沉偶有嘶鸣惨呼却暗哑短促,火把映衬下,庭院深近沿着砖缝暗红色的鲜血小溪般淌下来,原本护院的好手全部横尸在花木下,连院墙上负责警戒的□□手也全部被暗器打了下来,发暗器的人端得是准确狠辣,所有□□手的眼睛处俱是血肉模糊仅余下两个血洞,偶有几个躺在地上捂着双眼嚎叫打滚,院中唯一立着的黑衣人脚下一错,几颗石子溅起来,院中霎时便一片寂静了。
堂屋里灯火通明却无人敢冲出来,黑衣人短促地冷笑了一下,他举起手中的火把,一脚踢开房门跨步走进屋内,屋内一男一女相抱在一处瑟瑟发抖,看着黑衣人浑身沐血手执着火把闯进来,却吓得叫都叫不出来。黑衣人笑道:“张老爷方才不是很威风,口口声声要在下的狗头吗?诺,这个还给您。”他空着的一只手将两个血糊糊的人头掷在了一男一女身上,两人俱是惨叫一声跳起来。“张老爷,张夫人,死在您二位手下的人早不知有多少了,何必如此惺惺作态,再说这是您的老熟人了,亲热亲热也是应该的啊“黑衣人笑容满面。
“南岭二煞……”张老爷此刻才认了出来这两个人头, “居然连南岭二煞都会栽在你手里”张老爷脸色惨白,“我张十七今日便认栽了!说吧,你想要什么?”
“听说张老爷前些时日好大的气派,遍召江湖各路好手以一件宝箱做花红,悬赏一颗人头。只不知宝箱之内到底什么东西,竟能引得江湖那些久未出山的邪魔外道、世家大族俱是蠢蠢欲动?”
张十七眯起眼睛:“阁下若是对那箱中东西有兴趣,大可一同参加‘捕猎’,何必闯进来打打杀杀另生事端?”
“张老爷只怕误会了,在下一向不喜欢同别人分享,吃独食岂不是更好。再说了我更对那个大手笔下了这个花红买人性命的买家好奇啊?”
“做我们这一行的,绝对不能泄露买主的身份,您别让我为难了。”张十七心知对方没有蒙面就闯了进来是压根没打算让自己活下去的,于是索性硬气起来。
那黑衣人伸臂一扯将那女子扯到自己身边,取了那女子的一支珠钗把玩道:“张老爷如此坚守杀手的道德在下倒也佩服,只是可惜了夫人的花容月貌。”他拧过那女子的脸颊对着她微微一笑,然后顺势用珠钗尖在那女子脸上深深划了下去!鲜血溅起,他一侧身将女子又推了回去,然后抛掉珠钗依然微笑道;“不知道张老爷有没有改变主意?”
那女人惨呼一声双手捂脸跌在地上,指缝间血迹淋漓而下。张十七看得嘴角抽痛却并不扶她,只柔声向她道:“玲玲,你且忍忍。不会很长的,很快就结束了。”
黑衣人却并不着急,“张老爷对夫人果然情深意重,放心,待会我定会送二位一起上路。”
“多谢!”张十七恶狠狠地看着他。
黑衣人毫不在意:“张老爷真应该多谢我,这世上原就是死了比活着容易。待会您二位一起上路后,我会好好照看令爱的。”
“什么令爱,我没有女儿!”
“成阳府的少夫人身份贵重当然不会有一个专门替人买卖人头的老爹了。不过有些事情有来有还,少夫人享的福气已经不少了,十三年前少夫人全家都被江湖盗匪所杀,仅有十一岁的少夫人活了下来,可惜她一心以为是好人的叔叔却奸了她的身子,剥了她的脸皮,让自己的女儿拿了她的信物嫁进了成阳公府。十三年了,这位少夫人是不是该还一还账?”
“你知道的太多了!”张十七忽然暴起,身旁的烛火一瞬间变成了青碧色向黑衣人卷去,黑衣人口中轻咤一声,尾音微带爆裂,青碧色的烛火便忽然倒转方向朝张十七卷过去,张十三急切之间提起地上的女子朝火焰迎去,火苗略暗随即暴涨,女子全身皆被这毒火所焚,直待燃尽浑身血肉火苗颜色才转为亮黄。
张十七瞧得浑身颤抖,却离那火焰远远的,“你好狠……”
黑衣男子失笑:“这可不关我事。要论狠我不及张老爷手段之万一啊。”
“我不知道悬赏的人是谁。做我们这一行的都是见不得人的生意,无论买卖人头还是暗娼交易我都只是个中间人……”
“看来张老爷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说,算了,我这人很好说话的,退一步吧,张老爷可知道都是哪些人接了这花红?”
“绿林中的那些数得着名字的都来了,还有竞合派,蛊神老儿,雪中剑离合刀……神通庄,对了还有神宫也派人来了!”
他每说一个名字,这黑衣男子便轻轻嗯一声,只有说到这神宫,才见他微微蹙眉:“天月教居然也来掺一脚!哈哈哈哈,想不到一个小小御史的人头竟也能够挑动江湖这么大的波澜。”他笑声中满是冷峭讥讽。
“这些就是我知道的……还有些暗中没有露面接下花红的那就没人知道了。”张十七被他的笑声震得脸色发白。
黑衣人俯下身子对他展颜一笑:“张老爷,多谢您了,您安心上路,成阳府的少夫人我担保她会平安无事的。”
“多谢……额!”他短促地嘶了半声便被黑衣人干脆利落地扭断了脖子。
黑衣人掏出巾帕擦了擦手,然后将巾帕连同火把一起丢在了桌案上,他静静看着火焰漫起,然后退后数步闭合了门扉,旋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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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河镖局。久未出面已经封刀在家的叶老爷子却专门在私人内室接待了一位风尘仆仆的客人。
两杯清茶,宾主对坐。
沉默了一会,对面坐着做武官打扮的年轻男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这里面是前朝廖山人的传世名画黎春山景全图,抵做镖银吧。”
叶老爷子并没有接,他将锦盒推了回去:“陈大人,我答应接下这趟镖不为钱财。再说,那位大人的性命又岂是用财帛能衡量的。”
“叶老爷子,您不接镖银岂不是坏了镖行的规矩,再说这趟镖恐怕不好走,实话告诉您,这一段日子,我一路辗转了大大小小有名的镖局不下数十个,只有您敢接下这趟镖。”
“不是敢接,是不能不接。从您说出那位大人的名字,这趟镖我们天河就非保不可啊。镖银您还是拿回去吧,那位大人自己早已经自己付过镖银了。”
“此话怎讲?”
“远的那些事且不说,三年前,那位大人前来风河巡查,结果沿岸数十万遭灾百姓皆赖那位大人才活下性命,不敢相瞒,老朽亲家到现在还在家中立着这位大人的长生位。难道世上还能有比这数十万性命还宝贵的镖银吗?”
语声落地,一室皆静。
良久对方长叹:“叶老爷子高义,在下佩服。不过这副画您还是收下吧,权当留个纪念罢。”
叶老爷子听他话中似有不详,急忙伸手扣他脉搏。
男子避开,淡淡道:“来跟大人会合的半路上遇到黑山匪埋伏,中了他临死前的一计黄蜂针,此刻针毒早已侵入五脏六腑无药可医了。我从17岁追随大人至今,陪大人经历了无数险境,心里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现在大人深陷险境,我实在不敢瞑目。如今叶老爷子肯仗义接了我的镖,我心里其实感激万分。可惜我命在旦夕与叶老爷子甫一见面便要永诀,勿怪。”
叶老爷子长叹一声从书柜暗格中取出一个玉瓶,“这里面装的是玉灵髓,不知对陈大人的毒有没有用?”
“玉灵髓!”年轻男子一脸惊喜地接过,“在下厚颜,却之不恭了。虽然毒入肺腑已经无药可医,但是这瓶玉髓还能让我的毒伤再拖延一些时日,这样说不定有机会还能来得及在死之前赶到青碧山……多谢何老爷子!”
他站起来向这位须发皆白的老镖师行礼:“我就把大人拜托给您了!告辞。”叶老爷子拱手相还:“陈大人一路小心。”
如今对他而言,每一寸时间都宝贵无比,不再赘言他转身离去。
望着他背影良久,叶老爷子转身移开了书柜,柜子后面放着一个落满尘土的长匣子,他细心的拿干净的巾帕擦干净长匣上的灰尘,轻按机关匣盖弹起,一把金色缠丝柄的长刀静静躺在匣中,他爱怜地抚过刀身:“老伙计啊老伙计,我们又见面了,对不住,把你搁了这么久,本来想着把你带到地下再相见的,看来还得劳烦你陪我再走一遭啊……”
叶荆山老爷子提着自己的爱刀站在厅内,下首立着的儿子、儿媳、二个徒弟还有17岁的长孙俱都一身劲装,英气勃勃浑身是劲。叶老爷子声如洪钟道:“对不住大家伙儿,按说我已经封刀不应该再插手镖局内的事情,却又擅自接了这支镖。实话告诉大家,这支镖虽然分文未取,但是如果保下了便是我天河镖局自开门以来做得的最大最漂亮的一桩生意,如若保不下……那必定也就是我天河镖局上下并我在内全部死绝之日!这是只舍命镖!”
叶荆山语气严肃,下首诸人却还算镇静,他的儿子叶渊道:“爹,您不用说那么多只管吩咐我们做就是,我们天河镖局走镖这些年但凭的一个勇字,就算是舍命镖我们也舍得起!只是不知道镖主保的是什么?怎么保?”
“保的是一条人命,保他从这里到孟州继明,沿途五州十三城一路平安!”
“什么人需要我们天河镖局居然如此郑重其事要竭尽一切力量?”
“名满天下的苏青天,苏静承苏大人!这趟镖我们天河镖局丢不起!”
“保的是苏大人?!果然当得起是一支舍命镖。”叶渊再无二话,他与自己妻儿和师弟一起向老父亲承诺:“咱们天河镖局定当护送苏大人一路平安!”
景和11年,御史苏静承因老母亲去世暂时辞官回乡守孝。这一年他47岁却已经两鬓如霜。在黑暗腐败的景和末年,他是最后一股清流,也是有些人眼中急欲拔掉的硬刺。有人希望孤身带着家眷上路的苏静承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京城自孟州,一去路迢迢,何处青山埋忠骨,招魂幡乱舞。
人未至,镖未发,前路暗潮已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