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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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两人已渐渐远离了喧嚣的城市。不经意间，白玉堂紧紧扣住了展昭揽在他腰间的双手，微凉的温度，却让他分外的安心。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开始悄悄地在他的心底蔓延。苍茫暮色中，两个人紧紧相依着，他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展昭平稳而舒缓的心跳，就仿佛一支悠扬而韵味深长的奇妙乐曲，让他一点点陶醉其中，沉沦下去。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身体早已慢慢恢复了活力，但白玉堂还是不敢移动一下。他当然相信展昭的飞行能力，只是，他意识到，这样亲密的姿势，哪怕是非常微小的一点身体碰撞，都可能会产生不可预料的化学变化。
那一片繁华夜景已经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前面只剩下一片静寂的夜色。白玉堂依稀分辨出，他们一直在向西飞，此刻已经进入了城市西郊的一片自然保护区。他正努力仔细辨认着，忽然，展昭用力箍紧白玉堂，轻声提醒道：“小心，我们要下去了。”还没等白玉堂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开始向地面俯冲下去。这一次，白玉堂没有闭上眼睛，任凭冷风针一般地刺着双目，他还是拼命睁大了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他一定要亲眼看到展昭是如何降落的！
眼见着地面越来越近，白玉堂的心也跟着鼓噪起来，呼呼的疾风扫过面颊，脸上的感觉就像有细如牛毛的小刺划过一般又痒又疼。展昭先是慢慢减速，等到离地面还有十几米的时候，突然一个灵巧的空翻，两人由开始的俯冲状态瞬间变换为站立的姿态。接着展昭用力托举着白玉堂的肩膀，两个人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最后终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确认白玉堂已经站稳之后，展昭才慢慢松开了环着他的双手，绕到他的面前。“你还好吧？”漆黑的眸子里是满满的担心，毕竟第一次这样在天上飞，白玉堂是否能够承受得住还是个未知数。
白玉堂的眼珠终于转动了一下，好似刚刚从梦中惊醒。他死死盯着展昭的脸，仿佛第一次看到他一样，目光中满是好奇。“你可没告诉过我你会飞。你还有什么异能？别明天再弄出个七十二变来，真变成一只猫。”
看到白玉堂恢复了常态，展昭才真正放下心来，他弯弯嘴角，笑着答道：“谁说我没告诉你？会飞难道不算移动得快吗？至于别的异能，我怎么知道哪些是，哪些不是呢？反正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还有，我不会七十二变，因为我是僵尸，不是猴子！”
“猫还差不多。”白玉堂说着，伸出两手，摊开手掌，“把宠物给我吧。这下可以让它们活动活动筋骨了。”展昭一愣，下一刻才明白过来白玉堂说的是神兽。他不禁苦笑，这么多年来，把神兽叫宠物的，白玉堂还真是第一个！
他们降落的地点是山谷中的一个小湖边。因为处于保护区的腹地，所以人迹罕至。白玉堂拿着玉龙玉虎走到岸边，将它们小心地放在地上，然后倒退了两步，默念起咒语。一片七彩光芒中，金龙白虎终于又重现真身，低沉的啸声霎时充盈在天地之间，令闻者心神动荡。祥瑞缭绕间，三丈有余的神龙盘旋着飞上天空，金色的鳞片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它睁着铜铃般大的眼睛，好奇地四下瞧瞧，目光落到白玉堂身上的时候，蓦地明亮起来，一躬身，竟围着他旋转起来，看样子非常兴奋。那边的白虎也不甘示弱，摆着庞大的身躯，三步两步跑到展昭身边，撒娇似的摇了摇尾巴，便一头撞到展昭怀里，轻轻把他拱倒在地上，毛茸茸的大头不停地在展昭脸上蹭来蹭去，亲热异常。
“哈，大猫围着小猫，还真是物以类聚！”白玉堂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展昭身旁，打趣道。
展昭坐起身，一边轻轻挠着白虎的下颌，一边亲昵地拍着它的头，笑着答道：“其实，本来它们两个和我都很亲的，可是有一次我不小心“得罪”了金龙，所以现在它每次见到我都会闹别扭。”
“哦？！”白玉堂饶有兴味地看着一脸尴尬的展昭，满脸幸灾乐祸。
知道白玉堂一定会追问到底，展昭索性主动交代了自己的过错：“有一次金龙练习吐三昧真火的时候，我不小心把一罐符水洒在了它身上，结果让它咳嗽了一个月。从那之后，金龙就总是绕着我走，尤其是刚苏醒的恢复阶段，几乎总和我保持五丈以上的距离。”展昭说着，略带歉意地看向金龙。金龙回瞪了他一眼，眼睛向上一翻，负气地哼了一声，鼻子里喷出两团白色的烟雾，几根粗粗的胡须也跟着上下跳动了两下。
白玉堂一脸好笑地揪了揪金龙的胡子，宠溺地说道：“喂，还记仇呢？那只猫也不是故意的，要我说就算了吧。”
金龙一呲牙，大头不满地左右晃了两下，吓得白玉堂立刻松了手后退两步，它却趁此机会一冲上天，再不理会下面的两人一虎。
“脾气还挺大！”白玉堂和事佬没做成，只能悻悻地抱怨了一句。
“它就是故意面子上和我过不去，其实到了关键时候，比白虎还护我！”展昭无奈地笑笑，接着目光一转，看着白玉堂狡黠说道，“这口是心非的劲头，和某人有得一比！”
白玉堂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脸看到白虎还在展昭身边蹭来蹭去，于是两眼一瞪，厉色说道：“哎，放你出来是活动筋骨的，不是让你撒娇的。去，先绕着湖跑两圈再回来。”白虎委屈地看了一眼展昭，这才迈步走开，遵照主人的吩咐，长啸一声，精神抖擞地向密林身处奔去。金龙也随着它腾空而起，不一会儿也没了踪影。
直到再看不见两只神兽，白玉堂和展昭才一同走到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看到展昭眼中藏不住的笑意，白玉堂忍不住有些嫉妒：“干嘛笑的那么开心？又不是第一次见它们？”
“可我还是忍不住高兴啊！”展昭长长舒了口气，真的笑了出来，“那感觉就好像一家人终于又团聚了，恨不得大叫几声，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你还真容易满足！”白玉堂向后仰去，头枕着胳膊躺在了草地上。
“知足者常乐嘛。”展昭抱膝坐着，抬头望着大如圆盘的满月，轻声说道，“有的时候，活得越单纯，日子就越幸福。对我来说，任何人都是过客，只要珍惜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就足够了，根本用不着患得患失的。”
“那我呢？！我也是一名过客吗？”白玉堂忽然一用力，将展昭拉倒在草地上，探身便撑在了上方。
背对着月光，让展昭看不清白玉堂的表情，不过，他的语气已经能感觉到明显的不满。展昭睁大了眼睛，一边努力向白玉堂看去，一边慢慢回答道：“知道吗？僵尸是不应该有任何梦想的，因为我们总是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它。慢慢地，追逐梦想的乐趣就会变得越来越小，生活也会了无生趣，只能日复一日地看着太阳东升西落，四季交替轮回。然后，终究有那么一天，孤独和失落会把人逼疯，代价就是让这个世界和我们一样疯狂。”
“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白玉堂的语气虽然平静，可却说得句句铿锵有力。
“所以你是我全部的希望。”展昭的目光忽然明亮起来，炯炯地望着白玉堂，“玄广两千年前曾经答应过我，一定会找到让我解脱的办法。所以，我就一世一世地等，因为我相信他一定能说到做到。”
“这么多年，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对我们定元神族绝望过吗？”
“没有！”展昭闭上眼睛，茫然地把头扭向一边，“我不能让自己失了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白玉堂下意识地抬起手，想去抚平展昭微微皱起的眉，可伸出的手指最终还是攥成拳，缩了回来。他一翻身又躺在展昭身边，仰望着群星璀璨的天空，一字一句说道：“我一定会让你重新体会做正常人的感觉！”
展昭慢慢张开眼睛，目光重又变得坚定而执着：“我会一直等着那一天的。”
夜风轻轻吹过林间，树叶沙沙的响声更增添了几分和谐和宁静。两人就这样默默地躺在草地上，良久无言。半晌，白玉堂才再度开口：“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情吧。”
“你是想听你、我还有浩之间的渊源吗？”展昭问道。
“不，今晚我只想听你的故事。”白玉堂在“你”字上重重顿了一下。
“我的故事？”展昭疑惑地反问道。
“我想知道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的？尤其是独自一人的时候。”
展昭有些惊讶地侧脸看向白玉堂，却正好碰上对方热切关注的目光。他展颜一笑，轻松地答道：“其实很简单。你不在的时候，我就到处流浪，努力记下那些看到的或者自己做过的有趣的事。然后等你出现之后，再慢慢讲给你听。这样，日子就会过得很快，总是掰着手指头算着你下次出现的时间，也不会觉得无聊了。”
“就这样？”白玉堂不可置信地问道。
“说着简单，做着可就复杂了。我也是有生存压力的！”展昭调皮地眨了眨眼，接着说道，“没有血浆之前，我还是得吸活人血的。所以平时都很麻烦，总得千方百计地找到生命垂危的人，用满足他临死之前的一个愿望的条件，换一次喝血的机会。每半个月就得忙一次。”
“一直如此？”
“也不是。但是我宁愿自己总是这样忙碌。”
“为什么？”
展昭的目光忽然黯淡下来，眼神也慢慢飘向远方：“战乱的时候，很容易就能找到血源。可是看着战场上那些哀号的年轻士兵，我会觉得非常悲哀。我想尽办法要放弃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是那么珍贵。我很希望能把自己的生命分给他们一些，可惜我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点点死去，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经常会跟着我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昭，如果我是你，心里一定会充满怨恨。”
“恨什么呢？”展昭淡然地笑笑，“恨那个把我变成僵尸的人？可他早就死了，现在只剩下一堆白骨了。其实，爱也好，恨也好，又能持续多少年呢？物是人非的时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对我来说，也许寂寞的感觉更加真切吧。你说我总是为别人活着，我觉得换种说法更合适，应该是我把自己当成别人活着，因为这样才能有点活着的乐趣。”
“对不起，我那天太武断了。”白玉堂心中满是歉疚。那样淡淡的语气，为什么会让他心痛得喘不过气来。他都不曾计较，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在意？
“为什么要道歉？你说的没错啊。”展昭依然笑得如此开怀，“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抱怨。我只是太久没有这样说心里话了。”
“如果你还想说，我愿意继续听。”白玉堂定定地看着展昭，却也只能说出这一句话。
“可是，我已经说完了。”展昭的眼中不见了刚刚的惆怅，又变得漆黑幽深，他微微笑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我需要休息。虽然今天已经喝过血了，不过要想飞回去，我还得晒会儿月亮。”
“晒月亮？！哈——”白玉堂忍不住喷笑出来。
“日光阳气太盛，于我无益。月光调和了阴阳，最适合我补充体力。”展昭不以为意，耐心地解释道。
看着展昭有些憔悴的面孔，白玉堂也失了调笑的心情。他呼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大声说道：“那你就尽情地晒吧。我去看看两只宠物。”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白玉堂带着两只变小的神兽返回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等的时间太久，展昭竟倚着树干睡着了。朦胧的月色下，展昭精致的面孔也笼罩上了一层暧昧不明的颜色。白玉堂心中一紧，看着展昭，蓦然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下一刻他就真的会御风而去，从此消失在这世上。他紧走了几步，悄悄来到展昭身边。展昭睡得很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幸福的笑容。一阵凉风吹过，似乎感觉到了寒冷，他把身子又向树干贴近了几分。白玉堂急忙坐在他的身边，一伸手，将他揽进了自己怀里。望着那熟悉的俊颜，似乎也只有在这一刻才会表露真实的自己。白玉堂轻轻叹了口气，将展昭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一种异样的感觉开始慢慢在身体中蔓延，白玉堂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定。他有些迷惘地看着夜空，心中却不断地重复着同一个问题：昭，在你的眼中，我究竟是白玄广，还是白玉堂呢？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