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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二零零四年,鬼使神差,我又回到了那个城市,依旧那间小房子,翠绿色的窗帘依然。楼下的超市变成一家书店,悠扬的蓝调舒缓,清新的书香,淡色装饰散发出令人情不自禁靠近的诱惑气息。

      『你喜欢这个城市?』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面孔的友人问。

      『也许。』恶作剧般,我给了她一个很模糊的答案。那个时候,我跟她,正在超市里,我手里抓着新鲜的大白菜,她推着车。拐了个弯,我就看到了他和她。时光在他们身上没有留下多少刻痕,清净的气息环绕,依旧沉默,依旧默契。

      『纯白的灵魂,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友人舔了舔嘴唇,恶意地笑。

      『想吃?』我漫不经心地问。

      『没那种兴趣。』

      『哦。』

      深入思考我会第一眼认出他们这个问题让我很烦躁,索性放弃,继续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游荡,站在阴暗在角落里感受他和她的幸福。

      『喜欢他们?』

      『大概。』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奇怪。』

      『谢谢赞美。』

      一如既往的不止是我,还是他和她。依旧单调的生活,几乎没有交集的忙碌工作,简单的过日子,然后准备结婚。在他和她努力了三年仍然得不到父母祝福,而孩子突如其来的情况下。

      『他,某集团的总经理。她,某大学的教授。他,孤傲冷酷狠绝。她,单纯白痴但是死心眼。』友人喃喃地念叨,突然转向我,『嘿!我说,他们那里不相配,他们父母为什么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不知道。』

      『切!你真无趣。』

      我淡淡地笑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是是是。』她也笑了,几分宠溺和无奈,『那么喜欢他们,不如帮帮他。』

      『……』

      那天我怎么回答她了我怎么回忆也记不起来,只有很大一片白色在天空中飞扬。十一月,岸边的荻花盛开了,风轻轻一吹,漫天都是。芦苇哗啦啦地响,吹奏一曲幸福的歌谣。他和她准备在十一月十五号结婚,听说那是个好日子。

      『明天也要去看?』友人对着镜子整理衣服,裙摆那里的白色蕾丝不小心勾出了一个洞,她对着那个洞唏嘘了好一阵了。

      『不知道。』我模糊地回答,隐约觉得那里不对劲,脑袋嗡嗡作响,害怕她会担心,一个字都没说,夜里睡觉也很沉。

      『还是会去的吧!毕竟,你看着他们已经很多年了,而且……以后也许看不到了。』

      『什么……看不到了?』本想反驳怎么可能看不到,话到了嘴边却成了这么一句。

      『因为……』

      我看到她的嘴唇飞快地翻动,耳畔只滑过风的声音。

      『算了。』她微微叹息,又问,『End Or Repetition ?』

      下意识地,那个答案冲口而出,我说:『Repetition 。』

      早晨的阳光从茂盛的樟树叶间散落,留下斑驳的影子在地上,山地车后面带着她,我在马路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我没有去参加他和她的婚礼,固执地在街心公园附近徘徊。着魔了似的,或者,我是在等待什么发生——这句话是她对我说的。

      结果,乌鸦嘴就是乌鸦嘴,事情果然发生了。

      失掉刹车的货车,按着喇叭笛笛笛笛笛冲过来。那一头,一个白纱覆发的女孩子撩高裙子奔跑要冲到对面去。

      『要迟了……』

      我听见的她的心焦急地叫道。

      『不可以迟到……』

      『绝对不可以迟到……』

      『我和他的婚礼……』

      『不可以迟到……』

      『我一定可以冲过去,到达他的身边的……』

      『一定……』

      笛笛——

      笛笛笛笛——

      我摔了山地车,冲了出去。瞬移失去了效力,我有一秒钟的愕然,更让我吃惊的是,我居然喊出了一个名字:

      『清!不要啊——』

      『不要啊——』

      『不要啊——』

      车子碾过去了。我站在路中央。她躺在地上,白色的婚纱,百合花摔了一地,血色蔓延。货车撞上了一株高大的樟树,哗啦啦报废了。她远远地看过来,眼神陌生。我祈求地看了她一眼,跪了下去。

      『呜呜——呜呜呜呜——』

      迟来的警车呼啸而至。

      ——『Lost』——

      如约而知,她掀了掀嘴皮子,风将她的话语带到我身边。

      『End Or Repetition ?』

      =======我乃神奇的分割线=======

      ——『End Or Repetition ?』

      ——『Repetition。』

      那个地方很冷,一点声音都没有,他趴在她身上很久了,久到他忘记了时间流逝。没有光,无尽的黑暗,没有人,只有他和她。他从来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每天按照计划生活,准确地像一个会走动会思想的机器。他记忆里的她,安静宛如空气,有时会察觉不到她,却不能没有她。他很高兴,他早早发觉了这一点,并且牢牢地将她握在手心里。

      『王俊惟,你回来了。』

      『王俊惟,吃饭了。』

      『王俊惟,我要睡了,你先把米汤喝了。』

      『王俊惟……』

      『王俊惟……』

      她执意连名带姓地叫他,就像他从来不叫她的名字。初中,高中,他们都在一个班,大学他们住在同一个屋子。她很笨,煮饭做菜收拾,什么都不会。他略略无奈,竟然包揽了所有的活计。他们有时会吵架,她生气起来,脸涨的通红,眼睛瞪得老圆,好像他去乡下考察看到的青蛙。他不跟她吵,摊开报纸,装作很认真地看,她说了她算,可不关他的事。

      『走啦!』

      『哦。』

      『手给我牵,包给我拿。』

      『嗯。』

      一起出门,一起上超市,只有这两件事他和她不会分开做。

      爱好不一样,习惯不一样,观念不一样。

      这些全都没有关系,他和她,爱这件事一样就好。

      『咚!』硬币掉进瓷器储钱罐里的声音。

      『拜托请让世界和平吧!』她又在许那个傻瓜愿望了。每次逛了超市回来,她就会对着窗台上那个小猪造型的东西许愿。他觉得她很傻,又好笑,但他从来不说。

      『明天回家?』晚上,她靠在他的胸口,闷闷地问。

      『嗯。』他不反对,对他的那个所谓的家,他其实没多大的感觉,但她对她的那个家很有感
      觉。他闷闷,无法忽视她的感觉,只好顺着她。

      『还是我自己回去好了!』她说。

      『嗯?』他略略提高了音量。

      『我们一起回去。』她了解他的怒气,不敢轻易挑战。

      他和她,很奇怪,反对的是她的父母。

      『我女儿高攀不上你!』

      『你们家是大户人家,应该跟大户人家结为亲戚,请不要再为难我们。』

      『我们家不欢迎你,请你不要再出现。』

      『……』砰地关上门的声音。

      他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也不求任何人的答应,他要跟她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她在意,她渴望得到父母的祝福,迫切需要他人的认同。她的在意,让他在意。一年,又一年,再一年。那个孩子是意外,他从来没想过,这么早,就必须跟另外一个人分享她的视线。

      『我想要这个宝宝。』她抚摸的肚子,神采神圣地对他说。

      『……』那句不要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祸得福,她终于答应嫁给他,合法的婚姻关系,他的名字,他的一切,都将与她共享。只是想想,在梦里,他笑出声来。孩子不成问题,生下来随便养养就好了!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教堂,白色粉色气球,红色的玫瑰花围着桌子绕成漂亮的一圈。香槟,蛋糕准备就绪。黑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红色的领结,啊,还有别在胸襟的红色花朵,红色的布条金色的字体——新郎。

      今天是他的大日子,认识的人,朋友,同事,兄弟,齐聚一堂。她还在他们的家,由她的死党陪伴,爬上九百九十九的阶梯穿过那道幸福的门槛来到他身边,宣誓,他和她一辈子在一起。

      他有点醉了。

      一直等待,耐心地等待,她就要出现了。

      然后,电话铃声响了。

      『对不起,请问你是王俊惟先生吗?这里有一名叫顾清清的女士……』

      『请你尽快过来认领。』

      『顾清清女士被车撞到当场死亡……』

      『请节哀顺变!』

      『咔嚓!』门突然被打开了,刺眼的光从门外照射进来,他下意识地伸手遮住眼睛,下一秒,他扑上去,撞上门,用力地把门关上。

      『出去!』他伏在她身上,低低地吼道。

      『出去!』

      『出去!』

      『滚出去!』

      那个人蹲下来,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他。他赤红一双眼,宛如困兽。他不敢放手,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吼叫,戒慎地防备着那个人。他看不清楚那个人的模样,身形隐约是个女性,波浪长发及肩,短裙长靴。

      『你想跟我做笔交易吗?』那个人问。

      『呜呜……』滚啊——

      『我可以把我一九九八到二零零六年在C城的身体借给你。』

      『呜呜……』滚——

      『反正你去冥界也追不到她了,是选择呆在有她的世界,还是没有她的世界……』她轻轻笑了笑。

      『……』他眼睛里的赤红消退了许多。

      『你的记忆会有所缺损,但你的眼睛只会看到她,啊,也许还有你自己。』

      『她……』

      『没错,她不在了,上天,入地,哪里都不在了。』她轻松地说道。

      『有回忆……』

      『只有回忆。』

      『真实?』

      『真实的再现。』

      『我答应你。』

      她笑了:『代价是,灵魂永远不得轮回。』

      =======我乃神奇的分割线=======

      白色的雾气弥漫,景物扭曲变幻,空荡荡的世界,我跪在地上,抱着她。

      冰冷的空间,无尽的黑暗,我和她。

      门突然被打开了,光从门缝里倾泻进来,我下意识地伸手掩住眼睛,下一秒,我扑上去,撞上
      门,用力地把门关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进来的第一个人蹲在我面前,柔声地问。

      『为什么你不救她!』眼泪在我脸上纵横,我不在乎,我怨恨地瞪着她身后的那个人,『你就在现场,为什么你不救她?!』

      『傻瓜!』她拿出手帕擦了擦我的脸,『她并不在现场啊!』

      『她在!她就在现场!你也在——』

      『嘘!我们都不在哦,还有……』她洁白的手指套在黑色的手套里,指尖点在我的嘴唇,『死亡是无法重来的哟!』她说,然后笑着问,『那么,你后悔了么?』

      我顿时警惕起来,拥住我的她,随时准备出击,只要她们想对我们不利。

      『不要紧张。』她温和无害地轻笑。

      我戒备地看着她,以及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她,她的友人。

      『第二次选择,也是最后一次选择,不停地重复一九九八年和二零零六年,还是跟她一起灰飞烟灭?!』

      『死?』

      『不!』她摇摇手指,『是忘却,忘却她一个人。』

      『不!』我尖锐地叫起来,拼命地摇头,『不!我绝不!绝不!』

      『忘却她,你可以继续二零零六,接下来的二零零七,直到你真正的死亡来临。』

      『我不会忘记她的!』

      『我不愿意!』

      『我不要!』

      『那么……』她微微一笑,伸手覆盖在我头顶,『请好好对待我的身体,王俊惟。』

      一九九八年,大雨一直下。

      我又开始做恶梦……

      为什么我会用『又』来说这句话?!

      梦里,有人呢喃:

      『So it was death water .』

      『Never Lost . 』

      『Never Die . 』

      『Forever . 』

      ——End

  • 作者有话要说:  充分体现了某人的恶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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