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失去的时间『lost』》叶非花

3、3

　　一九九九年的大年夜，我盘腿坐在寂静清冷的单身公寓里盘点。

　　He，他——那个短发男生的代称——的生活出乎意料的简单。早上六点十分起床，花三分钟时间洗漱，花两分钟时间吃早餐，早餐固定的牛奶面包鸡蛋。六点十七分，门铃响起，一个短发齐耳眼睛弯弯的女孩过来叫他一起去上学。他们坐上同一辆公交车，每次她都选择靠后门的第一个位置，而他站在她身后三步外。下午五点五十放学，他在离学校二十米外的车站等她出现，一前一后上车下车。下午六点四十，晚自习的时间到，十一点整，到家。他会先冲个澡，星期一做数学题，星期二做语文题，星期三做外语，星期四做历史，星期五做地理，星期六做政治，星期天休息。

　　于是，我转而观察他和她相处的情况。

　　她个子不高，坐在第一排；他个子很高，坐在最后一排。她上课认真，从不往后张望，跟后座的关系非凡，经常凑在一起聊天。他习惯性地神游，偶尔跟边上的女生神侃，下课就跟男生勾肩搭背消失在教室后面。

　　中午，她默默拿出事先准备的便当加热。而他晃呀晃，诺大的教室只剩他和她，他才慢吞吞走过去。她抿嘴微微笑递出另外一个加热好的便当，里面肯定有他最讨厌的胡罗卜。他抱怨归抱怨，乖乖离开教室把难吃的胡罗卜吞下肚。

　　星期五上午最后两节体育课，她找好地方端坐看书；他活跃在她面前的操场，砰！进球得分。

　　星期天下午没课，二十分钟车程换成一个小时的路程。

　　日复一日，一年到头。

　　钢笔字迹很快干掉，手指用力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我按按眉心，只觉得自己无聊。一九九九年，澳门回归。街上的人仿佛疯了似的叫呀闹呀喊呀，我手插进黑色长风衣的口袋，默默地看离我三米外的他和她。

　　楼下齐眉浏海的女孩子在六月时找到了新工作。床头金属罐子很久没有放进新的硬币。他和她的前后距离还是以三为数，随意加上单位。我还是老样子，无所事事，换了翠绿色的窗帘，改穿四十一号的靴子，还有剪了齐耳的发。

　　二零零零年，清晨，第一束阳光照到我身上，我已经出发到了下一个城市。

　　——『C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