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通灵王（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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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是最短的咒语，是最深的束缚，是无法违反的约定——
深夜，何殊依然坐在桌前，姿势端正的书写着什么。厚厚的纸张堆叠在一边。一缕烟气从窗沿之缝滑出，化作身形高挑的式神。
因为主人的任性而不得不四处奔波的式神，直到现在方才有时间回到主人的身边。然而就在刚准备开口汇报，一缕气息在他的主人身上缭绕，让式神因为困惑而下意识走近两步。
而当他明白这是什么后……
“吾主！”浅紫的眼眸闪过不可置信，烟色短发的式神第一次露出慌乱的神情，“您答应了什么……您的身上……”
“不需要你多言，阿摩，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可是吾主！”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插嘴！”
放下毛笔，将画好的符纸墩齐，银发女子瞥来的目光严厉凛冽。式神噤了声，张了张口，还是说不出话来。
可是名字是最重要的东西，如果背负上不该背负的责任……
【你真的想好这么做了？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这么随便的答应，未免也太……】
【既然答应了，我不会反悔。而且这也并非是随便应允的。】
【竟然是认真的……这样会花费很多时间的，你忘了你还有任务么？】
【别用这个压我，壹号。该做的事情，我一件都不会忘记。而且巫师体系你整理好了？】
【整理好了！】
【那么阴阳师体系？】
【我也差不多解决了！这个世界差不多已经没有价值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唔，难得你速度这么快啊……不过，暂时不走。】
【天了噜！有异性没人性了你！】
【嘛，随便你怎么说了。】
【QAQ你太过分了！】
有一就有二，虽然极度防备，然而总有鬼可以从缝隙里钻过来。
所以何殊最近的任务是——盯着不小心着道的老师，听他说那些狂妄与野心的话，然后从容打晕他。
顺手撕碎那些恶鬼们。
“总觉得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你一不小心打断脖子。”
垂着头，让式神把脖子后方的淤青揉开，麻仓叶王的口气里不乏怨念。他的徒弟两指揉捏着一团黑气，将鬼一点一点磨圆了的场面十分毛骨悚然。
然而在场三个，都对此不甚在意。
“不会有失手这种事情。”
听到抱怨的弟子淡淡的说，手上一用力，那团黑气便烟消云散。
在这种几乎是严防死守的情况下，或许是看管力度加强，也或许是何殊的手段过分凶残，近日来，已经不再有鬼追逐而来，得到某个不靠谱的阴阳师的“大概，是没问题了吧”的更不靠谱答案后，何殊觉得在这时候还是拿出自己的魄力比较好。
所以用结界封锁住房间，何殊出门去修补好笼罩了整座宅子结界的破损。然而转身的时候，何殊意外的看到墙头趴着一位阴阳师——还是上次见过的麻仓本家人。
“你好……打搅了。”
阴阳师对抬头看他的付丧神打招呼，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何殊点点头，正准备离开，然而阴阳师又叫住了她。
“那个，我想问一些事情。”
“叶王大人他……真的没事吗？”
银发女子投来的锐利目光有那么一瞬像是刀剑——但是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她若无其事，再度点了点头。
“不会有任何问题。”
“是吗……但是……”
“那么，你是从什么方面，得出了‘麻仓叶王可能会有问题’的结论？”
“这个……”
年轻的阴阳师，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在这一瞬间他的心音波动强烈的无法忽视——但是没有灵视，注定无法察觉。
而在这时候……
“阿殊。”
从房门里走出来的麻仓叶王，和以往一样，带着淡淡的笑意。他看了眼墙头上的年轻后辈，并没有说话，只是朝弟子招了招手。
虽然私底下态度强硬，但是人前还是相当给面子，银发女子并没有多问什么，师徒二人消失在庭院里。
而滑下墙头的麻仓，疑惑的捏了捏脸颊。
果然是乱传吧……那么伟大的阴阳师，怎么会被鬼吞食了内心呢？
“怎么出来了？”
这几天鬼已经不再追逐而来，所以何殊强制老师好好休息。然而没想到他还是跑了出来——何殊有点头痛的看着神色如常的麻仓叶王，对他的不爱惜有些烦恼。
“既然最近比较……”
“嘛，果然还是毁掉人类，会比较好吧？”
忽而传来的话语，银发女子惊愕回首，却只看到对方微笑之下的认真。
“你……认真的？”
“认真的。”
“想好了？”
“有生之年不会反悔的那种。”
没有鬼，却已经被鬼所挑动了内心想法……这样的阴阳师，才是更可怕吧？
弟子的心音没有遮掩的传入耳际，阴阳师低低笑起来，他不否认的点点头，然后一如他料，弟子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随你便吧。”
有些事情或许真的是注定的。
被外界所塑造的自身，终将影响外界。被赋予的灾厄，终将回馈赋予者。
心不在焉想着这些无聊逻辑，何殊的去路被一只不安分的小猫拦住了。
这是第几次了？
“大人真的没有出事吗？”
“偷听到谈话，却又不敢去质问你所崇拜的人，所以跑过来……大概就是这样吧？股宗。”
“……”
“害怕得到答案么？”
“……”
“真是只爱撒娇的小猫。”
你所想知道的，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但是你所愿意相信的，还没有得到证实吧？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呢？股宗。
银白长发随着走路的动作轻轻飘荡，那个付丧神一如记忆里，远远的走掉了。
但是那时候她说……
别担心。
“我才不会让大人就这样被鬼吞食了内心！我一定会保护大人的！”
身后的小猫是这样喊着的吧。
保护的心情……
【天真的小家伙啊~】
壹号嗤笑道。
何殊没有说话。她淡淡的想起很多年前阴阳师将那只小猫从死亡中拉回，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只小猫，依然如同当时——虽说天真，却也热忱的让麻仓叶王都为之打动。
【这样也好。】何殊在心里对壹号说，总要有些事情，一直不变，才会有沧海桑田后的珍贵。
对于何殊来说，之后的日子，只是从“抓住恶鬼，杀掉恶鬼”，变回了当初学习的模式。
彻底撕开枷锁的阴阳师，一方面筹备着如何实现自己的想法，一方面开始竭尽所能的去教导这唯一的弟子。
仿佛时间已经不够用一样。
但是这点，他们很默契的谁都没有提及。
麻仓家的拜访开始越发频繁。
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的猜忌，即使竭力遮掩心音，但是光是从神色中，就足够猜出那些人的想法了。
“嘛，还真是让人火大的自我啊。”
月色里，自斟自酌的阴阳师如此评价，他的弟子在一边捧着书默默阅读。听到她心中那不断涌现的问题——其实比起那种让人火大的自我，这个家伙才是最让人讨厌的吧？
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拒绝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不为外界而动摇，也不在乎那些……
“永远……真是一个遥远的词汇。”
但是还是希望，你可以永远这么下去。
举着酒杯，阴阳师的微笑，没有人发现蕴含着什么样的情绪。
何殊一直觉得麻仓叶王是一个很难弄懂的人。
无论是他突然决定要干掉人类，还是他突然提出给予名字……他从占卜之中所看到的未来究竟是什么，无论怎么去问，都得不出结果。
【不过有着灵视这种东西，怎么说，都不会输吧。】壹号有点好奇麻仓叶王是如何毁灭人类的，【他准备怎么做？就算是巨人，也花费了好些年都没有成功，甚至杰诺瓦，如萨菲罗斯这种人，也差点功败垂成……】
【老师并没有让我参与。】
【啧，放着你这么好的劳动力不用……】
曾经说出“一定要保护大人”的股宗，后来怎么样，何殊并没有太关心。正如壹号所言，有灵视作弊，对于麻仓叶王来说，几乎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注视之下。所以既然直到现在麻仓叶王依然放纵股宗不管，亲昵依旧，那么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当股宗前来找到何殊，邀请她前往某个地方时，何殊并没有多少怀疑，并草率的应下了——那是一个与外界完全隔绝的世界，第一次被外界发现，进入的渠道十分隐蔽……股宗的言语已经足够打动何殊了。
而对此，麻仓叶王只是毫不在意的点了头。
“去吧去吧，去看看也好。”
他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脸，不知从何开始起，何殊已经完全猜不出他的心意。虽然直觉的有些狐疑，但她还是选择相信。
毕竟是相处多年的老师啊，在走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人中，何殊最信任的，莫过于麻仓叶王了。
这是时间累积，与一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感情。
一路跟着股宗来到那个地方——确实如它所说，虽然看起来是个在普通不过的地方，但是一旦触动某个条件，走进去，是豁然不同的景色。
“很厉害……”
闭着眼睛，仔细感受着这个微缩的世界，四大元素俱全，世界组成毫无破绽——说是神灵的国度也不会为过。
“吾主。”
烟青短发的式神突然出现，恭谨无比的弯腰行礼。何殊摆摆手，心神全部被这个世界吸引，曾经积累的各式问题，似乎都可以在这里找到答案。
“阿摩，这里怎么样？”
“没有丝毫异常。”
但是也就是在式神回答的一瞬间——
最重要的【门】，被关上了。
当即反应过来的式神惊慌抬首，看向主人。何殊也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她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她，太大意了。
“放轻松，阿摩。”
并不在意式神瞬间的紧绷，何殊蓦然回首，露出冰冷的神情，股宗……
不需要什么动作，只是感觉，这个【世界】已经被封闭起来，除非外界，从内部绝对打不破。
“吾主……很抱歉，我……”式神阿摩紧张不安的说道，对自己的失职感到深深的愧意，然而何殊只是摇了下头，很干脆的席地而坐。
“算了，不是你的错。”
几乎可以立刻想通，这件事，从头到尾，是一场不算精密，却十分针对她的策划——
对方的手法，目的，一目了然，所以何殊更加在意，那个总是云淡风轻的阴阳师，究竟在想什么。
她不信股宗可以瞒过麻仓叶王，然而若让她承认这是麻仓叶王一手促成……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仅仅只是为了让她钻入这个圈套？但是封印她，对麻仓叶王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千方百计找借口，然而事实早就摊在面前。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要是想走的话，随时都可以哦。】
壹号诱惑道，它很不高兴麻仓叶王那显而易见的算计。但是向来果决的同伴这一刻却迟疑万分，最终她沉沉的吐出了一口气。
“看来要在这里住下了……”
如果这是你的目的……何殊为自己做出这种决定，而有些吃惊与想不通。
意识里，壹号沉沉的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通灵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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