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红烛》大褶包子

49、第四十九章

　　镜花火烛厂门紧闭，粗看来是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工作日，可是细心的人就会发现，收发室、门卫室里都空无一人。而在更里面的生产车间，此时也停止了运转。

　　工人们大都几个聚在一起私语，或者干脆不做声，作为工厂的车间工，除了等消息还能有什么办法，厂子今后的路都只能靠在楼上办公室的那些人来决定。

　　厂长办公室上一次聚集这么多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梁兴龙坐在老板椅上一言不发。

　　李光明从楼下直闯厂长办公室扔下了这一沓子交接文件之后，整个火烛厂就开了锅，而他们这些在火烛厂共事的人更是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好容易才安定下来聚集在这间办公室里说话。

　　李光明大咧咧的坐在桌子上，眼睛死死的盯着摆在桌上的文件，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让梁兴龙给毁了。

　　办公室里的人除了李光明，没有一个觉得这份文件的出现是件好事，而且这么多年，这种文件也是第一次进入视线，上面的公章和私章都是真的，毫无疑问，可是哪儿来的，所有人都不知道。

　　“要不就废了吧，反正也没见过，咱们总不能让……犊子当厂长啊”，有一个说出来这么一句就另有人接上：“可是那印章还有白纸黑字都写着呢，咱们就这么……也不是个办法。”

　　诸如此类，在场的都是村里本地人，也都是厂子里的元老，和厂子的感情自不必说，单说和梁兴龙一起共事这么多年的感情，这心里就过意不去。

　　“妈妈？”

　　晓娃子再小也看得出人家的脸色，这一路过来，整个火烛厂除了李光明其他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至于李光明，晓娃子也不陌生，村里的坏人痞子，又有谁能不知道。

　　“怎么了？”梁镜花笑得很温柔。

　　“他们都不开心，只有李光明很开心。”

　　“他当然开心，这个火烛厂马上就是他的了。”

　　“妈妈，为什么？李光明是坏人，梁伯伯是好人，”

　　“因为我让他当厂长。”

　　“可是……”

　　晓娃子闭上了嘴巴，妈妈的脸色并不好看，他看得出，如果他再接着问下去恐怕妈妈也会变得很可怕。

　　办公室里的气氛依然让人不大舒服，李光明的虚张声势和夸张的笑容并没有让他看上去如他想象的那么有底气，时间拖得越久，他就越是心虚，他的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他的背脊也开始弯曲。

　　梁镜花却在这时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她飞快的掠过除了梁兴龙和李光明以外的每个人的眼前，然后，他们就变了。

　　本来还在犹豫如何解决掉李光明的人都开始一边倒的帮李光明说话，甚至刚刚还提出直接把文件撕掉的人也开始要梁兴龙让出厂长的位子。

　　一直坐着没说话的梁兴龙这会儿依然沉默，他不慌不忙，也没有忽然被赶下台的狼狈颜色，只是悠闲的坐在老板椅上忽略掉越发得意张狂的李光明暗暗四村。

　　镜花火烛厂，算不上国企也不算私企，无非是村里人为了谋条生路想出来的主意，虽说在村里火烛厂的厂长算是个顶有地位的角色，可是只要出了村子，就连屁大都算不上一个了。

　　拿起文件梁兴龙又一次翻阅，看起来的确是很完美的交接文件，虽然当初上一任厂长把厂子托付给自己的时候并没有弄出来这么一套中规中矩的文件可是如今既然出了，也不能就完全当做没有。

　　如果之前就一把火烧了，应该就没有这么多事端了，梁兴龙忽然冒出这个想法，如果最开始……可是也只能算是如果，现在已经演变成他不让都不行的局面了。

　　可是这些好像并没有让梁兴龙有多大的震动，他更想知道的是这么一沓子公章文件他李光明到底是怎么弄到手的，是谁给他的，还有，这群人怎么突然就变了。

　　这段日子蹊跷的事儿实在说不上少，如今这态势倒也并不算太让人无法接受。

　　“好吧”，梁兴龙站起身来，“我让位。”

　　话一落，其他人都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态度，只有李光明愣了。

　　梁兴龙答应的太干脆，表情太自然，丝毫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真的？”李光明有些不确定。

　　“文件都拿出来了我还能不让么？”

　　无谓的耸耸肩，梁兴龙开始收拾东西，从桌面上到抽屉里，再到柜子里的私人物品，一样不落下，手脚干脆利落，仿佛没有半点留恋，也不故意摔砸的发脾气。

　　李光明看着，在场的人也看着，李光明笑得得意，其他人有的却有点儿不是滋味，可是那种感觉也就是一闪而过。

　　晓娃子窝在梁镜花的怀里有些委屈的看着，梁伯伯一直对他也很好，他也知道李光明是坏人，可是现在所有的好人都帮着坏人欺负梁伯伯了，还是因为妈妈。

　　“我的晓娃子怎么不高兴了？”梁镜花问。

　　晓娃子只是摇摇头，小孩子的天性知道有些话说了大人是会不高兴的，而不高兴的妈妈又十分的可怕，所以任由梁镜花如何轻声细语的哄逗也不肯说，只是低下头，偷偷的用眼睛瞄着收拾东西的梁兴龙。

　　饶是再有耐性的母亲也有急脾气的时候，何况梁镜花本不是晓娃子的亲妈，几句下来就已经没了耐性，见晓娃子不再说话也就算了，虽然没出言责备，可是脸上温柔的笑容多少还是有些僵了。

　　晓娃子露出一个笑容给梁镜花，梁镜花也回以一个笑容，抱着晓娃子，又回到了慈母的表情。

　　办公室里不多一会儿就有些空荡了，大部分东西还在，只是带有梁兴龙标记的东西没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屋子再也没有梁兴龙的东西，他也不会再坐在这个老板椅里了。

　　“你也不用那么急，当不了厂长还有别的职位嘛。”

　　李光明在梁兴龙打开门马上就要踏出办公室的时候说，语气里有一种小人得志之后的得意忘形，梁兴龙只是淡淡的回应一句不用了便大踏步出了厂子。

　　拿着私人物品的梁兴龙走出厂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镜花火烛厂的厂长换人了。

　　当李婶子在火烛厂门口看见梁兴龙的时候高兴的竟然说不出话来，她的儿子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当上了火烛厂的厂长。兴冲冲迎上去打个招呼然后就往厂里奔，虽然有些扭扭捏捏的掩饰，可是那份喜悦却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梁兴龙只能无可奈何的笑笑便往家走，对于消息传开之后村人投来的同情目光和关怀的安慰也只是报以一笑。

　　被剥夺了火烛厂厂长的地位心情的确很糟糕，不管这原因多么蹊跷，被这么莫名其妙就踢出厂子还是让他很想骂一句你们这群脑子进水的东西之类的话，天知道他当时有多想拍桌子咒骂，而且不止一次，可是梁兴龙还是十分庆幸自己忍下来了，不管怎么说，那些都是老熟人。

　　“哎！都过去了。”

　　梁兴龙自言自语，然后突然想起老张伯死后对自己的叮嘱，低低的咒骂一声，心生愧疚却也只能是一会儿的事情，今天已经够遭的了，也许如果回到家的时候能见到丽文清醒过来能让他心情好些。

　　然而等待着梁兴龙的，是空荡荡的房子。

　　房子里空无一人，不管是梁闫明、墨斗儿还是一直躺在床上的楚丽文，所有人都不见了。

　　手机一遍又一遍机械的重播号码，梁兴龙整个人傻愣愣的摊在沙发里，打出去的所有电话都是无人接听，无论多少遍都是一个结果。

　　心里已经说不清楚是是难过还是气氛了，或者还有别的什么的，一直憋闷的情绪好像火山一般在一瞬间统统爆发出来，茶几的玻璃裂成碎片散落在地摊上，梁兴龙低着头双手握成拳头，只是发泄了一下而已，却不刚才清醒多了。

　　门铃响起，梁兴龙突然慌张起来，左张右望看看能不能补救一下，然而茶几上的整块玻璃碎的七零八落，就算现在都扫起来也于事无补，被老婆骂看来是无法挽回的结果了。

　　笑出声来，梁兴龙无可奈何的决定承受，放着碎片不管去开门，然而门开了，那张阴沉的脸就又回来了。

　　“刘队长有事？”

　　“有，介意进去说么？”

　　梁兴龙虽然很不欢迎可是也没有赶人，不发一言先进屋算是默许，刘队长也不客气，进了客厅只是瞟了一眼地上的茶几玻璃就很自然的坐在了沙发上，小张和小周不好坐下，只得站在一旁，梁兴龙坐在对面连基本的客套话都没有，在听见刘队长问出的话时脸子更是又阴沉了几分。

　　“开门见山，梁闫明真的是你儿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