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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红甲×白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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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被绑住了手脚,几天来只能靠被人喂食流质食物度日。
“妈妈”怕她再逃,于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叫人看着她。
等到脸上裂开的伤口愈合,朝歌就要继续去接客。
朝歌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都在她的预料之内。
她本来也就想着要和“妈妈”摊牌,告诉她自己不会再为她做事。
即使她没有被当场捉到偷跑出去,只要她说出口,那换来的结果和现在不会有分毫差异。
朝歌本来想把长发割断,然后划伤脸颊,这样她至少可以先免于演出。
她有她的打算。
朝歌知道在吉原有一个自卫队叫做“百华。”
百华的首领是月咏。朝歌曾经听说过,偷偷跑出去或者招揽不到客人的女人,都是会被凤仙下令处死的。但这些女人很少有真正死去的,因为月咏会把他们拉到百华保护起来。
无论是不卖身的艺妓还是卖身的娼|妓,月咏都会出手相助。
朝歌想,若她有幸能叫月咏帮帮她,说不定就会有机会出去。那么她只需要付出一张漂亮的皮囊就能得到自由。
她不确定这么做的可行性是不是很高,但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是她目前有可能达到的方法了。
但是夜弦竟然抢在她动手之前就闯了进来。
她把自己想要毁掉容貌的事情告诉了“妈妈”,还添油加醋地装了可怜,说朝歌在阴谋被发现了之后试图用小刀攻击她。
可笑。朝歌要攻击她?
朝歌听着她说,冷笑浮在脸上。
她不在乎了。
只当做自己没有付出过,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夜弦天天都会来“探望”她,坐在自己身边,一一细数她和榊原伊士的甜蜜。
“你怎么像在谈恋爱一样,夜弦。”朝歌侧躺着,优雅地看她。
她对榊原伊士没有私人情感。夜弦想要用这些刺激她,未免有些幼稚了。
“我……”夜弦一时找不出话搪塞,“我就是谈恋爱。伊士说要做我的‘水扬相公’呢。怎么样?”
朝歌笑了起来:“不怎么样。他也这么和我说过,最后不也对你说了同样的话了吗?”
“你是在说他也总有一天会抛弃我?!”夜弦的眉毛拧了起来。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朝歌抿着嘴,夜弦看着,竟觉得有些好看。
“呐,夜弦。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取这样的名字吗?”
“哈啊?不是因为好听吗?虽然是你取的,除了这点以外,我还挺喜欢的。”夜弦用红色的染料染着自己的指甲。
“夜弦你读的书还真是少。”朝歌摇了摇头,笑她,“朝歌夜弦,形容整天沉迷于歌舞,逸乐无度。不觉得很合适吗?用来描写艺妓的生活。”
“这名字……不是你很早以前取的吗?”夜弦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盯着朝歌。
“恩。怎么了?”
“你不是在认识了那个武士以后才有了逃跑的念头的吗?”
会给自己起这样的名字,夜弦能感觉得到是因为朝歌对现在的日子的不满。但不应该啊,她还以为朝歌的抵抗是因为冲田总悟。
朝歌鼓起脸颊回想了一下,答道:“不,早就厌倦这样的生活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理由改变。你知道的,要改变一种生活是很难的。这么生活了十几年,惯性太大了。”
“所以你现在有了?所谓改变的理由?”夜弦移开视线。
以前的朝歌从来不会在自己面前这么随性。至少嘟嘴鼓脸颊这么小孩子气的表情,对于靠成熟典雅取悦男人的朝歌来说是必须要改掉的毛病。
她为了不失误,在平日没有客人的时间也会严格要求自己。
朝歌再过些日子才到十八,而夜弦比她小两岁。
其实她最了解朝歌的本性的样子。
朝歌喜欢那种很罗曼蒂克的生活。
但是朝歌对罗曼蒂克的定义又很奇怪。
她憧憬的生活,是可以做一个普通人家的妻子,过相夫教子的生活,偶尔写写诗句,唱唱长歌。可以带着孩子给工作的夫君送饭,或者是有机会和夫君手牵着手,在小湖、小池塘边上吹晚风。
朝歌喜欢小孩子,也喜欢把自己当做小孩子。
夜弦还记得自己刚认了朝歌做姐姐,她那晚高兴地和自己喝酒,她酒量好小,一下子就醉了。然后她抱住自己,傻乎乎地笑。
嘴里满是让人哭笑不得的幼稚的话。
那个笑容真是烂漫啊。夜弦第一次见到吉原的女人笑得那么纯粹。
其实对于朝歌,她一直是羡慕又嫉妒着的。
她做得到放弃自己的执着,在男人面前温柔体贴,现在又舍得放弃已经快要达就的名誉地位,跟着真正的普通人背叛吉原。
夜弦永远都没有办法像她一样。
她没法演得那么真,也没有办法断得那么洒脱。
“你还真是让人火大。”夜弦站起身,把装着染料的小碟子踢到一边,任由红色的汁液侵染了榻榻米。
“你也不怕‘妈妈’骂你。”
换一块榻榻米并不便宜。夜弦这么糟蹋,不知道“妈妈”要怎么发火了。
“我怕什么?我现在就要晋升正式艺妓了!我马上要成为馆里的名妓了!‘妈妈’可不宠着我?不像你,只能躺着这里,被捆了手脚。哼,还谈什么自由和追求。”
“恭喜你。”朝歌的眸子很宁静,只待了同情。
——又是同情!?
夜弦忿然跑出了房间。
朝歌闭上眼睛,没有搭理她。
然后照顾自己的女佣给自己送来了一封信。
女佣给朝歌松开了手,把信递给她,示意要她自己看。
“谢谢你。”朝歌知道女佣松开她是冒着危险的。她要是在这时候弄晕她,然后解开脚上的束缚就有可能逃走。
她若是不见了,女佣必定会受到更加残酷的惩罚。
朝歌不会对不起她,于是定神接过了那封信。
她先看了落款,——榊原伊士。
“笑面虎。”朝歌不屑地嗤了一声,从第一行开始看。
该说不愧是舞文弄墨的好手,榊原伊士这封信写得隐晦又婉转。
他不止一遍地表示,朝歌很好,他很喜欢,但是朝歌出泥不染的姿态让他不安。他害怕朝歌不会把真心交给他,害怕两个人在一起都不是真实。现在遇到了夜弦,她身上有朝歌的好,也有夜弦自己的魅力。榊原伊士的意思,就是他爱上了夜弦。
朝歌觉得好笑。
艺妓同客人之间,谈真心?
那是不是,每天这么多个客人,她都要真心去爱?
这样他不会嫌弃自己滥情吗?
词藻是华丽的,但榊原伊士的借口牵强又无力。
他提到了夜弦,朝歌就更加觉得榊原伊士无知。他以为夜弦就真心待他了?
夜弦身上有朝歌的味道,那是自然。她故意效仿了朝歌,用朝歌的待客方式做着自己。至于她自己的魅力,那只是她对男人卖弄风骚的本能而已。
榊原伊士要包|养夜弦,去就是了。
他早晚都会知道,吉原的女人都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单纯。
夜弦也总有一天会明白,这样的花花公子的承诺,永远都是海市蜃楼。
她没有信过。但也被这样的玩弄败坏了心情。
这封信也在朝歌的预料之中。
她知道榊原伊士会给自己一套说辞,并且也不会选择当面解释。
如此想来,他只会采用信笺的方法。
信的内容概括而言就是“我从此不会让你和我纠缠。”
朝歌知道,尽管榊原伊士有能力养起两个艺妓,但对方一定也清楚自己的性子。
百要她依百顺当然不是问题。但从今往后她就是死物。不会再奋力扮演什么梦中情人。——不然就会变成和夜弦争风吃醋的局面。太麻烦了。
榊原伊士势必要舍弃一个。
“会说出这种话只能说你迂腐。”朝歌把信纸叠好收回原来的样子,偏过头对女佣说,“麻烦你处理掉它了。”然后朝歌乖乖地把手举到她面前。
女佣一愣,手里捏着信封没有再动。
“怎么了?不需要绑住我了?”
被这么已提醒,女佣才如梦初醒般地抓过丝巾,小心地帮朝歌系好:“姐姐你真好。”她傻傻地牵住朝歌的手,害羞地摸摸自己的脸蛋。
朝歌垂下手,没有再接话。
“姐姐,你还是在房间里走走吧?我看你怪无聊的。”女佣把朝歌脚上的丝巾扯开,表情温暖。
朝歌点点头,踱步到窗边。
天已经黑下来了。
从这里看出去有一棵樱花树。现在还不是樱花的花期,整棵树看起来病怏怏的,没什么生气。
在夕日的余晖里,金色的斜光像是泼洒在树干的一大桶染料。
她突然有了别的想法。
榊原伊士喜欢夜弦不代表所有人都喜欢。
姓榊原的除了榊原伊士,还有一个榊原智夫。
那个老头是十足的大男子主义。最喜欢女人在他面前卑微到地上,不发一句违抗的话。
这对朝歌来说还不是信手拈来?
之前因为“妈妈”认准了榊原伊士会做自己的“水扬”,所以从来没有把她的名字透露给榊原智夫。
但是现在不同。
并且,榊原伊士还告诉了她一些很有价值的情报呢。
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的朝歌,受到的还是榊原家的控制,这不是很好吗?
只要利用这些,不怕没有办法逃出去。
朝歌走回门边,抬手制造了些动静。
女佣很快走了进来:“姐姐怎么了?”
“我想和‘妈妈’说些话。你能帮我把‘妈妈’叫来吗?”
女佣应着就准备往外跑。
“哎,脚。”朝歌坐了下来,把两只脚并好。
“谢、谢谢姐姐提醒……”
那么现在,就差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