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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寒冰×太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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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站在纸门外面,单薄的肩膀不住颤抖着。
她的指甲紧紧地掐进肉里,手指上浮出了暗红色的印记,她却浑然不知地仍在用力。
隔着门,秽|乱不堪的呻|吟和故意放细嗓音的媚|叫折磨着她的神经。
那个声音,是夜弦。
她的好妹妹夜弦啊。
门没有完全关紧,她透过缝隙看见了翻云覆雨的两人。
伏在夜弦身上的男人,榊原伊士。这个,几天以前才说要为自己办一场最豪华的“水扬”仪式,还和“妈妈”说要做自己“水扬相公”的男人。
朝歌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肩膀。
她觉得好冷。
她和那位帅气的“武士先生小总”决别过去了七天。
整整一周,她没有一天不在想念那个明媚的笑脸。
她还想念着他发丝上的阳光的味道。
再也见不到的东西总是格外让人心念的。
要是……哪天能到上面看看就好了。她突然好想看看太阳,这个大大的火球,究竟长了什么模样呢?她早就记不清了。
如若她还有重见天日的那天,一定一定,想要去找这个可爱的武士。
但是在现在,朝歌已经想好要乖乖留在这里,做好她的艺妓。
“妈妈”这几天很不满意。因为榊原伊士虽然表示了要做自己的“水扬相公”,但在承诺了以后就再也没有现过身。
朝歌并不着急,她甚至想要这场盛大的,人人都会欢喜的宴会迟一些开场。
这样她还可以用干净的身体来缅怀她小小的武士。
但是眼前的景色究竟是怎么了呢?
夜弦……为什么会在榊原伊士身下呢?
她为什么要发出这么让人羞赧的声音呢?
朝歌想不明白。
这个意思,显然就是自己被丢弃了吧?——她被“妈妈”宝贝得不得了的榊原伊士先生丢弃了?
可是好奇怪,朝歌竟然没有一点点觉得遗憾或者难过的地方。
至少对于榊原伊士的抛弃,她一点难过都没有。
唯一的心寒,是他身下的女子,是夜弦。
她都收了个怎么样的妹妹啊。
她明明会对自己露出那样纯粹的表情,难道这些都是她的假装?
朝歌不相信。
她绝对不愿意相信。
她真心相待的人,怎么会给她这么大的背叛呢?
抢走她最重要的客人,还坏了艺妓的规矩。
朝歌想去告诉“妈妈”,想去指控夜弦对她做的事情。
但只要稍稍动一动脑子就知道行不通。榊原伊士还不是自己的“水扬相公”,自己和他什么正式的关系都没有。
夜弦这么做并没有本质上的错误。
有些艺妓在报酬丰厚的前提下卖了身,这也是人尽皆知的潜规则。
再加上,榊原伊士弃了她,转对夜弦“投资”,最终的受益人还是“妈妈”。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不会为了自己去和榊原伊士翻脸,更不会打压另一棵成长起来的摇钱树。
朝歌算是看清楚了。
人和人之间啊,就是这么不可靠的关系。
朝歌想要起身逃走,夜弦假得恶心的叫声叫她想吐。
但脚底传来钻心的刺痛,蹲了这么久,双脚已经麻痹了。
她跪在了地上,在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奇怪的是里面的声音没有停住。夜弦像是故意要叫自己知道,叫得更加起劲。
倒是榊原伊士,有了草草敷衍的意思。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朝歌重新站起身,逃下了楼。
然后不久之后,第一次陪同冲田总悟的近藤勋找来了茶馆。
他指名了朝歌,连化妆的时间都不给她,也不听茶馆老板娘解释,在老板娘记账的小隔间,直接把朝歌拉了出来。
他把钱丢给老板娘,拽着朝歌就往空的房间跑。
朝歌很久没有演出了,“妈妈”说要惩罚她擅自幽会,停了她的工作。自然没有带她去结发屋做髻。
她长长的黑发就垂在腰下,随着走路的动作微微摆动着。
这么一想……
“妈妈”果然是默认了榊原伊士从今就是夜弦的客人了吗?
因为她觉得自己总是有本事找新的仰慕者,所以要把保障让给夜弦吗?
到最后,傻子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呢。
竟然会这般相信过他们。
朝歌自嘲地冷哼了一声,走在较前面的近藤勋奇怪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们在一间空房间里停下,朝歌正想说话,就被近藤勋急急地打断。
“你能去看看总悟吗?他……情况很不好。他发了高烧,病得厉害,一个礼拜都维持那样的热度。再这样下去……”
——一个礼拜?
朝歌愣了愣。那岂不是自那天他离开茶馆就……
“为、为什么来找我?”朝歌捏住拳头。
她的小武士,竟然重病了。而她什么都不知道,傻乎乎地以为他是真的也想明白了,所以才不再来找自己。
“他昏迷着,嘴里一直在喊胡话。”近藤勋严肃地盯着朝歌,继续道,“他喊,‘朝歌’。”
“可……”朝歌想说她是不会和他再见的。
但她说不出口。
她害怕她说出的又是无法挽回的话。
“不要拒绝,好吗?要钱的话,多少我都给你。你去看看总悟吧,医生说他这完全就是心病。总悟的心病……除了她姐姐,就是你了吧?”
朝歌拧着眉:“他怎么这么……”她想骂他,却怎么也骂不出。
“所以你开个价吧?我带你去。”近藤勋急切地抓住朝歌的双手,满脸期冀。
“开价……你是一定负担不起的。”要从吉原带走一个艺妓谈何容易?他们没有榊原家的背景,定然是做不到的。
而她,即使没有了榊原伊士这个为她买单的人,其他的客人还是不少。“妈妈”重新帮她邀客了以后她又会恢复从前的“忙碌”。
近藤勋要把她带走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可以……等到午夜吗?我想办法逃出来,和你去看他。”
听到她这么说,近藤勋脸上的担忧才散却了些。
近藤勋连忙点头:“好。一言为定!我到时候在湖边等你,你一定要来啊!”
朝歌重重地点头:“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态呢?
朝歌也觉得会冒这样的险的人一定不是自己。
和一直以来,循规蹈矩,小心翼翼的那个朝歌,似乎有那么些不一样呢。
得到了朝歌的承诺,近藤勋也没有多耽搁。他很快离开,临走前还硬塞了一团纸币在朝歌手里。
她还来不及归还,近藤勋就已经跑了出去。
朝歌拖着和服追不上他,只好打算晚上再还给他。
难道是被认成,贪图钱财的女人了?
朝歌叹了口气坐在了榻榻米上。
——原来……他是叫总悟啊。
总悟总悟。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唤他的名字。
朝歌待到大家都睡下了,才小心地起身。
她已经打理好自己,是一件简单的浴衣和最为普通的发髻。
她的衣橱里没有除了和服以外的衣服。因为她根本不需要出去,接客的时候自然只用得着和服。
这件淡蓝色的浴衣,也是艺妓馆里学着吉原外面的人过夏日祭的时候添置的。
虽然对于她们,天天都像是夏日祭。
天天都会有热热闹闹的景色等着她们加入,然后她们也会成为景色的一部分。——那是吉原花街的景色。
她踮着脚尖,手里提着木屐,轻手轻脚地下楼,见四下无人,赶快打开门。
她回头望了眼,确认了没有人在身后。
总算是出来了。
朝歌踩上木屐,往约定好的地方跑去。
近藤勋早就在那里等了许久。
见到朝歌来了,肩膀往下垂了垂,看样子是松了口气。
他拉着朝歌想跑,看到朝歌的木屐脚步顿了顿,还是换成了行走的速度。
只是那速度对于朝歌来说还是太快,她几次都险些跌倒。近藤勋不得不迁就着她,放慢一些。
但最后他实在是等不了了,直接拦腰把朝歌扛在了肩上:“失礼了!”
朝歌惊呼一声,但很快适应了过来。
她在近藤勋肩上找到了安全的平衡点,抓住他的衣襟,看着自己离吉原越来越远。
近藤勋在挂了写着“真选组屯所”字样的牌子的建筑前把朝歌放了下来。
双脚终于重回地面,朝歌感觉到了一瞬眩晕。但近藤勋再也没法给她时间调整,她很快被拽到了建筑立面。
然后她很快看见,那个栗色头发的少年盖了厚厚的被子,额头上顶着白色的毛巾,脸颊和脖颈全都有汗珠。他正吃力地呼吸。
朝歌立即挣脱近藤勋,在冲田总悟的被褥前跪坐了下来。
她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办,心想至少要先帮他把汗擦去把?于是朝歌掏出她的手帕,还没有触到冲田总悟的皮肤,手腕就被一把捉住。
“朝歌……”少年还没有睁眼。这只是他无端的呢喃。
朝歌眼睛一酸,用另外一只手蹭蹭自己的眼角。
“我、我在呢。”她捏住冲田总悟的手,答应着他的呓语。
哪知道少年竟然真的睁开了眼。他的眼睛很不确定地眯了眯,酒红色的眸蒙着一层水汽。
“你……”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冲田总悟才像是相信了自己没有看错,也不是在做梦。
“近藤先生要我过来,嗯……帮你治病。”朝歌把手抽了回来,干笑着,“既然……既然你醒了,那么我……”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拥住。
熟悉的味道笼罩了她。
从来没有尝过的情绪涌了上来,朝歌再也没有忍住,把头埋在冲田总悟的肩头哭了起来。
冲田总悟拍着朝歌的后背,一下一下给她顺气。
就像初次见面一样,他们一个安慰着哭泣的另外一个。
只不过这次,是冲田总悟柔着声音安慰一下子哭个不停的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