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垃圾堆里找男人》麻酱宽粉

17、公私分明

　　徐卫东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林晓的住址，终于在这天傍晚找上门来了。

　　林晓不在家，是卢雅南做的接待。老太太不知内情，还以为是公司的同事，又是茶又是零食招待得很周全。

　　中间问他，你也是跟鑫鑫爸爸他们一起的吗？

　　徐卫东本来就有点心虚，一听什么“鑫鑫爸爸”就更害怕露馅，只是笑着点头，想蒙混过去。

　　卢雅南一脸欣慰，说，我也没想到小叶能这么有出息。

　　最近卢雅南的情况好了一些，想起了很多人，其中就有沈叶。而沈叶就是鑫鑫爸爸这件事也让她感到又惊又喜，但喜过之后就哀伤起来，喃喃地说，沈珠要是还在就好了。

　　每次提到沈珠，想起过去种种，老太太总是忍不住眼泪汪汪。当着徐卫东的面，她这情绪也一股脑地涌上来，弄得徐卫东措手不及。慌慌张张地去拿纸巾，他忽然听见门锁被打开的声音，抬起头，目光就和站在门边的林晓对望了。

　　林晓先是吃惊，一眼看到老太太脸色不太好，立刻警觉起来，快步走到客厅，一手护住了卢雅南： “妈你怎么了？”

　　卢雅南用手按了按眼角，赶紧解释：“没事没事，我就是又想起你沈阿姨，一想到她，我这心里就难过。”

　　卢雅南本性善良，到老了更容易感情脆弱，说两句话要哭，想到什么人也要哭。偶尔妹妹卢美娟来看她，总是忍不住要说她，说你这样不好，阿晓看了要担心。

　　为了让儿子不担心，老太太调整了情绪，转过脸，微笑着向林晓道：“你同事来找你，刚才你不在，我们先聊了两句。你们是不是有事情要讲，你们讲，我不妨碍你们，我就在我自己那屋呆着。”

　　卢雅南态度热情，像招待什么感情深厚的老朋友，走出两步，又问：“哎，这位同事你要不留下来吃个晚饭吧，家里菜挺多的，也方便，就加一双筷子……”

　　“他不吃，他一会儿还有事情。”

　　不等徐卫东说话，林晓先替他一口拒绝，接着把老太太送回屋里，才独自返回客厅。

　　徐卫东就那么不尴不尬地在沙发边站着，神态举止都很局促，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仿佛是要给自己突然的登门拜访寻找个合适的理由，他看着林晓，缓缓地说：“我打过你的电话，打不通，是空号……”

　　林晓不想浪费太多私人时间在他身上，因此没有招呼他落座，自己也不坐，就这么站着回答他：“工作组通讯录里有我的新号码。”

　　“徐副总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在工作时间直接找我，或者给我发邮件，我看到一定第一时间回复……”

　　“阿晓。”徐卫东打断他，声音几乎暗哑。他当然知道小组通讯录里有新号码，但他的固执和侥幸仍叫他去拨下那串印刻在他记忆中的数字。

　　这是一种幼稚的求证。

　　林晓爱他也好，恨他也好，到底都跟他有所关联。证明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在他的故事中，在他的情绪里，可以牵动他影响他。

　　然而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很快就被现实打了耳光。

　　林晓看着他，深黑色的眼睛里既没有爱，也没有恨，只有一种波澜不惊的平静。

　　这平静在预想之外，瞬间就刺痛了徐卫东那颗骄傲的心，好像一根弦忽然被人拉断，嗡得在他体内发出了巨大的震响。

　　他脸色苍白，轻微地、失控般地颤抖了嘴唇，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又似经历一场灭顶的灾难。

　　“我们谈谈阿晓！”徐卫东向前一步，手几乎快直接碰到林晓。而就在此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在后面响起来。

　　“不好意思，刚才去停车的时候接了个电话，耽误了……”

　　男人边走边说话，望向室内的一瞬间，正对上徐卫东面如死灰。

　　“乔总……”徐卫东嗫嚅一声。

　　乔烨脸上的笑隐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领地被侵犯的不悦，但终究没有失了身份。对着徐卫东略微地扬了一下眉毛，他仅表现出适当的吃惊，接着开口道：“徐副总这么热爱工作？怎么加班还加到我们小林经理家来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得今天说不可？”

　　徐卫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乔烨，脸上的表情近乎错愕，愣了一两秒才说：“哦，我临时想起还有点事情要和林经理说。”

　　他在乔烨面前总是气短一截，这既因为两个人在家世背景上的差距，也因为双方在个人能力上毋庸置疑的落差。这很现实，但也让他无奈。毕竟一个人要是真的优秀到了可以碾压他人的地步，一切嫉妒、怨恨、质疑和不甘也就自动失去可生存的空间。

　　在乔烨这里，他是没有资格去嫉妒、怨恨、质疑和不甘的。

　　这个道理他在会所那次偶遇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更不要说眼下这种关键时期。

　　华尔要上市——这个计划凝聚了他到目前为止所有人生的全部努力。

　　一旦成功，他的人生就将迎来充满荣光的巨变。可要是不成功……

　　徐卫东没有往下想，身体里对情情爱爱的那点留恋顺着脊背上忽如其来的寒意降至冰点。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变得不像自己。

　　他爱林晓又怎么样呢？爱终究是虚幻的，不可掌握的。

　　哪怕是有一丝可能林晓愿意跟他复合，那鲁佳呢？他已经跟鲁佳订了婚约。

　　没错，他是要跟鲁佳结婚的，作为他事业扩张的一部分，这桩婚姻不可或缺，绝不可能因为一段虚幻而不可掌握的爱而就此放弃。

　　想到这里，徐卫东的心又硬起来。爱在他身体里熄灭了。

　　“说完了？”乔烨问。

　　徐卫东一点头，眼睛没有看他，也没有看林晓，只草草地回答：“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不好意思打扰到林经理。”说完，便脚步匆匆地转身离去。

　　乔烨跟在他后面关了门，转过来问林晓：“他跟你说什么了？”

　　林晓说：“没说什么。”

　　乔烨有点不信，表情处于醋意大发与自我开解之间。

　　游移不定的样子引得林晓忍不住发笑。

　　“你既然这么介意，为什么还要让我跟着刘总参与华尔的项目？”

　　乔烨走过去抱了抱他，说：“我早就说过了，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跟工作无关。”

　　林晓在他怀里一抬头，道：“你倒是公私分明。”

　　乔烨想了想，也笑了，说：“其实也不是那么分明。”

　　后来的事实证明，乔烨在林晓面前从来不说假话。

　　说不是那么分明，也就真的不是那么分明。

　　华尔IPO计划快速推进，原本不用过多参与的乔总开始了另一种意义上的“过度”参与。以往因为工作的缘故，两个人只是偶尔见面，徐卫东来过之后，乔烨就好像成了林晓的专属司机。上班送，下班接，偶尔加班也一定要在楼下等着。

　　有几次被刘婷撞见，还要调侃他，说你放着公司不管，跑出来给小林开滴滴啊，小林贴你多少工资啊？我给你开两倍，你什么时候也让我享受享受这待遇？

　　乔烨坐在车里腼腆一笑，对着旁边的林晓说：“给多少钱都不行，我只给我们小林经理开。”

　　林晓笑着和刘婷又说了两句话，一低头，看见手机里进来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消息。

　　“我是徐思洋，最近方便么，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聊聊。”